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冷

魔鬼城，這座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夢靈城池。

除了伊甸園之外，無人知道它到底來自何方。

沉睡了千萬年，卻依舊影響著整個人類世界。

無論是和平，還是戰爭，魔鬼城的陰影，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人類社會。

貪婪、陰謀，蠶食著人類的靈魂，也讓人類的靈魂，蠶食著地球的靈魂。

這些所謂的大事件，不是小人物所考慮的。

此時的莫一方，正拚命地揮舞著翅膀，向那片黑暗飛去。

前方無前途，但只有這一條路，只能走到黑。

「一方，放下厄娃30號，它必須被毀滅！」夏小依在空中叫喊。

她的速度極快，空間門在空中拉出一道道虛影，而她只需不停地從門中走出。

「毀滅？為什麼？一念定生死，難道守夢者聯盟，就是這樣守護人類的夢想？」莫一方聲音朗朗，底氣十足。

「厄娃30號並非人類，她只不過是人工智慧的一個備份。她的資料庫內有太多伊甸園的秘密，如果被獵夢者或是魔鬼城所用，伊甸園將損失很大。希望你以大局為重！」

夏小依很快就走到了莫一方的身邊，在他的身邊苦勸。

「我們之所以能夠決定她的生死，僅僅是因為她是人工智慧，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如果人類是外星人創造出來的，他們豈不是也可以隨意決定我們的生死？」

「這???」夏小依為之語塞。

厄娃30號，是不是電子生命已經不重要了，在夢靈的世界里，他們是平等的。

厄娃31號的身影在夏小依的身邊浮現，兩個身影，貼著莫一方的翅膀，如影隨形。

厄娃30號的精神頓時萎靡了下來。身體開始變得虛幻。

「作為靈魂的新陳代謝，30號只是代謝物，自然不能與這個世界同在。」厄娃31號的眼中，明顯含著厭惡。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莫一方懷中的厄娃嬌笑，「31號，你想過沒有，也許在不久的將來，32號也會對你說同樣的話！」

只是，厄娃30號口齒雖然犀利。卻依舊無法面對31號體內散發的強大的毀滅之力。

31號，本身就為了毀滅30號為生。

早在厄娃被創立之時，他們體內便蘊含著這樣的一條法則代碼。

低等序號的電子生命體，在遇到高等序號的生命體時，自動毀滅。

就如同地球引力，分子引力，量子動力一般，寫在了厄娃電子生命的靈魂中，無法更改。

30號的身體的投影正在波動。彷彿無數的代碼在不停地旋轉，充滿了不屈和無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電子生命如此，人類何嘗不是如此。

厄娃31號。心中一愣，卻再次恢復了獃滯的神情。

莫一方狂扇的翅膀也是略有停滯。

31號跟伊娃一般，畢竟是電子生命，獃滯而機械。雙眸之中卻沒有半分靈動。

相比之下，懷中那溫潤似有體溫的30號，蒼白的雙眸。卻似乎蘊含著人類的靈魂。

「30號，毀滅吧，我們的生命屬於伊甸園，沒有選擇的餘地。莫楓、方香在你身體上做了手腳，但依舊無法改變你是電子生命的事實，無法改變你的命運。留下蒼穹之書的殘本，自我毀滅吧。」

