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慕雪歌撅著嘴看他爹，白嫩的小臉蛋皺成了包子。昨天剛剛答應他騎獵的事情泡湯了，更不幸的是從此他還多了個跟屁蟲師傅。雖然是為了他小命著想，可這也意味著他美好幸福的小日子就此結束了。

據那灰撲撲的光球師傅所言，因為『青鱗遮』的關係，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倆都會『緊密的聯繫在一起』。

慕雪歌眨巴著大眼睛，小心翼翼問「要多久？」

「也許幾百年，也許幾千年……一方面要看你的造化，到底能在修仙一途中能走多遠；另一方面……就看我的造化了……若是夠運氣……」

空躍塵沒有再說，可他的前十個字已經足夠慕雪歌鬱悶的了。他現在只想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然後跟什麼狗屁修仙說聲『見鬼去吧』。不過看到他老爹殷切鼓勵的目光，他只能耷拉著小腦袋默默點頭。

一想到有個天天跟他黏在一起的老傢伙，無論是蹲廁洗澡還是未來泡妞把妹，都猥瑣的守在旁邊全程觀摩。慕雪歌就覺得自己的世界，跟著灰撲撲的光球師傅一起灰暗了。

慕九才對空躍塵大加讚譽，畢竟兒子的小命還要依靠這大名鼎鼎的仙盜來保障。而慕九才對空躍塵越是誇讚，慕雪歌的臉就皺的越苦。不為別的，他阿爹這番明理暗裡的一頓馬屁拍下來，空躍塵已經打著包票要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慕雪歌的小身子晃了晃，腦中閃過無數念頭。不知道他現在要是掛掉，能不能擺脫饕餮，又能不能轉世，轉世后找不找得到這麼好的阿爹。

瞟了一眼慕九才，慕雪歌是萬分不舍求死不得；再看看那灰撲撲飄動的光球，慕雪歌又覺求生不易。人生匆匆百餘載，奮鬥個幾十年已經是極限了，總歸還有個盼頭。可空躍塵剛剛說了一堆堆的功法，什麼『修習百年方有小成』、『修習千年下三界中莫有敵者』。他奶奶的這還不算完，千年以後更有千年以後的試煉。

一陣的天旋地轉，慕雪歌的小腦袋瓜一歪靠在了慕九才腿上。慕九才嚇了一跳，連忙低頭查看寶貝兒子。

慕雪歌眼淚汪汪，聲音壓得極低對慕九才道「阿爹啊，你確定要讓我跟這個三隻手的師傅學？」

慕九才不明所以，納悶的問道「什麼三隻手？」

慕雪歌抽了抽鼻子，才想起阿爹壓根就不知道『三隻手』的意思，只能隨口胡謅道「就算他是『仙盜』，那也是賊啊！老是從別人那裡偷偷拿東西，就比別人多長了一隻手唄。」

慕九才屈指敲了敲小傢伙的額頭「不準亂說，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里，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沒想到一旁漂浮的光球卻抖動了兩下，傳來空躍塵的大笑「你這小娃娃到挺有意思，你師傅我的本事又豈止是『三隻手』，說是八隻手、千之手也不為過。」

慕雪歌偷偷撇嘴小聲嘟囔「切，八隻手的是螃蟹、章魚，千之手的是大蜈蚣。」

慕九才沖空躍塵歉意一笑，板著臉對慕雪歌道「空前輩的本事大著呢，你以為從那些修士、各族的大神通身上取走人家寶物是件容易的是啊。空前輩看上的都是極有靈性的至寶，又豈是簡單手段能得到的。這『仙盜』之名也是敬譽，你這不懂事的小娃娃竟然這般亂說，以後入了空前輩門下，活該叫你吃些苦頭。」

空躍塵那裡聽不出來，這隻護子心切的小鳳凰，明著是教訓兒子，暗裡卻是希望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過多苛責這孩子。可這小鳳凰也知道愛子如殺子，過分的保護小傢伙，就等於給了那饕餮吞噬他的機會，所以同時也希望嚴師出高徒。暗自感嘆一聲，這就是當父親的矛盾心理吧。

慕雪歌晶亮的大眼睛轉了轉，瞟向灰色光球「師傅啊，你那麼多的寶貝，總該送個見面禮給我這可愛的小徒弟吧，不要那麼小氣哦。」

慕九才被他的小樣子逗笑，空躍塵也哈哈大笑道「你這小滑頭，還沒磕頭拜師傅，光口頭上說說，就想要禮物，哪兒有那麼便宜。」

慕九才點了點頭，慕雪歌想了想，左右是躲不過去，現下討些東西多為將來打算也不是壞事。向前走了幾步，對著漂浮的灰色光球倒身便拜。村寨里武師不少，小孩子們拜師學藝都是磕三個頭的大禮。慕雪歌回憶那般情景，也對著空躍塵磕了三個頭。

剛磕完頭慕雪歌便揚起小臉兒看著灰色光球，胖乎乎的小手也伸了出來，幾根短粗的小指頭還動了動「師傅拜師禮……」

慕九才無奈的嘆了口氣，小孩子頑皮追著師傅要禮物，可這拜師禮總歸是該徒弟孝敬師傅的。以空躍塵的閱歷，尋常寶物自然無法入眼，即便是上古靈寶，他也該見過不少。恐怕這仙盜前輩隨拿出個一兩件，都能抵他全部家當。想到這裡慕九才一招手，一隻七彩翎羽便出現在他手中。

