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躍塵微愣，剛剛慕雪歌的心念波動十分強烈。按理說在夢境空間內，如此波動強烈的心念，他可以很輕易就知道小傢伙在想些什麼。可偏偏有種無形、無質的東西，屏蔽了他的感知。雖然這種屏蔽時間很短暫，但是能將締造夢境空間的人都屏蔽的，又豈能是簡單的方法。可問題是小傢伙尚未學習任何的功法、口訣，要如何屏蔽他的感知？空躍塵擰著眉百思不解，雙眼也越發緊盯慕雪歌。

慕雪歌暗道一聲糟糕，莫不是他師傅又聽到了什麼。眼珠轉了轉道「師傅，徒兒什麼時候才能把那一絲『饕餮』精魂化去，您和阿爹……不能幫我將它化去嗎？」

其實慕雪歌心裡很清楚，要是他阿爹有辦法，不用他開口，早就幫他去除威脅了，可能也不會硬要他拜師。而讓他拜空躍塵為師，多半就是他阿爹沒有辦法對付這絲饕餮精魂。

空躍塵還盯著慕雪歌，半晌才搖頭道「饕餮進入你血脈魂魄，外力雖然也可以強行拔除，但是要有兩個前提。」

關係到身家性命，慕雪歌也並非不在意，立刻豎起耳朵。即便早料到這辦法必定諸多阻力，卻仍然仰著小腦袋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空躍塵接著道「其一，是你已入修仙一途，達到金丹期修為；其二，便要有一個化神期以上的傢伙幫忙。那饕餮精魂必定抵死頑抗不願與你脫離，若你未入仙途或是修為太弱，即便有化神期以上的傢伙出手，你也扛不住他們在你體內折騰消耗。不過若你真的能結成金丹，有『青鱗遮』和其內眾多寶物相助，那絲饕餮精魂也只有被你吸收、吞噬的份兒，根本用不著化神期的傢伙出手。」

慕雪歌眨巴眼睛「師傅，什麼是金丹期修為、化神期很厲害嗎？」

空躍塵輕嘆一聲，當初以他仙盜空躍塵的能力，多少元嬰期擠破腦袋想入他門下。如今他卻要教一個五歲半的奶娃娃，還是個資質最差的。若不是此刻他仙軀已毀，當真要噴出一口老血。不過這小屁孩看的久了，到還挺討喜，麵糰兒一樣軟軟糯糯。空躍塵也不知到自己是面對那凶獸太久，還是境界掉落後心態生變，到是難得的對他有耐心。

慕雪歌看他師傅嘆氣后好一會兒不說話，小手又悄悄的捂住了腦門兒。

空躍塵被他的小樣子逗笑，慢慢解釋道「擁有靈根的人開始修習道法，要經過凝氣入體進入鍊氣期一層，才算初窺修鍊門徑。這裡的修鍊並非修仙，因為鍊氣初期的體質與凡人無異，至多會些博人一笑的小法術；就算到了鍊氣後期，只要沒有築基，也不過是**凡胎，百年後一抔黃土埋了屍骨。只有築基之後，才算是初入仙道，壽命也將增至兩百歲。之後是照凝期，壽命增至五百；再之後是金丹期，壽命增至千歲。金丹之上依次是元嬰、分神、渡劫。這些修仙境界中每期又分為初、中、后、圓滿四個階段。最終渡劫期圓滿，便可飛升神界。不過……修仙途中每次大進階，都充滿了危險，一旦失敗輕則境界掉落，重則魂飛魄散。即便是最後的飛升，往往也是九死難有一生。」

慕雪歌皺眉「那不飛升不行嗎？」

空躍塵輕笑「成神永生是所有修仙者的終極夢想。因為就算是到達了渡劫期，也不過是萬餘載的歲月，並非真與天地同壽的永生。能走到這一步的修仙者，哪個不是心智堅定之輩。經過那麼多的歲月，其中的艱辛絕對是小輩們無法想象的。已是臨門一腳，便是成功希望只有百分之一、千、萬分之一，也很少有人肯放棄重入輪迴。」