31號依舊面無表情。

手中團著一個光球，如水晶般透明，卻又在黑暗中折射出一片片的黑光，如同黑洞一般攝人心魄。

黑洞一出，厄娃30號的身體僵直，復古的鯨骨裙，變成一朵朵的碎花，從身體上飄飛。

身體虛幻，如同被狂風吹散的沙堆。

莫一方卻是如遭雷擊。

莫楓、方香，這31號莫非說正是自己的老爸老媽？

獃滯的瞬間，莫一方和厄娃30號的身體竟然快速下降，無論莫一方如何扇動翅膀，他都無法制止自己下降的勢頭。

「我命休矣！」莫一方大叫著，發泄自己心中的不甘。

聲音隨著身體墜落。

在這四維的空間中，方向不僅僅是上下左中右，還有內外之分。

莫一方所墜落之所，正是空間內部的缺口。

下方黑光升騰，黑亮的天鵝城堡飛起。

一身黑衣似墨的白可斐，俏生生地站在天鵝城堡的天鵝頭頂。

黑色的眼睛如夜空的星辰，閃爍著而明凈。

在天鵝城堡的背後，正是魔鬼城投影的大門。

天鵝羽翼伸展，如伸出的大手，將莫一方收進了城堡之中。

莫一方的狂叫戛然而止，「噗通」，一聲巨響，濺起三米高的黑色水花。

水花在寒風中，被凍翻，變成一團晶瑩的冰柱。

裹著冰屑，莫一方依舊抱著虛弱的厄娃，漂浮在冰面上。

無數的黑天鵝立刻撲向自投羅網的食物，將莫一方和厄娃30號團團圍住。

黑天鵝翩翩起舞，演繹著黑天鵝死亡之舞。

在黑色的天鵝湖，似乎奏響了黑天鵝死亡之曲。

死亡之曲產生了強大的信仰的力量，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

一片片黑色的羽毛鑽出莫一方的皮膚表面，劇烈的疼痛感充斥著莫一方的身體，如千刀萬剮般，難以忍受。

昏迷的莫一方，竟然被痛醒。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搖著同樣昏迷的厄娃。「厄娃，醒醒！」