慕九才單手托著那枚翎羽，對空躍塵道「小小禮物還望前輩不要嫌棄。」

空躍塵還沒說話，一旁的慕雪歌卻盯著那漂亮羽毛一臉的垂涎。想也知道那東西絕非凡品，趕緊撅起小嘴「阿爹，你咋把『傳家之寶』都拿出來了，師傅他老人家怎麼好意思拿。」

這次連慕九才都被他氣樂了，又是寵溺又是無奈的對他道「莫要再頑皮了。」

慕雪歌撅了小嘴，眼巴巴的看空躍塵。

空躍塵看見那七彩翎羽也有些吃驚，再瞧瞧瞪眼看他的慕雪歌，輕笑道「師傅的禮物早就給你了，得此重寶你爹的這份禮物到也受得。」

說著那根托在慕九才手裡的七彩翎羽，便在慕雪歌恨不能變成鉤子的眼光中，慢悠悠的飄入了灰光之中。

慕雪歌小手抓了兩下，乾巴巴道「師傅，我手裡什麼都沒有啊，禮物呢？」

空躍塵笑罵「臭小子，我的『青鱗遮』都給你了，你還嫌不夠啊。老夫所有家當都在『青鱗遮』裡面，只要你好生修鍊，這裡面的東西都是你的。」

慕雪歌嘴巴一撅，他師傅這分明就是在開空頭支票。『青鱗遮』是在他腦門上貼著，可裡面目前住著個想吞噬他魂魄的饕餮，天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化去那一絲饕餮精魂。萬一他最終無法化去饕餮精魂，不但一件寶貝都撈不到，連自己的魂魄也搭進去。當師傅的就不能給點兒小鼓勵，哪怕騙騙他這小娃娃也好。

慕九才卻大吃一驚，連忙起身抱拳道「這太貴重了，萬萬使不得。」

空躍塵卻笑道「無妨，就看小傢伙有沒有這份造化了。」

慕雪歌很想翻白眼，但被他老爹盯著，也只能不情不願的行禮「多謝師傅。」

空躍塵看出小傢伙的鬱悶，一道光華自灰光中射出，眨眼便纏繞上了慕雪歌的脖頸。

「這『拜師禮』就先寄放在你這裡吧，如今你師傅倒也沒辦法拿著它。待得他日重塑肉身，你再將這東西還來。」

慕雪歌連忙摸向自己脖頸，連帶低頭看向胸口。幾道扭在一起的黑色筋線下，綴著個小小的七色翎羽，看樣子正是他老爹剛剛送出去的那枚。雖然不知道他師傅使了什麼法術，但是慕雪歌撅著的小嘴卻慢慢咧開。

慕九才不知再說什麼好，不過那七彩羽毛太過光燦惹眼。他抬手握住墜子，片刻后一滴透明水滴狀的東西包裹了羽毛。羽毛光華漸斂，最終完全失去光彩，靜靜的躺在透明的水滴中。就像是個俗世間的飾物一般，雖然漂亮依舊卻沒了那般驚世華彩。

慕雪歌伸手摸了摸墜子，那成水滴狀包裹翎羽的東西並不柔軟，感覺上就如同水晶一般。

師傅也拜了，禮物也收了，慕雪歌偷眼看他那個灰撲撲的光球師傅。

空躍塵咳嗽了兩聲，拿出為人師傅的威嚴道「從今之後，你每天要用八個時辰修習為師交給你的東西。」

慕雪歌差點哀嚎出聲，一天就十二個時辰，刨去八個時辰外就只剩睡覺的四個時辰。那他每天吃喝拉撒所用的時辰，是不是還要從睡眠的時間裡往外扣。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虐童啊，就算是上輩子他從四歲就開始接受各種教育，那也總歸讓他睡飽吃足才開始折磨。

剛想讓他阿爹幫忙求情，他阿爹卻只是笑著摸了下他的小腦袋，轉身就出了廳堂。儘管慕雪歌試圖拉住他老爹的衣角，可是不知道從那裡吹來了一股邪風，愣是讓他只抓了一手空氣。

慕雪歌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師傅，賣乖可憐兮兮「師傅，我只有五歲半……」

空躍塵笑了笑「你師傅我是十歲才開始修習各種道法的……對此我常常深感遺憾，若是能早些開始，肉身根基定然會更為牢固。何況你體內還有饕餮精魂時時窺視，更加不能大意。」

慕雪歌聽他前半句立時來了精神，可聽完後面的話，又讓小傢伙蔫巴巴的垂了腦袋。是啊，還有隻大怪獸等著吃他呢，為了小命著想也只能忍了。

低著頭慕雪歌又看向胸前的墜子，用手指撥弄了兩下。雖然不知道這羽毛東西到底是什麼來頭，但總覺得應該是十分珍貴的。

空躍塵看他低頭把玩胸前墜子，嘆了一聲道「你阿爹待你到是真好，這翎羽正是他本體頭上的冠羽。據我所知，九彩靈鳳的冠羽有三大根，首羽為七彩。剩下兩羽分別為金、銀二色，所以才有了九彩之名。這首羽需要千年溫養，才能呈現七彩色澤。如今他摘下這首羽送出，雖然一段時間就會再次長出，卻無法現出七彩色澤。若不遇強敵用不到化形本體到還好說，若化形本體就會失去三分戰力。他需得再次溫養千年，七彩冠羽出現后，本體才能再次圓滿。」

慕雪歌心底一陣溫暖，抬眼向院中看去。他老爹站在院子里，背著手仰頭看向天空。

「師傅……我一定不會讓阿爹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