第 141 章
爺倆一到校場,就見老將軍跟尹進彥也在,老將軍開口道:「昨兒皇上傳你進宮做什麼?莫非也找你這丫頭下棋不成?」
懷清不想老將軍開口便問這個,正想怎麼應付過去,老公爺道:「說這個做什麼,怪無趣的,老傢伙,今兒有沒有心氣兒跟老夫比試一場?」
老將軍一聽,立馬忘了問懷清的問題,一拍胸脯道:「怕你怎的。」
不知誰嚷嚷了一句,周圍的兵迅速圍了上來,忠叔跟尹進彥各牽了馬過來,箭囊,弓,一一齊備,兩人翻身上馬,姿勢異常利落,若不是鬚髮皆白,真看不出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
接著有人擂鼓,鼓聲響處,兩人喝了一聲沖了出去,那馬圍著校場跑過一圈,兩人對著靶子開弓,砰砰數聲,鼓聲一停兩人的馬已停了下來,小兵舉著靶子跑過來,兩隻靶子上,均命中三箭,堪堪一個平手。
老將軍笑道:「你這老頭還成。」
老公爺也笑:「彼此彼此。」
老將軍目光一閃道:「畢竟老了,不比當年,才跑了這幾圈就有些累的慌,赫連老頭不如咱們歇歇,讓我孫子騎一圈,你也給指點指點。」
老公爺哪裡不知老將軍的意思,是變著法兒的推銷他外孫子呢,掃了懷清一眼,剛要答應,忽聽一個聲音道:「沒有對手恐無趣,不若我與尹兄比試一局如何。」
懷清眼睛一亮,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慕容是,眾人忙起身見禮,慕容是抬抬手道:「這裡沒什麼皇子,都是兄弟。」到老公爺跟老將軍跟前微微欠身。
懷清沖他甜甜一笑:「你怎麼在這兒?」
慕容是道:「瞧著今兒天氣好,想著也該練練騎射,以免生疏,就來了。」
老公爺咳嗽了一聲:「四皇子,進彥的騎射是老將軍親自教授的,若是四皇子輸了……」說著停住話頭,明顯就是用話擠兌慕容是呢。
懷清好氣又好笑,莫怪娘提醒她,爺爺還真不喜歡慕容是,亦或是,對所有想娶自己孫女的男人都有敵意,皇子也一樣。
慕容是道:「技不如人輸了何妨。」揮揮手,可喜牽馬過來,慕容是沖尹進彥一拱手,翻身上馬,姿態帥氣,懷清眼裡直冒小星星,雖知道作為皇子都是精於騎射的,但看到自己男友這麼帥氣的上馬,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
老公爺不禁哼了一聲:「上個馬罷了,你這丫頭至於高興成這樣嗎,再說,光會上馬也沒用,一會兒讓尹小子比下去可就丟人了。」
懷清嘟了嘟嘴道:「爺爺怎知道他一定會輸。」
老公爺道:「這還用想啊,尹小子的騎射功夫可是少有對手的。」
懷清一聽也不免有些擔心,卻想輸了又如何,本來慕容是也不用擅長這些的,雖這麼安慰自己,眼睛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兩人。
鼓聲又響,只聽兩人喝了一聲,馬匹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見兩人在馬上拉弓,羽箭破空而出,懷清更是緊張,汗都出來了。
可喜見她那樣兒,不免低聲道:「懷清姑娘可還記得兩江總督府?」
懷清一愣,忽想起那天正是慕容是一箭救了自己的命,那神乎其技的箭法當時還把自己給震了呢,是啊,有那樣的箭法,自己還擔心什麼,這才放鬆下來。
老公爺聽見了,湊到她跟前道:「什麼兩江總督府?」
懷清道:「這話說來可長了,回頭再跟爺爺細說。」話音剛落,兩人已經回到了原地,兵士舉了靶子過來,兩邊三箭都命中紅心。
慕容是下馬對尹進彥道:「尹兄承讓了。」