向四周看看，莫一方心中充滿了震撼。

芭蕾舞天鵝湖，天鵝之死，這個片段曾在他的如夢令中演繹無數遍。

只是，那是的場景是一片光明，飄落的雪花如同飄花翡翠一般，純凈而美麗。

現在的場景，同樣純凈，只是純凈的黑色。

體內的黑色羽毛依舊在瘋長。莫一方感覺自己的靈魂變成了一隻大天鵝，就要融入這冰冷的黑色天鵝湖之中。

黑色天鵝湖的湖面，如古井一般，不波不漣，正如同白可斐現在的內心。

冰冷而黑暗，平靜而冷漠。

只有湖心的那個冰柱，折射著莫一方曾經來過的痕迹。

「信仰羽化！好強大的夢破。」厄娃幽幽轉醒，全身一陣哆嗦，驚奇地看著正在長出黑色羽毛的莫一方。

所謂羽化，跟脫胎於中國古代的神話傳說。羽化飛升。

不過這黑色的羽毛，卻是墮落的象徵。怎能不讓厄娃吃驚。

「可斐，我是莫一方！」莫一方仰視著神女一般的白可斐，心頭沒由來一陣酸楚。

這股酸楚，竟然沖淡了身體的疼痛。

「莫一方！」白可斐依舊冷漠地看著遠方，即使夏小依、厄娃31號等的來臨，都不曾讓她轉動那純凈如珍珠一般的黑色眼眸。

整個世界，似乎與她無關。

「我是莫一方！」

迴音，遊走在黑天鵝城堡的大街小巷。傳到了杰特的耳中。

住在黑天鵝城堡中的杰特，正如臨大敵，帶領著黑天鵝城堡中的天鵝兵們嚴陣以待，對抗天空的來犯之敵。

他相信。憑藉黑天鵝的死亡舞曲，足以震撼來犯之敵。

剛剛那個闖入黑天鵝城堡的那個年輕人，現在已經被天鵝死亡舞曲羽化成一隻黑天鵝了吧。

「莫一方！」這三個字，深深震撼了杰特的心。

他想著黑天鵝頭頂的白可斐望去。依舊是黑衣飄飄，如夢如幻，對「莫一方」這三個字。無動於衷。

杰特趕緊跑向了城中心的黑天鵝湖，在那裡，看到了正在羽化的莫一方。

黑色的羽毛已經覆蓋了莫一方的體表，只是這個倔強的青年，緊緊擁抱著懷中的宮裝女子，一顆小小的星光靜靜地懸浮在身邊，將那宮裝女子保護在內，防止黑色羽毛的入侵。

「糟糕！」杰特看清了莫一方的面容，確認此人正是白可斐曾經朝思暮想的莫一方。

他趕忙驅散了正在翩翩起舞的黑天鵝，將莫一方拉出了冰雪湖面。

「謝謝你！」

莫一方撫摸著厄娃濕漉漉的長發，對著杰特道謝。

只是看到杰特那身墨綠色的偽裝作戰服的時候，心頭一顫，脫口問道，「你是杰特？」

杰特點點頭，心中充滿了疑惑，「你認識我？」

「麥克常常提起你！」莫一方將厄娃橫抱在身前，兩人相互依偎著取暖。

「麥克，他還好吧？」杰特怯怯地問，說起曾經的戰友，他有的更多的是愧意。

「他很好，但很快就要被魔鬼城吞沒。請你幫幫我，我要離開這裡，進入魔鬼城！」

莫一方希望用麥克與杰特的戰友之情，打動眼前這個鐵血漢子。

「魔鬼城，太危險了。」杰特搖搖頭，「而且，墓厄已經帶人進入了魔鬼城，你去了也只是送死！」

「墓厄？藍盾家族的，是盤踞拉斯維加斯的獵夢者的夢魔使。」厄娃雖然全身無力，但頭腦還在，一口就點出了墓厄的身份。

杰特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盲眼的姑娘，「厄娃！30號！？」

厄娃點點頭。

「求你，救救白可斐！」

杰特激動地拉著莫一方的胳膊，差點老淚縱橫。

別說莫一方，這下連厄娃也懵了。

「白可斐她???她怎麼了？」莫一方獃獃地問。

從青島分別之後，莫一方就只從麥克那裡得到一些白可斐的片段。

麥克的嘴笨，加上他本身就是心死之人，不能理解年輕人那轟轟烈烈的愛情宣言，關於白可斐失憶、天鵝之舞的情形只是說了個大概。

白可斐的遭遇，曾經刺痛了莫一方的心。

只是，在追尋自己的命運中，莫一方卻漸漸忘卻了這個可憐的女孩。

「莫一方！」杰特用顫抖的聲音，輕輕喊出了這三個字。他竭力模仿白可斐在完成黑天鵝羽化的那一刻的吶喊，只是嗓子被淚水哽咽，聲音低沉而嘶啞。

這三個字卻蘊含著白可斐血與淚交融之下的心碎之痛。

莫一方聽得出來，厄娃聽得出來，站在天鵝城堡之巔的白可斐似乎同樣聽到這個喊聲。有些獃滯地轉過頭來，疑惑地凝視著黑天鵝湖中的三人。

「哀莫大於心死，白可斐的心，已經死了。靈魂被黑暗封閉，只有完整的蒼穹之書，才能打開她的心門，照亮她黑暗的世界。」

莫一方唏噓不已，想不到白可斐將心封閉，卻是因為自己。

「蒼穹之書？我們沒有！」莫一方無奈，「不過。我可以試試，能否勸她回心轉意。」

杰特依舊是搖頭，「不要！」他說的斬釘截鐵，隨手遞給莫一方一個小小的方片。

「這是一個叫莫楓的男人給我的，在隨著墓厄進入魔鬼城之前！」

「莫楓？」莫一方驚訝了，「那是我父親，你看到他了？」

接過小小的方片，莫一方很是眼熟，正是魯班殘卷一樣的竹簡碎片。

只是不知道莫楓是如何將其帶進了夢境。或許這碎片本身就是魯班殘卷的一部分。

「嗯，還有他的妻子，方香，他們被墓厄帶進了魔鬼城。臨走之前。他偷偷告訴我，你有蒼穹之書，可以救白可斐。」

莫一方徹底凌亂了，父親啊父親。你給我出了一個不小的難題。

