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慕九才看到小傢伙站在院子里，著實嚇了一跳。大門已經被人從內里打開，很可能就是他這個寶貝兒子做的，小傢伙說不準已經觸到了結界。想到這裡慕九才就一個頭兩個大，他不知道要跟五歲半的小傢伙，如何解釋自己一身的秘密，以及小傢伙的身世。若能哄騙過去還好，要是直說可能會給小傢伙造成傷害。更糟糕的是小傢伙明顯在跟誰說著話，想到有人在誘拐他的寶貝兒子，慕九才清秀面容也多了幾分猙獰。

慕雪歌愣愣的看著他老爹，最終使出殺手鐧，嘴巴一癟眼淚啪嗒嗒順著小臉蛋往下滑。

慕九才看兒子被嚇哭了，連忙緩和了臉色。眼見小傢伙還光腳丫踩在地上，立刻上前將他抱起。眼下雖是夏季，可草原深夜仍舊寒氣頗重。慕九才一邊用手捂著兒子冰涼的小腳丫，一邊試探的問道「剛剛你在跟誰說話，能不能告訴阿爹？」

摟著慕九才的脖子，慕雪歌將頭埋在他的肩頭。一想到這個相依為命幾年的親人，其實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就滿心難受。之所以選擇相信那傢伙的話，是因為有些事情不是沒有跡象可尋。比如他時常見老爹每次都捧著幾本雜書，偶爾才會晒晒藥草。可是家裡卻永遠整潔乾淨，也從不缺吃穿用度。雖說寨子因為他爹當年宰了『錐頭山』的大批響馬，得了不少好處，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送上大批的物資；但是那麼多東西總要有人整理，可他家裡卻除了他阿爹沒請任何的幫工。他老爹終日相處，如今想來還是有不少蛛絲馬跡。而那傢伙也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他。

「不想告訴阿爹？」慕九才一邊抱著小傢伙往屋內走，一邊輕聲詢問。

慕雪歌搖了搖頭緩緩道「他說他叫『前輩』……要收我做徒弟當神仙……還說、還說我這樣的資質不好……」

慕九才一愣，眉頭微微皺起。慕雪歌的確擁有靈根，但是他靈根駁雜，除非有天大機緣，否則這輩子築基無望。他如此疼愛小傢伙，自然也為他的前途慎重考慮過。若是讓他拜入那些所謂的修仙門派，必定會成為他人的墊腳石，到不如安身在這星蘭草。有他庇護著，小傢伙雖然無法長生不老，但總會一生無憂。像這草原上的大多數人一樣，娶妻生子代代繁衍。

「阿爹……你不喜歡我當神仙嗎？」慕雪歌感覺到慕九才似乎對此有些抗拒。

輕嘆了一聲慕九才緩緩道「神仙也有煩惱啊……阿爹只想你快快樂樂的生活……然後健健康康長大，娶個漂亮賢惠的女娃娃……」

將小傢伙從新放回床上，慕九才幫他蓋好被子「睡吧，阿爹就在這裡陪著你。」

「那位『前輩』……」

「他也許有急事離開了，剛剛你叫了他很多聲，他都沒有答應……睡吧，明天阿爹帶你去騎獵，你不是早就嚷著要去嗎？」慕九才打斷兒子的話，用手輕輕浮上小傢伙的眼睛。手指上光芒微微閃動，慕雪歌悄然睡去。

慕九才坐在床邊臉色漸冷「既然閣下不打算離開，何不出來見上一見？」

話音落下慕九才左手忽然閃電般抓向慕雪歌額頭，就在他手即將觸碰到額頭時，一個灰色的光團飛快飄出，眨眼就略到了院中。下一刻慕九才也站到了院中，一簇橘紅色的火苗出現在他掌中。

「喂喂喂……用不著這麼欺負我一個老頭子吧……」灰色光團里傳出個蒼老的聲音。

慕九才冷哼一聲「少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不想連元神都被滅掉，就給我老實點兒。」

「滅我元神……你那的寶貝兒子恐怕也活不了……」

話音未落，一條橘紅火焰形成的光膜，已經罩在了灰色光球上，只要慕九才一個念頭，他就將灰飛煙滅。

「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慕九才聲音森寒，凜冽殺意穿透火光，讓那灰色光球一陣微微的晃動。

「有一絲饕餮的精魂，躲到了小傢伙體內。若不是老夫用至寶『青鱗遮』護住他，恐怕他早被饕餮吞了魂魄。你若毀了老夫元神，饕餮定會逃出一舉吞了他的魂魄，奪了他的身體。」

慕九才冷笑「饕餮乃上古凶獸，當年妖王亦曾與之大戰，最終卻讓它逃脫。誰又有那個本事，將它弄到僅存一絲精魂；而你不過是個人類修士，又哪裡有什麼鎮得住饕餮精魂的寶物。難不成你以為我如此好欺，竟拿這些話來誆我！」

蒼老的聲音忍不住一聲長嘆，他當年騙人無數，好不容說回真話，反倒沒人信了。

眼看火球有縮小的趨勢，灰色光球抖了下，連忙道「你將這火幕讓出些空隙，我便可驅動『青鱗遮』。以你九彩靈鳳的本事，自然能辨我所言真假。」

慕九才臉上不露半點聲色，心下卻是一驚。對方既然能破他的真身，說不準真有與饕餮一戰的實力。若是那般大能，即便如今落魄，恐怕也不是他能對付的。對方此時示弱，卻不見得真沒有能力拚死一搏。

扭頭看了看床上酣睡的小傢伙，慕九才最終緩緩扯開一絲火幕阻擋。下一瞬慕雪歌額頭就亮起了微弱的紅光，紅光中一片尾指指甲大小的鱗片，正緩緩他的眉心漂浮。以慕九才的能力，自然看的見紅鱗內里的情況。一隻渾身火紅的凶獸，正暴躁的裡面左衝右突。而那本是青色因內里那隻火紅凶獸，才染了火紅的色澤。

