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海壽,你說這丫頭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海壽一愣忙道:「老奴不知。」
皇上道:「《資治通鑒》上曾記載,貞觀二年,京師旱,蝗蟲大起。太宗入苑視禾,見蝗蟲,掇數枚而咒曰:「人以谷為命,而汝食之,是害於百姓。百姓有過,在予一人,爾其有靈,但當蝕我心,無害百姓。」將吞之,左右遽諫曰:「恐成疾,不可。」太宗曰:「所冀移災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這丫頭是想讓朕效仿太宗治蝗呢。」
海壽愕然:「這如何使得,那蝗蟲怎可吞食,萬一……」說到此,不敢往下說了。
皇上站起來道:「那丫頭怎麼說的來著,太宗是明主,朕是聖君,明主能吞蝗蟲,朕如何不能。」說著不禁笑了一聲:「這丫頭倒真聰明。」
海壽心說,那位可不聰明嗎,若不聰明,如何能把皇上哄的如此高興,只不過,這吞食蝗蟲,想想都膈應的慌。
皇上沉吟半晌:「朕若跟太宗一般,難免落個拾人牙慧之嫌,既然這丫頭給朕出了主意,朕也當採納才是,朕記得,這丫頭不止能瞧病還善廚藝是吧?」
海壽道:「正是,翾姑娘做的菜雖簡單,卻頗合萬歲爺的脾胃,且善於把醫理融入廚藝之中,做出的膳食,色香味之外還能令身體康健,的確難得。」
皇上道:「朕若下旨,在太極殿外,設下百蝗宴,這丫頭可能給朕做出一百道菜來?」
「百蝗宴?」海壽喃喃的念了一遍,心說,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兒吧,這蝗蟲如何能吃,更不要說做菜了,那丫頭這回可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順帶還連累的文武百官,皇上賜宴誰敢不來,只要想保著腦袋的誰敢不吃。
「什麼百蝗宴?」懷清愣了愣,看著若瑤。若瑤白了她一眼道:「真虧你天天在京裡頭待著,怎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兩天京里可是鬧的沸沸揚揚,皇上特意下了旨意,要在太極殿外空地上設百蝗宴,不止京官兒,直隸的地方官也都來,還有各地的鴻儒鄉紳,要不然,京里能這麼熱鬧啊,懷清,你說皇上這個百蝗宴難道真是吃蝗蟲不成,我一想到那東西就噁心的不行。」
懷清卻眨眨眼道:「其實蝗蟲才好,味道鮮美不說,營養價值還高,跟你天天吃的燕窩差不多。」
若瑤:「呸呸,胡說八道,蝗蟲跟燕窩怎麼一樣。」
懷清笑了:「反正又不讓你吃,怕什麼?」
若瑤道:「你就不替你哥想想,還有我爹,赫連府你祖父跟小公爺肯定也要去的,還有你的四皇子,都脫不開身。」
懷清道:「吃就吃,還解饞了呢。」
若瑤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倒是一點兒都不愁。」
懷清:「愁什麼?回頭讓陳皮捉些來,我給你做幾道蝗蟲的菜,只你嘗了,保證吃一回想兩回。」
若瑤忙擺手:「算了吧,我還是不想的好。」
正說著,劉成進來道:「大奶奶,姑娘,外頭大內的海公公來了。」
兩人一驚,心說,他怎麼來了,若瑤道:「相公這會兒正好不在,如何是好?」
劉成道:「海公公說不是來找大爺的,是有事尋咱們姑娘。」
若瑤疑惑的看向懷清,懷清暗道,莫非是皇上的病情有變,不能啊前兒自己才進宮給皇上複診過了,應該無礙了。
卻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海壽一見她,笑道:「翾姑娘,叫咱家好找。」
懷清忙道:「公公是來……」
海壽手裡的拂塵一甩:「傳皇上口諭……」懷清忙跪在地上,海壽方道:「三日後太極殿前設百蝗宴,特命赫連翾進宮主理此事。」
