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難知如陰
清洲町，五條川畔，秦氏宅邸。
夕陽餘暉依舊，月落長河。
「稟報夫人，收到風間傳訊，正木三四郎伏誅於甲賀野洲川畔！」侍女碎步走進屋內，以跪姿向正對鏡梳妝的夜綾稟告說道。
「知道了。」夜綾身著刺繡精美的吳服，慵懶的放下牛角梳，任由瀑布般烏黑亮麗的頭髮就那樣披散在肩上。她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張紙條，看了一遍內容，看著末尾的組長印信――一個殷紅的大篆體「秦」字。夜綾隨手捻過一支筆，在空白紙條上寫了一句話，交給侍女江子：「呶！把這個儘快送抵組長大人手中。不得延誤！」
「是！」江子溫婉的低首應道，露出頸后一抹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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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山城御館。
院外地上晨霜覆蓋，濕氣較重。
障子門密閉，光線晦澀暗淡。
織田上總介信長手裡進行著抹茶的技藝，端坐對面的乃是號稱「進也瀧川，退也瀧川」的猛將――瀧川左近將監一益。
信長端起盛著翠綠茶湯的陶制茶碗，遞給瀧川左近：「請！」
瀧川傾身致意，莊重的雙手接過，恪守茶禮的分幾次飲盡，讚歎道：「殿下的茶技真是令在下嘆為觀止！技止於此，近乎道矣！」
信長歡暢的大笑起來。
「一益，那件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信長沉聲問道。
瀧川左近將監眉頭微動，緩緩放下茶碗。
「啟稟殿下，據家忍彙集而來的情報記錄推測，秦元浩回宅之後半個時辰內，派人將明王組幹部集中起來密商，歷時一個時辰之久。之後，番組長回歸各自的本據地，並無異狀。秦元浩獨自一人前往美濃境內，同時院內大樹上飛走鳥雀一十三隻，共計灰頭雁五隻、喜鵲一隻、麻雀四隻、野鴿子三隻。」瀧川左近將監肅容奉上一紙，嘴裡兀自稟報說道。
信長看著紙張上的內容，沒抬頭，嘴裡問道：「說下去。」
瀧川左近將監施禮繼續說道：「殿下您給秦大人下達的命令是暗殺美濃要員，禍亂其家內。從現在的結果來看，秦大人得手了！三代齋藤殿下的寵臣，身為東美濃眾中流砥柱的齋藤飛?守被刺身亡，幾欲引爆了稻葉山城的火藥庫！雖然最後被喜太郎殿下施展手段平息了下來，但是自從將東美濃的妻木廣忠調任身側參贊政務之重臣之後，東西美濃眾的矛盾卻更加尖銳了！齋藤家，已現不祥之兆！」
「秦元浩這個人你怎麼看？」織田上總介信長突然問道！
「啊？」對織田殿下跳躍的思維瀧川有些遲鈍的反應了過來，饒有深意的說了一句：「一個江湖人。」
信長瞭然的笑笑：「怎麼，不喜歡他？是因為草民的出身么？」
瀧川左近將監一益雙手拄地，傾身，默不作聲。
信長哈哈大笑著輕輕給了他一腳：「滾吧你。好好辦差，狗東西。南邊的訊息要及時彙報！」
瀧川左近將監俯身應道：「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信長默默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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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清洲城下町，五條川岸邊，林佐渡守宅邸。
織田氏眾將的家宅女眷還留在清洲城。織田家臣里善於治理地方的文臣們在林佐渡守秀貞的領導下留在了本城，其餘大多數武將都隨著主公織田上總介北上小牧山。
林佐渡守身負監國大權，可謂春風得意，顧盼生威。
「來了啊！快進來！」林佐渡守坐在主位，嘴裡熱情的招呼著站在玄關處，身披斗篷手裡提著赭色包裹的禿頂男子。
「佐渡守大人好！」禿頂男子岡田有些自卑的點頭問好，來到林秀貞面前施禮后雙膝跪姿坐下，赭色包裹就放在身前觸手可及處。
林佐渡守嘴角溢出一絲笑意，假意探詢道：「莫非這就是那件東西？」
岡田是個專為海賊銷贓的不法商販，經常低進高出，低價收取劫掠而來的物資，找對合適的買家再高價賣出，狠狠轉上一筆。
雖然，岡田做這種事已經不止這一次了，但還是頭一回和林佐渡守這麼高位的武士大人談生意。他有些拘束。
「請大人過目。」岡田奉上包裹，退回原位坐下。
林佐渡守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一件精美的器物展現在他眼前，林佐渡守眼光灼灼的逐寸欣賞著：「啊！果然是……不愧是來自天朝上國的古物啊！精美絕倫，堪稱神品！」
岡田有些緊張的盯著林大人的面龐問道：「怎樣啊，林大人？可合您的意否？這把良心壺可是唐土的古董珍品！青釉壺體為神態安詳之壽星造型，兩處注水口巧妙地設置在壺柄下端及肩頭懸挂的酒葫蘆處。因其可同時注入，倒出兩種不同的酒液，因而得名良心壺。親朋相聚，老人做壽，大俗大雅的壽星造型回平添喜慶的氣氛，兼之奇妙的結構和功能，一定會帶給您意想不到的喜悅。」
正在凝神欣賞的林佐渡守思緒被人打斷，嘴角略微不喜的下垂了一瞬，立即又換上喜悅的語聲對商販岡田說道：「很不錯的物件！我很喜歡。呶，這是四十兩銀錢，辛苦了！」
岡田感恩戴德的磕頭致謝了。
「來！」林佐渡守來到岡田面前，蹲身拿起酒壺為岡田斟滿一盞，「我們共飲一杯。以後要是有了好東西，可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喲！」
岡田忙不迭的應承：「一定一定！」
面對林佐渡守大人的優渥禮遇，出身販夫走卒之流的岡田有些暈暈乎乎的，一揚首，酒盞里的櫻酒被他飲了個乾淨！
「那小人就告辭了！」岡田伏地叩首，準備告辭離去，突然覺得腹中絞痛難忍！驚駭的他捂著烈火燒灼一般的小腹，抬頭恰與嘿嘿陰笑的林佐渡守兇殘的目光對視，一切閃電般劃過心頭，岡田大驚失色！
「你，你想滅……口？！難道是用它……來殺人的！？」岡田嘴角溢出一縷黑血，狠命抽搐了一下，氣絕身亡！
林佐渡守回到座位坐好，高聲吩咐道：「來人！」
倏！
一個影子倏忽停留在林佐渡守身前，單膝跪地。
「把這個屍體處理一下，切碎了，喂寧子吃！」林佐渡守淡淡的說道。
寧子是一條林家用來看家護院的烈犬，乃是土狗與野狼雜交而成，野性難馴。
影子俯身垂首，起身夾著岡田的屍體，跳到院內，翻身上房，迅速朝著後院柴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