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的前世是一面湖(二)

第十二章 我的前世是一面湖(二)

電視節的明星演唱會設在長沙世界之窗,我中午一吃完飯就去了湖南電廣中心那邊,世界之窗跟電廣中心近在咫尺,我想趁著演唱會之前可以抓點獨家新聞什麼的,各路明星現在雲集長沙,很難得的機會。可是人太多,戒備森嚴,我在人群中穿來穿去,晃悠了半下午也沒瞄到有價值的新聞。

天色越來越暗,看樣子又是一場大雨即將來臨,去年的金鷹節下雨,今年又逃不過此劫,有人開玩笑說金鷹節不知道是沖了哪路雨神,前幾天都還艷陽高照的,一到開幕就稀里嘩啦下起了雨,讓金鷹節的組織者望雨興嘆。

因為剛出院,又走了半下午,我累得要命,只好在世界之窗的門口找了個空地坐下來休息。我是真的累了,坐下來沒幾分鐘就昏昏欲睡。正迷糊著,突然有個人伸了幾張百元大鈔到我面前。我看著鈔票一愣,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抬頭一看,一個穿著咖啡色風衣戴墨鏡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衣領高高豎起,遮了半邊臉,我兩眼昏花正尋思著此君是何人時,那傢伙先發話了:「大冷天的,要討也要選個好天氣。」說著還拿著那幾張鈔票在我眼前晃了幾下。我恍然大悟,他把我當叫化子了!

我噌地一下就站起來,正要跟他理論,誰知起得太猛,頓時血往上涌眼冒金星,我搖晃幾下就要倒,那男人忙扶住我,悲天憫人地說道:「嘖嘖,你當叫化子都沒本錢,還當什麼鬼記者……」

耿墨池!

「你……你什麼意思?」我猛地推開他怒目而視。

「我也想知道你什麼意思,大冷天的坐在這,一臉的落迫相,我還以為你被你們電台炒了在這化緣呢。」耿墨池摘下墨鏡,用打量一個叫化子的眼神上下掃視我,訓斥道,「真是丟臉,我耿墨池的女人居然坐在這亂七八糟的人堆里象個叫化子!」

「你才叫化子呢,嫌我丟臉,就離我遠點!」我沒好氣地說。

「走啦,你還站在這幹什麼,真要別人給你施捨嗎?」

耿墨池的脾氣大得很,拽起我就往停車場拉,我甩開他要往回走,他就從背後捉住我連拖帶拉地揪到他的寶馬前,打開車門用力把我塞進了車內。

「停車,我這個叫化子受不了這待遇!」我嚷道。

耿墨池發動車掉頭,卻笑了起來,他笑的樣子還是那麼迷人,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風衣里穿的那件米色羊毛衫好象還是我給他買的,他居然還有臉穿我給他買的衣服!

「聽說你跟高澎拜拜了。」他得意地笑道。

「關你什麼事,跟他拜了,再找一個唄。」我故意說。

「再找一個?」耿墨池止住笑,立即拉下了臉,「你試試看!」

「真的啊,看來你好象真的很愛我呢。」我把臉湊近他,眯著眼睛看著他說,「能讓一個男人到死都這麼愛我,我真是太成功了,我怎麼這麼成功呢,哈哈……」我神經質地笑,耿墨池掃我一眼,突然一個急剎車,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一輛吉普車。

「找死啊!」吉普車的司機探出頭來罵。

「你他媽的才找死呢!」我也探出頭來罵。

「你……」那司機氣得就要跳下車。

「對不起,對不起,她喝多了……」耿墨池連忙道歉,又是擺手又是賠笑,這還是我頭一次見他跟別人低頭,很是稀奇。而對方司機見這邊息事寧人,不好再糾纏,就嘀咕了幾句開離了現場。

「你真是丟我的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粗魯的,居然開口就罵人!」耿墨池重新啟動車,訓斥我。

「我一直就這麼粗魯,你才發現嗎?」

耿墨池瞪我一眼,氣得沒話說。車子在機場路飛奔,我四下一打量,問道,「喂,你帶我上哪?」

「你最好給我閉嘴,如果你不想跟我殉葬的話!」

我不敢說話了。慢慢的,我發現他是把車子往嶽麓山方向開了。這麼大冷的天,他該不會是把我弄那山上去吹冷風吧?還真被我猜中了,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了嶽麓山腳下。

「你什麼意思?」

「我想跟你談談。」他深吸一口氣,好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

「上這來談,你有病啊!」

「這很好啊,吹吹冷風,大家都冷靜點。」說著他就打開車門下了車,又繞過來幫我打開車門。

我們沿著山路往嶽麓山上走,因為人們都趕去看金鷹節了,山上人跡罕至,走到半山腰也只零星地碰見幾個人。山上風很大,我穿得本來就不多,凍得抱住雙臂直哆唆。耿墨池走在前面,他是不會冷的,又是風衣又是毛衫,還圍了條圍巾。可是我感覺他的步履好象很艱難,腳步沉重,顯得心事重重,風將他的風衣下擺卷得老高,圍巾也在風中翻飛,看不見他的臉,但他的孤獨卻清晰地寫在他的背影上。