懷清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呆了半晌兒,直到海壽道:「翾姑娘這就跟咱家進宮吧。」
懷清道:「公公,莫不是開懷清的玩笑呢吧。」
海壽:「咱家有多大的膽子,敢謊傳萬歲爺的口諭,若不是皇上親口下旨,咱家可不敢開這樣的玩笑,皇上是想起姑娘的廚藝,說比宮裡的御廚強,故此才把這差事交給姑娘打理,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造化呢。」
懷清心說什麼造化,簡直就是見不得自己清閑,自己那點兒廚藝,也就是家常菜罷了,擱在平常人家勉強還過得去,跟御廚怎麼比,再說還是百蝗宴,這明明白白是個燙手山芋啊。
心裡頭真後悔,那天就不該說那句話,本是瞧著皇上那樣為了蝗愁的那樣有些不忍,故此提了一句,不想皇上就解讀成這樣了。
應該說,皇上這一招跟太宗吃蝗蟲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這件事鬧的越大,傳的越廣,老百姓越會效仿,蝗蟲是多,可大燕的人比蝗蟲更多,若是人人都能吃蝗蟲,何懼直隸的蝗災。
招兒是妙,可跟自己有什麼干係啊,宮裡那麼多御廚呢,莫說百蝗宴,就是千蝗宴,萬蝗宴也是小菜一碟,用得著自己嗎。
可皇上下旨,自己難道能抗旨不成,只得跟著海壽進了宮,到了御書房跪下磕頭,皇上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這丫頭心裡不滿呢,不禁挑挑眉道:「朕設百蝗宴是為了直隸的百姓,不常聽人說醫者父母心,你既是大夫,出些力也應該。」
懷清心說,這力有的是人樂意出好不好,輪誰也輪不到自己頭上啊,可實在不敢抗旨,只得道:「臣女只一個人,便生出八隻手腳來,恐也做不出這些菜來。」
皇上笑了一聲:「自然不用你親自動手,御膳房有的是人,你只想出菜,讓他們做就是。」懷清這才鬆了口氣。
皇上:「既進宮了也別白跑一趟,過來給朕瞧瞧脈吧,吃了你那葯,朕覺得好多了。」
懷清上前瞧了脈:「從脈上瞧已無妨,若皇上覺著好,就不必在吃藥了,平日多注意些就好。」
皇上看著她道:「此次多虧了你,朕的舊疾方可痊癒,說說想讓朕賞你些什麼?」
懷清心說,你少惦記我點兒比賞什麼都強,嘴裡卻道:「此是醫者本分,懷清不敢討賞。」
懷清?皇上道:「你倒是個念舊的。」說著看向旁邊多寶架上的玉如意道:「海壽把那個拿下來賞給這丫吧頭。」
海壽一愣,這柄如意可是當年太上皇賜下的,一直擺在御書房裡,是皇上的心愛之物,六皇子要了幾次,皇上都沒捨得給,今兒怎麼賞這丫頭了。
因三日後才是百蝗宴,懷清便先出宮了,好歹得想想,若是光想一百道菜還算容易,可這一百道菜的原料都是蝗蟲,就難了。
懷清坐在車裡都在琢磨,總不過煎炒烹炸,花樣只能變換在配菜上了,想了幾樣,一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如意,極品的羊脂玉,通體潤白光澤,沒有絲毫瑕疵,真正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可惜是皇上賜的,只能供著,要不然拿到四通當里,一定可以發一筆橫財。
甘草伸手摸了摸道:「皇上也真是古怪,當初賜姑娘一柄木如意,如今又給了一柄玉的,難道宮裡除了如意,沒別的好賞了不成,怎麼回回都是這個。」
甘草一句話,懷清倒想明白了,皇上賜這個,莫不是拐著彎的給自己賠不是呢,當初皇上賜那木如意的時候,那話說的可不好聽,本來就是慕容曦的錯,卻一股腦算在自己頭上,當時自己委屈都快爆炸了,卻因那委屈,自己得以跟慕容是在一起,如今想來,不禁沒有委屈反而有些甜蜜。
甘草瞧了姑娘一會兒道:「姑娘笑什麼?剛上車的時候還板著臉呢,這會兒怎又笑了?」
懷清道:「我是覺得那柄木如意也不錯。」
甘草撓了撓頭,以往她們可是提都不敢提的,今兒姑娘怎麼了。
轉過天懷清剛起,可喜就來了,送了厚厚一摞紙來,紙上密密麻麻寫的都是字,字體是慕容是的,懷清已經相當熟悉,寫的是蝗蟲的做法兒,心裡不免一熱,問可喜:「這是哪兒來的?」