這次輪到慕雪歌嘆氣了，他就不明白了，那些渡劫期的修仙者活那麼久有意思嗎？你親近熟悉的人都已不在，悠長的歲月也將磨去關於他們的美好記憶。看著一場又一場的王朝更替、天地興覆，最終生與死都將不再有任何動容。這樣萬餘載的日子，想到都讓他頭皮發麻，更何況要天地同壽。即便永生了，也是永遠的寂寥罷了。比起無期的煎熬，還不如重入輪迴再歷喜樂悲苦。

空躍塵驚訝的看著慕雪歌，此時慕雪歌的心思他再次有所感應。一個僅有五歲半的小娃娃，竟然會有這種感悟，當真讓人新奇。眾所周知，修仙者必須心志堅定，才能克服修仙道路中的諸多險阻；但並非心志堅定者，就一定能最終得成大道。很多修仙者一心求道，卻求而不得終成心魔。僅此一念之差，不是淪為魔修，就是境界掉落再無精進，甚至神魂俱滅連轉世都沒有機會。

可他通過觀察，能敏銳的知道，這個小傢伙雖然頑皮，卻極為聰慧思敏。他遇事只是初時慌亂，便能冷靜分析，打著他的鬼主意、想他的小辦法。事情利弊眨眼便能果斷理清，做出最有利自己的決定。單單這一點，他若入了仙道，就會勝過無數同輩修士。

縱觀整個三界，擁有單靈根、變異靈根的嬌子又豈在少數。他們得天獨厚，大多得師門、家族傾力栽培。可最後能走到元嬰期的有多少？能到化神期、渡劫期的又有多少？恐怕仔細清算下來，后兩階段能有一成是依靠家族勢力、師長撐腰上來的就不錯了。

修仙大途初始，那些得師門、家族庇護的驕子們的確更容易存活，進階的危險也大大降低，速度更會遠遠高於沒有大勢力栽培的普通修仙者。可是越到後來，越要依靠自身能力。習慣了鬆軟泥土的嬌艷花朵，即便開的再美麗，也攀不上陡峭的崖壁接受風雨洗禮。只有到達元嬰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越發的明白這個道理。因為那些止步在元嬰期的，大多都是有著強大背景的修仙者。反觀那些夾縫中求存，一路艱辛走來的修仙者，卻搖搖晃晃的問鼎了化神期、甚至渡劫期。

能夠達到空躍塵曾經那個境界的，才能真正的感悟所謂的天道。並不是那些初窺門徑的修仙者口中，被以訛傳訛的『大道無情』。如果說從築基開始是從天地間索取無限的能量，最終將這些能量化為幾用，從而踏入仙途。那麼從化神期開始，他們與天地能量間便慢慢轉為了溝通。所謂『一招山河動、一念天地崩』，便是化神期修士與天地能量溝通的原因。而到了最後的渡劫期，他們要領悟的便是回饋天地，感悟天地間的一切悲喜苦樂。真正達到了『滴水可感世間蒼涼，嗅風能曉天下興亡』的，才能飛升羽化破界成神。

眼前這個被他收做徒弟的小娃娃，雖然靈根駁雜，卻機靈透徹，更有著諸多大成者沒有的感悟。空躍塵忽然有種預感，也許這孩子會超越他曾經的境界，真正的問鼎神道。有朝一日羽化飛升，去那他無緣得見的神界。

慕雪歌被他師傅凝重的盯了半晌，整個小臉都抽成了包子。無時無刻不在提防，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他師傅下黑手狠敲腦門。卻沒想到最終他師傅凝重的面色竟然雲開霧散，白白害他緊張了半天。