尹進彥目光閃了閃道:「四皇子好箭法,在下心服口服。」懷清眼睛都笑彎了。
老將軍是豪爽之人,這一輩子只服有本事的人,先頭覺得四皇子要跟進彥比試簡直不自量力,如今他露了這一手,老將軍便真心服氣了,剛他可是看的異常清楚,進彥是一箭一箭射過去的,而四皇子卻是一弓三箭,慢說他是養尊處優的皇子,就是在當年的北征軍中,也難尋這樣的神箭手,故此,老將軍的態度倒大有改變,只有老公爺仍是不冷不熱的。
慕容是也不在意,比試過了卻也不走,跟尹進彥幾個在一邊兒說話兒,老公爺見懷清一個勁兒往四皇子那邊看,不禁有些不爽,開口叫忠叔牽了匹馬過來,跟懷清道:「不是說要騎馬嗎,趁著這會兒還不太熱,去試試。」
懷清心說,我什麼時候說要騎馬了,是您老逼的好不好,亦步亦趨的過去,還沒走到跟前,那馬蹄子踢著打了個響鼻,把懷清嚇得忙後退了幾步。
老將軍看著好笑,忍不住跟老公爺道:「你這老頭做什麼逼著丫頭學騎馬,瞧把她嚇得。」
見他不答應,眼睛直勾勾望著前頭了,老將軍好奇的看不過去,不禁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家進彥是沒戲了,不過,四皇子可是天潢貴胄,能為丫頭這麼下的來身段,你這老頭還求什麼,差不多得了,四皇子如今可管著戶部,事兒多著呢,跟你我不一樣,能來這兒也足以說明對這丫頭上心了。」
老公爺白了他一眼道:「你這老頭怎麼越來越啰嗦,我瞧你當媒婆倒合適,你外孫子沒戲了,就替別人說好話,真當自己是月老了啊。」
老將軍給他一句話噎住:「你這老頭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勸你,你瞧這意思,你攔著能有用嗎,就算是你親孫女,閨女大了也留不住,還是趁早想開了,省的回頭丫頭恨你,得了,你們祖孫倆在這兒磨吧,我可得回去,今兒進彥的爹來了,說起來,當年我可也死不待見進彥的爹,後來怎麼著,不一樣得把閨女嫁了過去。」
老公爺揮揮手:「快走吧,越老越討人嫌。」
老將軍道:「你這老傢伙,得,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跟您一般見識,走了。」
老公爺沒心思管走的爺倆,眼睛直直盯著校場,懷清這會兒更沒心思管別人了,她快嚇死了,哪想到騎馬這麼可怕啊,本來看見慕容是過來,懷清還興奮了一下,畢竟有男朋友教騎馬就忍不住讓人遐想連篇。
可真實情況卻是,根本沒有遐想的空間,她怕啊,懷清死死抓著馬韁繩,以一種極為難看的姿勢趴在馬背上,那馬大約給她抓的極不舒服,一個勁兒的轉圈,可越這樣懷清越害怕,越害怕韁繩抓的越緊簡直成了惡性循環。
可喜在一邊兒都看傻了,就沒見過這麼笨的人,而且,以前見慣了這位的聰明本事,忽然一這麼著,還真有些不習慣,連帶把他們家爺都帶的跟著馬轉圈,那馬大概忘了自己是馬,跟拉磨的驢一樣繞著圈轉個沒完沒了,轉的懷清都暈了,忍不住叫了出來:「我,我不學了,不學了啦,我要下去……」
慕容是好笑起來,怎麼也沒想到如此聰明的她,一遇上馬就沒轍了,想了想,一翻身也騎了上去。
一感覺身後有人,懷清還顧得什麼,忙死死靠進了他懷裡,順便抓住他是手臂,她一鬆開韁繩,那馬也不轉磨了。
慕容是低聲道:「還學不學,如果不學咱們就下去。」
有他在身後,懷清忽覺沒那麼可怕了,反而不捨得下去了:「要不你帶著我騎一圈吧。」
慕容是嘴角微微上揚:「你爺爺可在那邊兒瞧著呢。」
懷清瞄了那邊的老公爺一眼,笑道:「你今兒來這裡,不就是為了討他老人家的歡心嗎,我跟你說,與其討好他老人家,不如哄我有用,若我高興了,自然有法子讓爺爺點頭的。」