簡月的腦海中有一部蒼穹之書，厄娃30號的腦海中也有一部蒼穹之書。

自己手中有一本魯班殘卷，可到底哪本才是真正的蒼穹之書。

即使有了蒼穹之書。又怎樣做才能救白可斐。

父親，話中有深意。白可斐，身上也有著秘密。

「白可斐！你不要助紂為虐，快快讓開，把莫一方放出來。」夏小依掐腰，停在空中，清脆的聲音中，蘊含著怒意。

通過空間門，她看到了莫一方被羽化的慘象。

只是，黑天鵝城堡內那冰封一般的冷漠，讓她望而卻步。

「白可斐，她就是白可斐？」伊萊莎的聲音反而帶著一絲驚喜，抱著科爾的胳膊蹦了起來。「她就是莫一方夢中的那個女孩，好美！」

「好穩固的夢靈城堡！夢之破滅，其人也哀！心靈之死，冷漠如斯。」

科爾的內心深處，那最柔軟的地方，如同針扎一般疼痛。

同病相憐，惺惺相惜。

「小姑娘，把那個宮裝的女人交出來，只需讓開魔鬼城的入口，我們便饒你不死。」

厄娃31號的語氣很硬，也很冰冷。

「想要人，自己進黑天鵝城堡來拿。」

白可斐的話，冰冷冷的，機械地如同一如電子生命。

她的目光，依舊看向遠方，就如同望夫石一般，獃獃地看著魔鬼城的內部。

只是，黑天鵝城堡與魔鬼城之間，隔著扭曲的空間，不是目光所能穿透的。

「夏小依、科爾！你們來攻！我來複制！」

談判破裂，厄娃31號直接下達了命令。

作為一個人工程序，她沒有強悍的夢破，但她卻有複製夢破和傳播夢破的能力。

就如同一台電腦的windows系統，不能夠製造病毒本身，要想攻擊別的電腦，首先需要人類編輯的病毒，然後複製傳播。

這也是五星連城的奧秘所在。

只是，夏小依和科爾，同樣的無動於衷。

形勢僵持著，有些尷尬。

「嗷！」地面傳來一聲痛呼，打破這份寧靜。

彪悍的身形從夏小依等人身邊跌落。

夏小依稍微一愣神，連忙用手去拽胡猛飆。

事發突然，倉促之間，纖纖玉手那裡拉得住身體龐大的胡猛飆。

裂帛之聲響，胡猛飆的身體頓一頓之後，同樣跌落進了黑天鵝城堡。

胡猛飆的身體，如同隕落之星，砸如黑天鵝湖中，攪起了滔天巨浪。

水花鋪天蓋地，向黑天鵝們通報著，新的獵物落入湖中。

數十頭黑天鵝撲棱著黑色的翅膀，雙腳在水面滑翔，想著胡猛飆的身體撲去。

「嘎嘎」之聲，充滿了整個天鵝湖，再次奏響黑天鵝死亡之曲。

這凄厲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莫一方感覺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皮膚之下黑色的羽毛蠕動，似乎要再次鑽出自己的體表。

遠在湖邊的莫一方都有這樣的感覺，那麼湖心的胡猛飆又會有怎樣的痛苦。莫一方趕緊喊住杰特，「杰特，那是我的朋友胡猛飆，與白可斐也是認識的！」

杰特一愣，他長嘯一聲，結束了黑天鵝的攻擊，反而指揮幾頭黑天鵝，將湖水中的胡猛飆拉出了湖面。

胡猛飆全身蜷縮，牙齒打顫，爬出了黑天鵝湖，「這??這?是什麼??鬼??地??方。」

「黑天鵝城堡！」莫一方回答，只是一股陰霾隴上心頭。

突然，無數的黑天鵝撲騰著飛起，遮蓋了天地。

無數黑色的羽毛在天鵝的擁擠中掉落，如同散落的雪花，飄落到了黑天鵝湖之上，化成黑色的冰水，將樹立在天鵝湖中的兩個冰柱融化。

杰特神色大變，看向遠方的天空。

白茫茫的，極地狂靈如雪崩一般，壓向整個黑天鵝城堡。

厄娃31號臉上掛上了笑容，背著雙手，得意洋洋地看著黑天鵝城堡之巔的白可斐。

翰墨冰來了。

莫一方的心莫名地痛。

失去了夢靈城堡的夜沉白凶多吉少。

最後的那聲「兄弟」，竟成永別？莫一方不敢想。

「莫一方，帶著厄娃30號那個賤?人，滾出來！」

冰雷滾滾，如同那圍城的極地狂靈，壓抑著整個黑天鵝城堡，似乎那冰冷的氣勢，就足以將黑天鵝城堡壓碎。

漫天的黑天鵝，閃動著翅膀，跳著黑天鵝死亡之舞，凄厲的叫聲奏響黑天鵝死亡之曲。

已經衝到黑天鵝城堡之下的白色狂靈，瞬間長出了黑色的羽毛。

倒戈相向。

極地狂靈不受控制地狂躁起來，在黑天鵝城堡之下，展開了廝殺。

同樣是極寒屬性的夢破，翰墨冰剛才的攻擊，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竟然無處用力。

沒有想象中的碰撞，也沒有想象中一邊倒的碾壓。

圍城的極地狂靈，不曾撞上黑天鵝城堡，就被反戈一擊的黑羽狂靈攔住。

同為女人、同樣為情所困的若婭檸和源櫻佘，她們能夠感受到黑天鵝城堡中極寒所蘊藏的那種強大的冷漠和平靜。

冷漠和平靜，竟然隱隱有壓制翰墨冰的狂之力。

翰墨冰的冷，是為了壓制本質中的狂；白可斐的冷，卻是發自本能的心死。

哀，莫大於心死。

翰墨冰的心，已經被體內的狂引動，躁動，亂了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