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回 散修張三

第三百○○二回 散修張三

夷仙島東九千里,影族基地。

這次海心兒沒機會使用洋流術,呂白也耗不起三天三夜,而是直接傳到了他和宇翔住過的房間,自然是帶著海心兒和張慶豐一起隱遁而來。

房間是水陸雙用,故而並未住著影族,似乎自從「海白」和「海翔」走後,這個房間就沒住過人了。

海心兒和張慶豐動也不用,就隨著呂白的氣場穿梭在基地中,真身即是宇媒。

鑒於影族對宇術的精通,保險起見,呂白已經傳來了三具分身,併合進了本體。雖只是多修鍊了一會兒,呂白就覺得元神又茁壯了不少,隨時都要脫殼而出,看來修鍊元神真正的難度不是元神出竅,而是神定自如。

……

影尊那筆直高大的身板正立在會議室,對著滿座的影族將軍,似是逼問地道:「在鮫族的幫助下,現在一切都已查明,和族尚存七百三十五座海底基地,位置確鑿,我現在需要得是具體作戰計劃,具體,你們知道嗎?不是戰略發展方向!」

幾十個將軍都憋得臉大脖子粗,一共七百三十五座基地,若不能同時拿下,任何一處都有可能啟動所有滅核武器,這種作戰計劃怎麼可能存在。

三個身影的出現給這些將軍解了圍,將軍們進行會議並未帶著武器,只得紛紛運出宇媒,將三人圍住。

三人中領頭的男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氣度非凡,朝影尊怡然拱手,道:「在下呂白,見過影尊。」

影尊年過中旬,鬍鬚依然黑亮濃密,眼中精芒不斂,見到呂白時就已微微動容,等呂白報出姓名,再也無法剋制,幾乎是怒斥道:「好個呂白,騰不出手去拿你,你倒送上門來!」

又看向呂白身後的海心兒,影尊更是憤慨,不怒自威的容顏如今已經怒氣衝天,喝道:「夜叉王!這如何解釋?!」

海心兒微微一笑,道:「本來輪不到我說話,既然你問了,我就直說吧,關於和族的部署情況,一切都是呂君提供……」

「胡鬧!」影尊氣憤地打斷道,「九州安危豈容爾等自作聰明?!」

張慶豐裝作被嚇得一退一退,看得影尊怒火更盛,呂白趕快制止了他的搞怪,卻不再沖影尊拱手,挺身道:「影尊,你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如此大動肝火,真的是我等招惹所致?」

這句話噎住了影尊,說得很對,早在呂白三人到來之前,影尊就打算髮怒了。

呂白往一圍影族將領掃了一眼,見他們都手托各色宇媒,忍不住微笑出來,看回影尊繼續道:「有時候我真想問,九州人的窩裡斗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影尊怒得快,靜得也快,被呂白這麼一說,隨即沖手下道:「你們都坐回去,只三人,看把你們嚇得,怕死的現在就可以滾了。」

影族將軍們心下也是光火,但影尊說得很對,他們看到三人悄無聲息出現,確實怕了,而即便影尊說得不對,他們也不敢多言,他們尊敬的不只是影尊的決斷和人格,也尊敬他宇術第一人的手段。也只有手段硬了,才不愧對一個「尊」字。

見將軍們座好,影尊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盯著呂白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用詢問的語氣道:「那麼依照『天途者』和『續帝轉世』的看法,吾等該當如何啊?」

呂白絲毫不介意這話中尖刺,笑道:「一鼓作氣。」

啪。啪。啪。

影尊笑吟吟,不緊不慢地鼓掌三下,又看向一眾將軍道:「鼓掌啊,如此高明的見解為何不鼓掌?難道你們有更好的看法嗎?」

嘩……

一陣掌聲,影尊繼續道:「那麼請問,如何一鼓作氣啊?」

呂白本有猶豫,見影尊如此,終於道:「我將和族所有基地同時收進宇壺,你們在裡面等著,配合九州修真者,將他們擒拿乾淨,並由你們負責教化他們,否則不準出來。」

「哦?收七百多座基地同時收進宇壺?還讓我們在裡面等著?我沒聽錯吧?」影尊現在開始驚嘆,這個打著「續帝」旗號的欺世盜名之輩,竟是這樣說大話的。

呂白搖了搖頭,道:「你沒聽錯,但是你聽漏了,你們還需要教化和族,否則不準出來。」

「教化個屁!殺光他們!」

影尊怒目圓睜地一吼,把將軍們吼迷糊了,殺光誰?和族?還是這三個人?