「你不想飛升成神？」空躍塵看著小傢伙忽然道。

慕雪歌吞了吞口水，想著怎麼回答他師傅才能讓自己的腦門兒倖免。

「哎呦……」雖然這下不疼，卻嚇了小傢伙一跳。

「照實說……」空躍塵聲音平靜。

慕雪歌小心的看了看他師傅臉色，然後怯聲問道「師傅，飛升成神之後呢，他們去了哪裡？」

空躍塵有些詫異，搖頭道「神界吧，具體為師也不知道……既然是神，自然要去神該去的地方……」

慕雪歌小嘴一撇，嘟囔「說的那麼篤定，還以為師傅也飛升過呢……」

空躍塵瞪了他一眼「你師傅我還沒有那個福緣，若是真能飛升終成大道，我幹嘛還要回來……想當年，我不過是渡劫中期，距離飛升還有後期、圓滿兩大階段。而修仙一途，越到後來越是艱難，往往數千年都難以跨越一個階段。」

慕雪歌撅嘴「師傅，那你見過飛升后的神仙回來的嗎？」

空躍塵搖頭「之所以飛升，就是因為所處的空間再難容納他們強大的神識、力量。若是他們繼續留下，只會耗盡空間中的靈氣，導致空間最終崩塌，釀成慘劇。」

慕雪歌咂舌，偷看了空躍塵一眼，將小手捂在了頭上才低聲道「師傅，既然飛升后的都回不來，那您老怎麼知道他們飛升之後是去了神界做了大神，不是真真正正的死翹翹了？就算他們沒死，萬一他們呆的地方很糟糕，然後他們又不能回來告訴你們呢？你們還這樣前仆後繼的往上飛，不是很蠢……呃，很糟糕嗎！」

慕雪歌一時說走嘴了，只能祈禱他師傅沒注意這種小細節。

空躍塵斜瞥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複雜，倒是沒有動手敲他，卻也沒有去解釋。只是最終哼了一聲「我現在境界大跌，此生恐怕是沒那個機緣再入渡劫期了，至於飛升破界，我也不奢望了。不過你這臭小子若是不好好修鍊，別說結成金丹最終化去這絲饕餮精魂，就是想築基拖延被它吞噬的時間都難。」

慕雪歌臉色發苦，眼巴巴的看空躍塵「師傅，徒兒要多久才能築基……」

空躍塵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你現在還沒學習任何功法，連引氣入體的鍊氣期一層都沒有達到，而築基之前你必須要達到鍊氣十四層。只有到達鍊氣十四層之後，你才可能築基。不過即便到達鍊氣十四層，也有大批的修士止步於此，終其一生與仙道無緣。」

慕雪歌嘴角抽搐「師傅，您確定您不是在一、直、故、意打擊我嗎？」

空躍塵抬手不輕不重的敲了他一下「為師只是在告訴你，前路有多麼坎坷，這樣你才能抓緊一切時間參悟道法、用心學習。」

慕雪歌暗自翻了個白眼『他是很用心在學，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任何的疑似功法的東西。』

空躍塵輕笑「想學功法了？」

慕雪歌忙不迭點頭「師傅，既然時間緊迫，您就抓緊時間傳授吧。」

空躍塵抬手伸向自己頭部，指尖微微旋動，一縷細如髮絲的灰色霧線被他自腦中抽出。

慕雪歌心下一跳，隱約有股不太好的預感「師傅，這、這是要做什麼？」

「你要學習的初步功法口訣……」空躍塵說著指尖沖他一指，那絲看似輕飄的霧線，眨眼便到了慕雪歌眼前。在他驚駭的目光中，簌的一下竄入他腦海。

一股無法形容的壓迫感瞬間衝進大腦，然後轟然炸裂開來。無比強大的信息流強行壓入，劇烈的疼痛中，慕雪歌眼前似乎閃過很多符號，泄洪般砸的他頭暈目眩。

「可能有點痛……你忍耐一下。」

慕雪歌只來得及哀怨的瞪了一眼他師傅，便腦袋一歪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