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驚世之舉
文江侯府岸青園裡,江微岸兩手背在身後立在窗前,面色陰沉。
丘氏坐在太師椅上,捏著帕子擦著眼角的淚。
杜姨娘眼圈亦是紅通通的,弓著身子立在丘氏身後,溫聲勸道,「夫人,您都哭了大半天了,當心哭壞了身子,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沒事的。」
丘氏低聲嗚咽著,一顆心揪的難受,哽咽著道,「當初我便不同意瀾兒嫁過去,這又是軟禁又是投敵叛國的,也不知道瀾兒現在怎麼樣了。」
杜姨娘彎下腰來,拿著帕子替她擦了擦淚,心裡頭亦是擔憂不已,勸解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江微岸轉過身來,神色愈發凝重,有些激動的道,「什麼投敵叛國,若連駱家都投敵了,那整個桂朝就沒個頂事的人了,這樣的事我是不會相信的。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
丘氏忽的抬起頭來,眼下一圈紅腫,「話雖如此,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相信駱家的人是清白的,可皇上卻不信,誰又能救得了駱家?」
江微岸臉色黑了黑,背在身後的手也緊緊的攥了攥,丘氏說得對,駱家的幾世清白抵得過一紙皇命嗎?
他沉重的心陡的焦躁起來,抬腳在房內來迴轉著圈踱步,心亂如麻。
丘氏見他這般,心裡也更亂了,捏著帕子哭的更厲害,杜姨娘也默默的落著淚,一句勸慰的話也沒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低低的稟告聲,「大老爺,大夫人。二老爺在暖香院里與老侯爺吵起來了,太夫人請您過去瞧一瞧。」
江微岸冷眸微挑,怒道,「二弟真是太不像話了,非要把文江侯府都搭進去不可。」
他說著轉身就要出門。
丘氏抽噎著。抬起一雙淚眼,阻道,「老爺,前幾日您與二弟鬧得那麼僵,這種時候還是不要露面的好吧?」
想起那一場幾乎使得他們兄弟反目成仇的爭吵,江微岸仍覺得胸口窩著一團火。腳下的步子不由得頓了頓。
略一沉吟,他終是將那股火壓下去,沉聲道,「母親派人來叫我,我若不去。母親會怎麼看?」
丘氏半仰著頭,雙唇翕動,終是低下了頭,輕聲道,「萬事都有母親做主,老爺只需過去看一看便是。」
江微岸點頭道,「我明白,你也別哭了。總會想到法子的,橫豎還有我在。」
丘氏心裡一暖,「老爺不必擔心我。您快去吧。」
暖香院里靜悄悄的,江微岸緩步走到正房門口,略一遲疑,抬腳進門。
文江侯咆哮的聲音陡然而至,「孽障,自以為是。自尋死路。」
江微岸腳下步子一頓,馬上停下。目光微沉的站在門邊,望向漲的滿臉通紅的江微波。
太夫人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朝他遞個眼色,努了努嘴。
江微岸立即走進來,溫聲道,「父親,何事讓您大動肝火?莫要氣壞了身子。」
太夫人便狠狠的瞪了一眼江微波,似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還不是你這個不成氣候的二弟,成日里也不知道尋思些什麼,這是要把我們都氣死才算完。」
江微岸神色微動,不成氣候的二弟?正三品的翰林學士不成氣候,那他豈不是更不成氣候了?