「你們還有幾天考慮時間,好好考慮下吧。」呂白說完,帶著三人消失了。

「就會裝神弄鬼忽悠人。」影尊沖著呂白消失的地方不屑道。

正在此時,門砰的一聲被宇術震開,閃來一個參將,上氣不接下氣。

「搞什麼?!」影尊正愁無處發火,「你怎敢破門而入?!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你知道……」

那參將可不管影尊質問,喘上來一口氣便道:「影尊!不好了!所有的逆物質和逆武器全部失蹤!還有所有的偵查、巡航載具,只要是有人的,全部都被突然傳送回基地,而無人的則直接失去了聯絡……」

轟——!!

乒了乓啷,參將正報告著,作戰會議室的燈光忽暗忽明,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地板和牆壁突然開裂。

無數影族護衛閃了過來,撐起宇陣結界,影尊和將軍們也一起送出宇媒,加持宇陣。

整個基地都在海底壓力的瞬間消失下,被自身的內部增壓系統給撕裂,當影族們集體結陣活下來后,發現自己正在一處陸地的上空。

巨大的基地殘骸卻沒有落在陸地,而是堆積在下方一個無形的碗底中,但影族們很清楚,那不是碗底而是一個球形宇陣的底部,而這個宇陣,正是不遠處一個額頭頂著「王」字的傢伙所為。

那傢伙見人們注意到了他,便道:「歡迎來到妙門,在下虎吾,乃此處神明,如果想清楚了,直接說話就行,在這結界內,無論多遠我都能聽得清楚。」

言罷,虎吾閃得無影無蹤。

影族們議論紛紛,影尊和將軍們卻無人說話。

就在這時,幾個丹修路過此地,看著巨大宇陣中囚禁著什麼人,紛紛駐足觀看,好像在看靈獸市場中的貨品。

影尊再也壓抑不住,吼道:「呂白!我要見呂白!」

虎吾沒有出現,卻傳來聲音:「想要見妙門主神可不是這個態度,若再有人造次,所有影族即刻全滅。」

影尊還想說什麼,被幾個將軍趕緊按住了,勸解著,如今落在別人手上,怎能為了一時痛快,害全族被滅。

…………

衝擊真身,呂白修鍊了五年,這一探海底,才發現瘋狂的和族又埋下了不少滅核武器,足足花了三個時辰,呂白才將它們都變成了「臭蛋」。

回到夜叉殿,呂白被海心兒撲來,忙按住她吻來的冰唇道:「穩妥起見,你和你的鮫族同胞都需要遷移。」

海心兒知道這是正事,不敢再胡鬧,卻仍是深情地望著呂白道:「一切都聽呂君的。」

鮫人是離不開海的,即便有傳說,說吃了人言桃就能上得陸地,就通人族吃了蚌王珠暢遊海底一般,可人言桃只產在棲息著萬年神獸的深山,稀少無比,怎夠一族之用。

所以海心兒不聽呂白的,還能聽誰的呢?

海心兒以為呂白會為她和鮫族們,在妙門的海底選個好地方,可呂白卻沒有如此,而是換在了極點,冰蓋之下。

儘管呂白很小心,可珊瑚城還是在傳送后,由於底部著力的改變,出現了不少裂縫,只得用方術試著修復。

但鮫族們對這裡很滿意,也毫不在乎珊瑚城的裂紋,那些遲早都會恢復,至少這裡沒有滅核殘餘。

……

「呂君,我要跟你去九州。」海心兒拉著呂白,不讓他走。

呂白當然可以隨神念任行,卻又如何捨得傷了海心兒,只好用傳音戒聯繫了九尾狐狸。

呂白打聽了人言桃的下落,戒指很快便傳來九尾天狐的聲音:「哦,現在想起小尾巴了?哼,不管,狠心的主人……」

「那我問問虎吾看吧。」呂白說著要掛斷傳音戒。

狐狸馬上叫道:「哎哎哎,別急,我說還不成嗎?真是的,都是聽主人的,來了西陸,地方是找到了,可惜那幾個劍修無聊死了。」

考慮到西陸較遠,又不在自己掌握內,呂白派了鐵雲嬋、郝彩狐狸和幾位劍仙,帶著他的宇媒,去了西陸三處,隨時聽候。此時就連張慶豐也到了,他對西陸較為熟悉,過去和鐵雲嬋一起主持大局。