慕九才撤去整個火幕，緊盯那灰色光球緩緩道「你這『青鱗遮』好生厲害，不知是何物鱗片所煉。」

那蒼老聲音嘿嘿一聲乾笑「太、太久了，老夫也記不清了……」

慕九才挑眉「是嗎，我到覺得這『青鱗遮』的氣息有那麼點兒熟悉，」

「怎麼會……恐怕是你感覺錯了……」那蒼老的聲音有些緊張。

慕九才聲音驟然冷冽「你竟敢盜取我空玄妖域，妖王本體上的鱗片，這是要挑釁我整個空玄妖域嗎？」

光球猛的一抖，暗道一聲糟糕。他萬萬沒想到，這僅有千餘歲的九彩靈鳳，竟然能感覺到『青鱗遮』上妖王的氣息。空玄妖域的族眾最恨的，就是人類修士采妖域族眾的骨血、鱗甲煉丹、煉器。他若用的是一般族眾，沒準這小鳳凰還能看在他兒子的小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他偏偏用的是妖王鸞傾頸上的逆鱗，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別說鸞傾饒不饒的了他，就是整個空玄妖域的一眾妖物，都會把打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這裡，灰色光球忍不住向後飄了兩分，卻又無奈的停了下來。以他眼下的情況，很難逃出去。就算跟這隻小鳳凰拼個魚死網破，最終也是兩敗俱傷。饕餮會趁此機會逃出，那他們兩個外加那小娃娃都沒活路。他雖然算不得什麼正派，修仙至今卻未妄殺一人。也許天意如此，他只能止步於此。

灰色光球一聲長嘆，脫去老邁的偽裝「我跟你回空玄妖域……」

慕九才緊盯光球「閣下既然敢跟我回空玄妖域，可是因為妖域內有相熟之人。」

灰色光球久久不語，慕九才又道「閣下可是曾經號稱仙盜的空躍塵……」

灰色光球猛然一抖「你，你怎麼知道……」

慕九才面色緩和下來，緩緩道「域外天魔入侵整個玄天界，神族、妖族、人類修士為對抗天魔同氣連枝。經歷了不少戰役，各族皆有損傷。一次域外天魔伏擊我妖族，幾位人類修士趕來助戰，更有一位為救妖王被重傷。此後該修士境界掉落，得一秘法需上古神龍之血兩滴方可恢復。妖族有神龍古血的僅有妖王一人，可大戰不停妖王無法抽身，若給了這人類修士龍血，恐有損修為無力抗擊域外天魔。那人類修士也知其中道理，便向妖王求取青鱗一枚，祭煉成器藉以捕捉吞噬龍血的上古異獸。但是妖域中反對者不少，大戰在即妖王怕妖族內部為此不和，只能假意受傷掉落一枚逆鱗，讓那神修『恰巧拾獲』。此後妖王傳令整個空玄妖域，天意讓此人得貨鱗片，空玄妖域不可再與之為難。」

灰色光球顫了兩顫，慢慢向四周散開，最終現出一個面容有些模糊的高大男子。他輕笑一聲「我就說怎麼可能那麼巧，鸞傾被傷落了一枚鱗片，又剛好掉在我的附近。可惜，我如今落得如此境況，浪費了他的一番美意。」空躍塵一聲長嘆「那日我拾獲了青鱗，便悄悄撤離了戰場。將它祭煉成了『青鱗遮』，準備藉此捕獲一頭上古異獸。偏巧饕餮傷在了鸞傾手裡，又與被幾名高階修士連番追殺，傷上加上。我以為機會終於來了，誰知這獸如此兇悍，最終我和它一起困在了這『青鱗遮』內。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它被我消耗掉了無數精元，我也被他損了身體消磨魂魄，兩廂僵持不下。最終饕餮自爆獸丹，破了我設置的結界，企圖借最後一絲力量遁出『青鱗遮』。偏巧你家小娃娃好奇之下，割破了手指，饕餮精魂藉由童子血遁出『青鱗遮』，進入了他的身體。」

至於大笑嚇壞小朋友的事，被空躍塵『善意』忽略。誰讓他被關的太久，整日對著那呲牙咧嘴的饕餮，好不容易看見個那麼可愛的孩子，難免要逗弄一番。

慕九才一臉憂色的看向床上昏睡的慕雪歌「依前輩之間，該如何才能化解小兒體內的饕餮精魂？」

空躍塵想了想道「這孩子與我也算有緣分，他又是個人類，你們妖族的功法並不適合他。不如我收他做弟子，傳他功法也好助他最終化去饕餮精魂，你看如何？」

慕九才點頭「如此就有勞前輩了……不過，我並非他生身之父的事情，還請前輩暫時保密。雪歌年紀上幼，我想等他大了再慢慢告訴他。」

空躍塵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也不是多嘴之人。」

心下卻暗嘆，他要知道事情如此好解決，也不至於什麼都告訴那小傢伙。為今也只盼小傢伙不要說破，免得壞了他在這小鳳凰心中建立起來的前輩形象。

慕九才拱手「多謝前輩。」

他並未將妖王隕落的消息透露給空躍塵，以空躍塵的閱歷，若讓他知道妖王隕落，勢必會做出其它猜想。當年空躍塵沒貪戀妖王體內的神龍之血，未嘗不是忌憚妖王實力，以及其背後的妖族。如今玄天界通道被毀，妖族高手皆無法趕來此地，不然也不會派他下界尋覓守護。若是空躍塵得知妖王屍骨就在此地，說不準就會起什麼貪念，他不願冒這樣的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