他心底苦澀,面上卻掛上了淡淡的笑,「父親,母親,二弟一向穩重懂得分寸,自不會胡亂行事的。父親不必如此動怒,您說的話二弟定會聽在心裡,只是他已為朝廷命官,您這番當著丫頭婆子的面訓斥,怕是不妥吧?」
文江侯嚴肅的瞪他一眼,厲聲道,「朝廷命官就可以不把父親放在眼裡了嗎?我這個做父親的就沒資格教導了嗎?明知道身為朝廷命官,就該恪守一言一行。」
江微岸見他越說火氣越大,雙眉微縮,喃道,「父親,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您要注意身體才是。」
沉悶的幾句話彷彿一拳頭砸在軟綿綿的麵糰上,令人心頭愈發沉悶。
太夫人禁不住暗自嘆口氣,卻又無奈,他本就是這個性子,逼得急了也不過是唯唯諾諾的爭吵幾句,偏偏她的兒子就是個脾氣火爆又不知天高地厚的。
屋裡的氣氛更覺沉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院子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珠簾響動,江勤快步走了進來,躬身稟道,「侯爺,武駱侯府里傳來消息,二姑娘稟了皇上,要求與二爺和離削髮為尼入庵修行去。皇上已經下旨准了。」
「什麼?」文江侯吃驚的看著江勤,「和離?真是荒唐。」
更為荒唐的是,皇上竟然准了。
江勤如實回稟,心底里卻有些惶然,「皇上聖旨一下,外頭的人都知道了,現在都在說這件事。」
文江侯氣的渾身哆嗦,抬腿就要朝外走,「我去一趟武駱侯府,咱們文江侯府的人怎能如此背信棄義?武駱侯府時處危急,她卻要求和離,丟了我的臉不說,辜負了武羅侯對她的一片苦心。」
太夫人見狀,急忙起身,一把拉住他衣襟,急聲道,「我的侯爺,您倒是冷靜冷靜,聖旨都送到武駱侯府了,您這會子去是要做什麼?抗旨還是讓皇上收回旨意呢?咱們還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您這麼貿貿然的跑去了,皇上會怎麼想?難道您要把整個文江侯府都搭上嗎?」
文江侯驟然停下,神情複雜,武駱侯府犯得是投敵叛國之罪,若他此番前去,只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可武駱侯府與文江侯府同命相連,唇寒齒亡,只怕下一個就要輪到文江侯府了。
他咬了咬牙,高聳的顴骨動了動,終是未能說出旁的話來。
江微岸亦是驚得半天無言,此時上前道,「父親,不如我去打聽下消息,瀾兒是我嫡親的女兒,她出了這事,我出去看看也是理所應當的,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文江侯點頭道,「這樣也好。」
杵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江微波突然開口,「真是個不懂事的,武駱侯府只要走對了路子,哪裡會沒有活路?她只需要勸一勸老夫人與侯爺便是了。這會子入庵修行有什麼用?白白的浪費了大好機會。」
這話十分的突兀,像是為江意瀾著想又像是意有所指,江微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對他那句走對了路子的話多了幾分質疑。
文江侯怒喝一聲,「滾,滾出去。」
江微波面上青紅一片,略帶怒意的轉了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江微岸也急忙彎身道,「父親,母親,我先去打聽下到底怎麼回事,如果能見到瀾兒那就更好了。」
文江侯擺了擺手,氣的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兩鬢上的白髮微微顫動著。
從暖香院里出來,江微岸略一遲疑,瀾兒和離的消息要不要先回去告訴夫人呢?
或許這對她來說是個好消息,可女兒削髮為尼卻讓人不能接受。
一切等他回來再說吧,他想著轉過頭吩咐跟在身後的小廝,「你回去告訴夫人,就說我出門了。」
武駱侯府木雪園裡,老夫人狠狠的拍了拍桌面,目光如炬,射向跪在地上的江意瀾身上。
江意瀾挺身而跪,彎了彎腰,兩手按在地上,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祖母,意瀾有負您的厚望,罪該萬死,多謝這些日子來您對我的照顧,此去或許永難再見,還請祖母保重身體,意瀾跪別祖母。」
「意瀾,你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我不相信你是這種人。」老夫人目光閃爍,溫和的問道。
江意瀾緩緩的搖了搖頭,「祖母,我本與二爺無緣,自我嫁入侯府又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我實在太累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如今侯府有難,我本該留下與大家共渡難關,可我很害怕,祖母,請您原諒我。」
害怕?可她面色沉靜如水,哪裡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老夫人眯了眯眼,銳利的目光從她身上掃了又掃,想把她看透,卻又越發覺得難以琢磨。
而江意瀾生怕老夫人一時想不開被氣壞了,外頭有官兵守著,屋子裡又有芳沁在一旁站著,她只能沉住氣,希望老夫人不要再執意追問下去。
芳沁面色僵硬,眼中盡顯失望之色,她實沒想到江意瀾竟要和離,更沒想到蔡雲京直接將此事稟給了皇上,最想不到的是皇上竟然同意了。
江意瀾一走,她的心血就白費了,父王定會怪她辦事不利,當初她可是拍著胸脯下了保證的。
她眼角微斜,目中冷光乍現,說出的話亦是咄咄逼人,「意瀾,原以為你是個懂事,進了駱家的門,好歹也是咱們駱家的人,沒想到你竟然在這種時候與駱家撇清關係,枉咱們駱家還真心實意的待你如一家人,真真讓人心寒。」
江意瀾轉過身又朝芳沁拜了拜,「郡主,是意瀾不知好歹,我只想清清靜靜的過完下半生,還請郡主與祖母成全意瀾,意瀾一輩子都感激你們的大恩大德。」
芳沁狠聲道,「你要感激咱們的大恩大德就不該做出這樣的事來,老夫人對你的好連府裡頭的幾位姑娘都羨慕,你就是這麼對老夫人報恩的嗎?」
江意瀾只低著頭默不作聲,心底卻在冷笑,芳沁大概是急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