呂白笑了笑,道:「你五年了,就多修出一根金尾,這下正好可以抓緊時間修鍊,又有何無聊?」

「五年一根金尾還慢啊?!我萬年苦修才能衝到金身境,你以為各個都像你一樣奇遇連連,資質逆道啊。」

「好了,小尾巴,」呂白知道這樣聊下去沒個頭,「快告訴我哪裡能弄到人言桃?」

「這個啊,你去找獸神吧,這世上只有一株人言桃樹,就在獸神那裡。」

「那告訴我獸神在那兒?」

那邊狐狸驚奇道:「你真不知道啊?就在豫莽山,但是具體位置我就不清楚了。」

呂白已經猜到一二,可是聽狐狸說出來,心中更加隱隱不安。

「好了,我知道了,你在那邊好好修鍊,不要老捉弄九討他們。」

「知道啦主人。」

……

收起傳音戒,呂白陷入沉思,海心兒在旁也不敢打擾,便去到正殿,叫來幾個大臣,安排了她走以後的一些事物。

就這樣過了個把時辰,呂白等來海心兒,一舉扳指,帶上佳人,又叫了宇翔和桂湘嵐,一起回了豫州城,也該讓這位小媳婦見下婆婆了。

海心兒有著真丹修為在身,到陸地自是不成問題,可總是耗費真氣,就多有不便了,在妙門內還可向虎吾要些特權,身上罩著力場,自然輕鬆。

呂白被智賢感激了一陣,也就不做電燈泡了,倒是宇翔竟然扔下他娘和老婆,硬要跟著呂白一起。

「我只是去下豫莽山。」呂白提醒道。

「呀!聽說那裡好危險啊!還聽說哥哥是在那裡長大的!」

呂白無奈,就這樣被宇翔硬叫成了哥哥,剛才連智賢都默許了,只得道:「那裡確實危險,所以必要的時候,你要多進扳指,不要胡鬧。」

「遵命!」宇翔學著桂湘嵐以前的樣子敬了個禮。

……

妙門即宇宙,如果呂白不測,那個宇宙也多有不測。

呂白覺得自己不能替自然者選擇宇宙。

比如海心兒的鮫族部落,他們自然而然的生活在海底,不應該改變他們所處的宇宙,也許看上去跟把影族收入妙門沒什麼不同,但呂白分得清楚。

可無論是妙門裡的宇宙,還是眼下這個宇宙,呂白都知道自己已經肩負了太多,不容有失,

所以當呂白來到豫莽山,仍是先回到了自己以前的住所,曾經和父親一起生活過的地方,那片山崖,那條礦洞……

……

「督伯,我回來看你了!」

發現火玉礦洞還是如此溫暖,進到其中的洞天觀瞧,仍是走時的樣子,呂白一下感慨萬千,首先便行到了督伯跟前。

他突然發現這尊五尺高的鐘乳石,已經沒有記憶中那麼高大了,不知為何,熱淚奪眶而出……

「嗚嗚嗚,督伯!我大哥回來看你了!你怎麼變成了石頭?!督伯!你以前一定很帥吧!」宇翔抱著督伯黑哭。

值得了,也許在這裡可以一輩子活得真純,但離開這裡,也得到了成長和牽絆,無論值與不值,都再難割捨。

撲通——!

呂白一個猛子,已經扎進了火玉寶殿中的水潭,進入暗河,向著閃鱗魚王母那個湖底游去,身後傳來宇翔的大叫和入水聲。

二人隱遁著到達湖底,呂白驚奇地發現,湖裡多了好多小魚,閃亮的鱗片,肥胖的魚頭,它們以湖裡豐富的藻類為食,各個游得生猛自在。呂白也終於見到了那隻閃鱗魚王母,果然如他父親告誡的那樣,足有十丈長,五丈寬,遠遠就能感受到陰寒。而王母此時正貼著一條大頭魚在游,雖然那個大頭魚沒有它大,卻能明顯的看出,大頭魚才是二魚的主導。

二魚雖不是比目魚,卻也同樣般配,看得宇翔想要開口說話,呂白帶著他一下瞬上水面,又瞬到湖邊。

「哇,大哥的瞬移術這麼厲害了。」宇翔就是看見什麼說什麼,其實他並不總是這個樣子,偏偏越是跟親近的人在一起,越是如此沒救。

呂白沒有回答他,而是脫掉鞋,手腳並用的爬上了一顆古樹。

一俊雅九州修者,從河裡出來成了落湯雞,如今又如野猿般攀爬起來,這可把宇翔看傻了眼,但他只是驚嘆,原來大哥還會這一手!