慕容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如此說來,我該聽你的。」
懷清點點頭:「這是自然。」一指前頭道:「先帶我跑一圈。」
慕容是:「遵命。」一抖韁繩,馬飛奔了出去,繞著校場跑了兩圈就停下了,懷清還要跑,慕容是卻道:「你頭一次騎馬,時候不能過長,長了恐你明天要走不了路了,若喜歡,回頭再教你就是。」說著把她跳下馬,把她接了下去。
兩人走回來,老公爺不禁道:「笨丫頭,騎個馬學成這樣兒。」
懷清嘟嘟嘴道:「爺爺您忘了有句話叫,術業有專攻嗎,您孫女騎馬是不成,可要是論醫術,您孫女敢說比誰都不差。」
老公爺給她自吹自擂逗樂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不害臊,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走吧,這會兒熱上來了,早上沒吃什麼,這會兒倒有些餓了。」
慕容是道:「若老公爺不嫌棄,這裡離我的別院不遠,別院內引了一彎活水,倒比別處涼塊些。」
懷清也忙幫腔:「是啊,是啊,爺爺這會兒回府尚早,去別處吃又怕不合您老的胃口,不如今兒我親自下廚,做幾樣吃食如何?」
老公爺心說,還真讓老將軍說著了,女大不中留,這明顯就是向著外人,當自己看不出來呢,雖說心裡頭有些不爽,可看了四皇子一眼,不得不承認,人家一個皇子,肯這麼下心思討好自己,自己若太不給面子,恐說不過去,便道:「那就去瞧瞧吧,不過先說好,你這丫頭不許偷懶,把你藏得好手藝都拿出來才成。」
懷清點頭:「好。」
心裡知道,雖說這時候還達不到喜歡慕容是的程度,可爺爺這種態度已經代表開始接受了,這就是最好的開始啊,而且,懷清也有些感動,慕容是本可以不用這麼做的,他是皇子,只要皇上哪兒下旨賜婚,爺爺還能抗旨不成,可他卻拋開皇子之尊來討好爺爺,以他一貫冷硬的性子,能做到這種程度殊為不易,若不是為了自己,又何必如此。大概爺爺也被他的誠意感動,不再板著一張臉。
慕容是說的別院並不是上回蘇爺爺住的地方,而是另外一個,真離著校場不遠,背著郊外的青山,引了一汪清泉,雖不大,卻甚有意境,院中植了四季長青的松柏,水邊兒有一水榭,坐在裡面清風徐徐松濤陣陣,懷清不由想起了四王府的松濤苑。
就他們三個懷清也沒做太多,別院的水裡有魚,叫人撈上兩條來,魚身紅燒,魚頭熬湯,又炒了兩盤應季的青菜便差不多了,主食是涼麵,這時候吃正好。
菜上來,老公爺夾了一筷子嘗了嘗,懷清問:「如何?」
老公爺點點頭:「倒是清爽。」
可喜忙道:「姑娘的廚藝連我們府里的廚子都說好呢。」說著忙把酒拿來道:「老公爺,這是我們爺親手釀的酒,埋在松樹底下好幾年了,您老嘗嘗。」
慕容是卻伸手接了過去,親手給老公爺滿上,看了懷清一眼,吩咐了一句什麼,不一會兒可喜另外捧了一個罈子來,拍開給懷清倒上。
老公爺探頭看了看:「怎麼著,對我們爺倆還區別對待不成?」
慕容是道:「這酒性烈,懷清酒量淺,若吃了恐要醉的,倒是這果子酒還好,多吃幾盞無妨,也省的敗了興緻。」老公爺暗暗點頭,也怨不得丫頭瞧上他,雖是皇子,這份心意卻著實難得。
三人這一頓酒吃到日頭偏西方才盡興,老公爺已經有些微醺,四皇子的目光也有些迷離,就懷清一個還算清醒。
懷清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開始還好,後來不知怎麼爺爺跟慕容是就拼起酒來,也不能說拼,只不過爺爺一杯一杯的喝,慕容是自然要陪著,總不能讓爺爺自己喝吧,就這麼你一杯我一杯,喝到這會兒,空罈子都好幾個了,不是懷清勸,老公爺還喝呢。