我看著眼前的背影,心情突然就黯淡下來,我知道,這個男人的影子是走不出我的生命了。

「一直就想帶你來這談談心,聽說過幾天你要去新疆,怕你走了再也沒機會,就臨時決定上這來……」當到達山頂的時候,他神色肅穆地跟我說,「我是很真誠地想跟你談談的,那天你說的那些話讓我好幾天睡不著覺……」

「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你說得對,我是存心的……我就是因為不甘心才想要你記住我的,我怎麼會甘心呢,辛辛苦苦愛一場,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一想到只要我一死,你就會立即找別的男人鬼混,不,我還沒死呢,你就找了,你說我怎麼甘心?」耿墨池目光深邃地望著前方,風吹動著他的頭髮,風動,人不動,他站在灰濛濛的天空下象一尊冰冷的雕像。「我從來沒象現在這樣覺得失敗過,也許我擁有的東西太多,一旦離開這個世界上帝就要剝奪我的一切,我極力想要抓住什麼,可是能抓住什麼呢,除了你,我還能抓住什麼?」他把目光投向我,眼中一片灰暗,比頭頂的天空還灰暗。

「這有意義嗎?」我把頭扭到另一邊,不想看他。山腳下是被狂風卷得呼嘯嗚咽的山林,山林那邊是霧蒙蒙的城市,城市的上空烏雲壓頂,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對你是沒有什麼意義,對我,就是全部的意義!」耿墨池極力想要表達著什麼,聲音突然變得軟弱無力,象一個溺水者在尋找救命的稻草,「你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我原來疏忽了這一點,一直以為我可以很好地駕馭這場感情駕馭你,就象彈鋼琴一樣,可以無所顧忌隨心所欲……結果呢,我沒駕馭你,自己反被這場感情牽製得寸步難行,我原想就此放棄算了,可是我放不下,我的病在一天天惡化,越接近死亡就越心急如焚,我不是怕死,是覺得就這麼死去實在太……」他頓了頓,輕咳一聲說,「所以我很想在最後的時刻抓住你的心,讓你在我離去后思念我惦記我,惟有如此我在另一個世界才會覺得稍稍安心些,我什麼都帶不走的,金錢、名譽、財產、乃至我的鋼琴,通通都帶不走,我唯一可以帶走也是只想帶走的就是你的心和你對我的愛……」

耿墨池走到我身後,從後面擁住我,把頭放在我零亂的髮絲間。「可是你總是不懂我,你一直以為我是玩弄你的感情,我不否認最初跟你在一起是抱著遊戲的態度,你難道不也是嗎?我們都在演一場戲,演到現在深陷其中出不來了,戲就成了真的……」他擁住我把我一步步往前推,幾步之遙,我們的腳下就是堵峭的山壁,顯然這是一處正在施工的場地,草皮和樹木全被挖掘機挖去了,露出尖銳猙獰的石頭,可以想象如果就此跌下去會是怎樣的粉身碎骨。我的心開始發寒,耿墨池還在把我往前推,一小步一小步,我幾乎可以看到死亡之神在前方向我招手了。

「你害怕嗎?我感覺你在抖呢……」耿墨池在後面緊緊擁住我,吻著我的耳垂,夢囈般在我耳邊呢喃,聲音陰森得象地窖里的幽靈。「想想看,如果我們跌下去,是不是一場很完美的謝幕?很完美……沒有遺憾、沒有怨恨、一切都結束得那麼乾脆,不帶一丁點的餘孽……」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可以用厘米丈量了,我的腳尖已經觸到了山壁的邊緣。完美的謝幕?是啊,應該是很完美,只需要他稍稍用一點點力,一切就都結束了。這不正是我期望的嗎?帶著一顆寧靜滿足的心去死,遠比帶著怨恨飽受煎熬要幸福得多,而且跟自己喜歡的人死在一起,這樣的結局確實很完美。

「謝謝你,給我這麼一個完美的謝幕。」我平靜地向身後這個男人道謝,很明顯,我感覺到他在我背後一震,箍在我胸前的手也開始抖。

「我愛你,墨池,把我推下去吧,我很高興能跟你死在一塊。」我笑著落淚,閉上眼睛,等待著那最後一刻的到來。

我感覺他的心在狂跳,呼吸變得急促而不均勻,我聽見他用一種我從未聽見過的聲音說:「我……也很想跟你死在一塊,你真的不怕嗎?」

我睜開眼睛,望著漫天烏雲,淡淡的說:「怕與不怕還有意義嗎?你不是已經做出了決定嗎?沒關係,我不怨你,真的……」

他好象笑了,緊貼著我冰冷的臉,親吻著我的臉頰。

「我是真的很愛你,很愛很愛,我做夢都想跟你在一起,」他的聲音哽咽起來,「我從未如此完整的愛過一個人,儘管我愛得很孤獨,我一直就很孤獨,沒有人懂我,連你也不懂,可是有你剛才那句話,我就知足了,我想我不能太貪心……」說著他扳過我的身子,把我拉後幾步,捧著我的臉,象審視自己的生命一樣的審視我。

「我改變主意了,我怎麼能這麼自私呢?你說是不是?」他深清地吻了一下我的額頭,眼眶泛紅,「記住今天的日子,我給了你重生的機會,別再怨恨我折磨你,把一切都忘了,好好開始新生活,好好活著,記不記住我都沒關係了,只要過得開心幸福,我想那會比讓你記住我更讓我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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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這樣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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