少許綻出真氣,衣服也不會被浸濕,隨意點點角尖,也能上得山巔,可呂白就是不施展這些修為,宇翔自是不會多想其中原因,只是覺得有趣,也嘗試著爬樹,竟憑著苦練下輪斬時修來的體魄,跟著攀了上去。

呂白見宇翔跟上,不再停留,縱身一跳拉住了前方一根藤條,盪向遠處。宇翔有樣學樣,兩人如此往豫莽山西北行去。

呂白對這收容他的大山有著敬意,仍是按照山中神魔異獸的領地選擇路線,未驚擾到那些生靈。

在這裡,他遇見了鐵火,直到後來才知道,這一切都在父親預見中,甚至他從小成長的那個礦洞,還曾是柏雨成修鍊金骨時所來過。

這豫莽山有著太多秘密,其中有兩個關乎著整個人族世界,一個是「凸」行標記處,一個是獸神。

獸神到底是誰?柏雨成見過三次,卻有三種不同的面目,或者說柏雨成也不清楚,只知道太晶地圖上標記的地方,那些應龍、麒麟般的頂級神獸,是獸神所為,和族只是少有參與。故而,柏雨成才要染指五行娃。

呂白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和族無有麒麟那根黑箍的記錄,現在看來,應該是絕對的機密,估計只有首腦知道。

而太晶地圖,正是柏雨成所為,他得知了七處,也一直找不到天乾所在,故而沒有輕舉妄動。

太晶地圖裡藏著的是一道普通人的先天真氣,也就是人在成為人鼎前,要被抽離乾淨的東西,即便如此,柏雨成也能將神識藏入其中,隨時都可從操控其凝散。

柏雨成是個探尋者,而呂白的父親則是個預見者。

柏雨成的記憶中,呂白父親最早的名字就叫張三,只查到他是散修出身,後來知道他學了易不佔的易術,想要抓他,卻始終未能得手。

不用呂白後來分析,柏雨成當時就明白了,抓一個能真正預見未來的人,這怎麼可能?

但當柏雨成知道洛寧公主懷著張三的孩子時,張三自己現身了,用宇術現身在蕭夜谷的密室,直接對柏雨成道「不要動洛寧公主,今後你還會遇到她的兒子,更不要動她兒子,連看都不要看見,否則沒人能幫你逆天改命,想逆天改命,就等他來找你。」

不等柏雨成問他如何知道自己能逆天改命,張三就消失了,後來聽說他去打了陸進幾耳光,便銷聲匿跡了。

再到很久以後,柏雨成聽說鐵火鑽進了豫莽山,逃出來後跟著一個孩子,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張三就帶著孩子躲在他曾經的修鍊地,玩起了燈下黑!

呂白自從在谷中通背《易經》起,就聽父親告誡「善易者不佔」,故而後來得了易不佔的念凝,懂得了易師的占卜手段,如何將易卦融進神識,如何通過無數易卦將神識導入混沌,又如何回憶起混沌中的所見,再用易卦解讀出過去、未來……呂白依然一次都未占卜過,一次都未預測過未來。

呂白很清楚,也想象得出,看到的那些未來,不過是無限個并行宇宙,通向哪個,還要靠自己的腳下,與其被那些并行宇宙閃花了眼,不如走好腳下的路,擁有無怨無悔的未來和一生。

張三,一個散修,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叫張三,從他短暫的行蹤和最後的所言,以及九維時空中的相遇,呂白已經可以猜出,他就是陷入了無限的占卜和改命之中,不能自拔,直到有了呂白,看到一下子多出得無限個并行宇宙,才真正悔悟。

而宙術……呂白還未有機會對別人使用,也不會對自己使用,他已經很明白什麼是逆轉時光,真正的逆轉,一下回到年輕、年少、幼年……而且他預感,真正使用宙術,幫人回到過去的機會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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