懷清跟著爺爺上車的時候,頗有些擔心的看了慕容是一眼,慕容是卻笑了笑,意思是不妨事,懷清才走了。
馬車剛沒影兒,慕容是一轉身就吐了起來,可喜忙扶著爺,心說,老公爺也真是,哪有這麼喝酒的,估摸那老頭是故意的。
可喜就不明白了,哪幾位爺王妃娶了一個接著一個,也沒見這麼費勁過,偏他們家爺,這一個把命都快搭上了,真是過了一山又一山啊,這眼瞅著好事近了吧,又蹦出來個老公爺,也不知道怎麼就看爺不順眼,非要擋著爺的好姻緣。
見爺好了些,忙扶著爺進裡頭躺著,剛說叫人去傳醒酒湯,不想石頭已經端著托盤進來了,:「這是姑娘一早讓上熬的醒酒湯,臨走吩咐叫爺吃下。」可喜心道,算哪位還有點兒良心,瞧著爺喝下了,才放了心。
再說懷清,上了車就不禁埋怨:「您老今兒是怎麼了,這酒喝多了傷身呢。」
老公爺不樂意了:「你是心疼爺爺,還是心疼你那四皇子呢。」
懷清臉一紅:「我,我是說這個理兒。」
老公爺道:「少哄弄爺爺,爺爺明白著呢,我好容易得回的孫女,他想娶就娶,門兒都沒有,不過我這關,皇子也沒用。」
懷清給他的孩子氣逗樂了,知道老人家執拗,笑道:「好,那孫女這一輩子都不嫁,陪著爺爺。」
老公爺臉色方才好了些:「這才是,不過爺爺也得囑咐你一句,皇上跟前無小事,宮裡人多眼睛更多,你要小心些,莫莽撞大意才是。」
懷清知道爺爺是叮囑自己要謹慎些,點點頭:「孫女知道。」過了今兒又該進宮給皇上看病了,說句實話,真不想去。
懷清號了脈躬身道:「可否瞧一下萬歲的頸項?」
皇上背過身子去,懷清按了按他的脖頸處,仍有些輕微的摩擦音,又問:「萬歲感覺如何?」
皇上道:「你那葯甚靈驗,朕覺得好多了,頸肩也差不多好了,只不過腰膝仍有些酸。」
懷清要了舊方來增減了幾味:「此方吃五劑就應差不多了,只不過,治病不如預防,萬歲爺若不想再犯舊疾,還需注意平日的保養,伏案不宜過久,勞逸結合方是保養之道。」
皇上卻嘆了口氣道:「大燕廣有疆土,億萬黎民,今兒東邊發水,明兒南邊又鬧旱災,好容易今年益州沒發水,直隸卻又鬧起了蝗災,這蝗災過去,可是寸草不生了,老百姓怎麼辦,況這蝗災有越演越烈之勢,朕如何能不愁。」
懷清倒是也聽說了,直隸蝗災鬧的厲害,想來皇上這病也是從這上頭得的,心裡頭著急日夜不寐,兼之勞累過度,方觸發舊疾,見皇上雙眉緊鎖,眼下有明顯的黑圈,可見即使在病中也未得休養。
皇上大約尋不到可以訴說這些的人,一開頭倒又說了下去:「這蝗災多伴大旱而生,這旱比澇還苦,顆粒無收,老百姓豈不要餓死了。」
雖說心裡覺得皇上冷酷,可此時他擔心萬千黎民生計的樣子,又令懷清心裡一軟,都覺得君王高高在上,龍御九州,風光無二,可這風光背後的難處誰又看的到呢,這麼一個大的國家,多少事需要處理,若是自己早愁死了。
心裡一軟便放棄了之前的小成見,開口道:「萬歲爺何必著急,這天災人禍總是免不了的,萬歲爺如此心繫黎民疾苦,小小蝗災又有何懼?」
懷清一句話倒引得皇上笑了一聲:「你這丫頭倒是口氣大,你當這是瞧病呢。」
懷清道:「在臣女眼裡兩者有共通之處。」
皇上道:「哦,那你說說有何共同之處,莫非你有治蝗之策?」
懷清目光閃了閃道:「臣女只是大夫,哪知道這些事,只不過小時候常聽爺爺說故事,記得爺爺曾經說過,太宗驅蝗的故事,太宗是明主,皇上是聖君,小小蝗災必然難不倒陛下,臣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