可喜忙道:「爺一聽說皇上召姑娘進宮,就把府里的廚子叫到了跟前,問蝗蟲的做法,一一記錄了下來,直忙活一宿呢,天亮的時候才打了個盹兒,早起又去戶部了,這些日子皇上下旨賑災,戶部正忙呢。」
甘草一邊兒暗暗撇嘴,這小子的一張嘴都能把死人說活了,他的話也就能聽個七八分,不定是為了讓姑娘心疼,才往大裡頭說的。
懷清倒是真心疼了:「身子也不是鐵打的,哪禁得住這麼熬,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值得他如此點燈熬油的,你回去叫他放心,就說我已經有了主意,讓他得空好好歇著才是。」
可喜目的達到,眉開眼笑的道:「奴才遵命。」
慕容是從戶部回來,一進府,可喜就迎上來,把懷清的話兒原封說了一遍,慕容是目光一柔:「她可好?」
可喜道:「奴才瞧著姑娘高興著呢。」說著不禁道:「與其這麼兩邊惦記著,不如早早到了一處不就好了。」
慕容是腳步停了一下,他也想,只不過此事恐還要等父皇賜婚才成,可喜大約能猜到爺的心思,低聲道:「依著奴才,您不如去坤德殿走走,皇後娘娘若能在皇上跟前說句話兒,這事兒不就成了。」
正說著,忽見可福進來,到了慕容是跟前見禮道:「皇後娘娘說幾日不見四爺,叫奴才來傳個話兒,叫爺明兒得空去坤德宮一趟,娘娘有話兒說呢。」
慕容是點點頭:「知道了。」邁腳進了松濤苑。
可喜卻留下來,一把扯住可福道:「快說,娘娘找咱們爺什麼事?」
可福嘿嘿一笑:「哥你蒙兄弟呢,不早猜出來了嗎,這時候找爺還能是為什麼,不就是爺的婚事唄。」
可喜忙道:「娘娘可透了話兒出來,是哪家的姑娘?」
可福道:「如今滿京城誰還不知,咱們爺跟赫連府的大小姐是一對呢,還能是哪家的姑娘?」
可喜:「那余家?」
可福低聲道:「咱們娘娘雖說顧念著娘家的侄女,到底也要看爺的意思,爺那些話都說出來了,娘娘還能棒打鴛鴦不成,過去那位還不是國公府貴女的時候,娘娘都有意成全,更何況如今了,再說,那位姑娘可是個有心路的人,之前皇上那麼不待見,你再瞧如今,可著京城找找,哪家的貴女能時常進宮,還給萬歲爺指派了個主事的差事,這明明白白就是得了聖意,這個王妃娶回來,皇後娘娘臉上也有光彩呢,得了,不跟你說了,記著明兒提醒爺過去,娘娘可候著呢。」
可喜:「你放心吧,旁的爺許不放在心上,只沾了那位,爺比誰都在意呢。」
送走可福,可喜進了松濤苑把話兒一說,饒是慕容是一貫不行於色,也不免有些歡喜的神色露出來,說不急是假的,以前若是不見還能忍,如今這一日不見真彷彿隔了三秋一般,始知書上的話不是騙人之言。
轉過天從戶部出來直接就去了坤德宮,一進來就見靜茵在旁邊站著,慕容是不禁皺了皺眉,心裡十分在意那天在赫連府,靜茵蓄意誣陷懷清的事,那天的事雖說草草了了,可各府的人也都瞧明白了,是余靜茵推的赫連清,卻誣陷懷清,後來曝出赫連清假孕之事,眾人順水推舟才算過去了,可靜茵對懷清的嫉恨卻是不爭的事實,且,她竟敢推六皇子妃入水,雖說那池塘不深,若不是救的及時,恐也要出人命,年紀小小便如此歹毒,實在該好生管教才是。
想到此,臉色越發沉下來,余靜茵今兒是聽她爹說,四皇子會來坤德宮,故此一早遞了牌子進來給姑母請安,請了安卻不著急走,一個勁兒往外頭望。
皇后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張懷清成了國公府貴女,身份上足以匹配老四,而且,當初自己本就想過跟國公府聯姻,不說她,只要想爭一爭的皇子,哪個不想跟國公府結成秦晉,憑老公也在軍中的影響力,可是有相當大的勝算,不然,六皇子當初怎會娶國公府的庶女,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兒。
而張懷清可不禁是國公府的貴女,她背後還有葉府,將軍府,伯爵府,就算張懷濟,將來步步高升也是一個不能小覷的助力,比起娶自己娘家侄女,張懷清才是上上之選,又是兒子的心上人,成全他們有什麼不好。
只不過皇後娘娘也有私心,這正妃自是不用爭了,可還有側妃呢,靜茵雖說比不上張懷清,封個側妃應該不難吧,故此,裝作不知道靜茵來的目的,是想讓她在老四跟前多露露臉,怎麼說也是表兄妹,情分還是有的,卻沒想到老四一見靜茵就皺起了眉,冷聲問:「你怎麼在這兒?」
余靜茵頗有些難看:「我,我是來給姑娘請安的。」
慕容是哼一聲道:「這些表面功夫不做也罷,倒是該好好學學規矩才是,省的出去丟了余家的臉。」
慕容是這幾句話說的毫不客氣,余靜茵臉上哪兒掛得住,小臉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卻也不敢辯駁,咬著唇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那樣兒可憐非常。
皇後娘娘有些看不下去了,叫嬤嬤把她扶下去重新洗臉上妝,跟慕容是道:「好歹靜茵是你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女孩兒家總是臉皮薄,你這麼沒頭沒臉教訓她,她臉上如何掛得住。」
慕容是道:「她臉皮薄?那日在國公府何曾顧及什麼臉皮了,推了六弟妹下水,還硬要誣陷懷清,跟丫頭沆瀣一氣,簡直歹毒。」
皇後娘娘方明白過來,還是為著張懷清,那天在國公府的事,自己也聽說了,當時就暗道糊塗,便有心害人,也不能在國公府啊,哪裡頭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這不,最後落個害人不成,差一點兒就把自己搭進去,若不是老公爺念著跟余家上一輩兒情分,又怎會如此輕易就饒過靜茵。
只不過,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女,跟別人不同,開口講情:「念在她年紀還小,就饒她這次吧。」
慕容是道:「年紀小不是害人的借口,若殺了人說自己年紀小不懂事,難道就不抵命了嗎。」
皇後娘娘見他對靜茵如此厭煩,幾乎已經到了憎惡的地步,不免暗暗皺眉,瞧這意思,靜茵當側妃的事恐難成。
忽想起張懷清,皇後有了主意,如今且不提,等老四跟張懷清的婚事成了,直接找張懷清就是了,婆婆開口,她還能駁了不成,這男人有個三妻四妾的,本就是常事兒,更何況,老四還是皇子。
想到此,開口道:「得了,不提她了,聽見說皇上叫那丫頭主管百蝗宴的事,你也別在邊兒上瞧著,多幫幫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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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懷清,慕容是臉色略緩:「母後放心,這些事難不倒她。」
皇后在心裡嘆息,還真是心尖子,這話說出來都不是一個味兒,也不想難為兒子:「昨兒你父皇在坤德殿用的晚膳,我提了一句你跟那丫頭的事兒,聽你父皇話里的意思,估摸等直隸的蝗災過去,就要賜婚了,你莫著急。」
慕容是頗有些不自在:「兒臣謝母后。」
皇后道:「你我母子,何用如此客套了,再說,我也瞧著那丫頭不差,如今想來,到底你們倆有緣分,這兜兜轉轉的終成就了好事,也不枉你這一番心了。」
慕容是從坤德宮出來,剛到了前頭宮廊,後邊海壽追了過來,到了跟前,海壽笑眯眯的道:「老奴給四爺請安。」慕容是往他身後掃了一眼,不覺有些遺憾。
海壽卻道:「翾姑娘知道四爺今兒在坤德宮瞧皇後娘娘,托老奴給四爺傳個話兒,叫四爺莫急著走,在宮門外等等翾姑娘,她手邊兒的事兒這就忙活完了。」
慕容是目光一閃,臉上明顯有些歡喜。
海壽暗笑,心說就算四爺是塊千年的寒冰,也架不住那丫頭是團火啊,這火一個勁兒的猛燒,冰山也得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