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話 決戰雍虞!大雪切!
翠林馬場以東百里,這處被勸秋稱為窩蜂原的地界,已然覆上初冬第一場大雪。
霜冷嘴上呵氣稍緩,在這林子里四下望去,窩蜂原正如其名,是塊方圓百里的林中盆地,地勢窪陷且山路陡峭,加上大雪初來,山路陡滑更顯危情。而且下到盆地中腳下又現錯綜複雜的山壟小道,越往下越深,不僅枝樹重重疊障,還有濃濃的霧氣自底下縹緲而上,真是連一個蒼蠅也鑽不出來的地方。而霜冷早追失了勸秋,想來在這迷宮般的林子里,想追一個人只是徒增煩惱。
他小心翼翼地摸爬而下,間中不少碎木尖石刮破了袍子,霜冷暗嘆難怪朝廷都找不到楊絕,這地方哪是人呆的。待他下到底下,頭上的陽光已完全消失了,周圍漆黑一片,只有滴水的聲音緩緩傳來,霜冷摸著黑,將體內玄氣運至飽和,雙眼閃過白盈之光,在這山底繼續前進著,途中有不少水滴點在他頭上,霜冷驚嘆此處竟是個山下洞穴,經千年造化的鐘乳石正是水滴的來處。
霜冷也不知過了多久,猛見眼前一亮!接著亮光隨他前行的腳步慢慢擴大,他放眼望去,真是著實讓他一驚!
洞口外面竟是個天然的大花園!各色花草爭奇鬥豔,再往上看,一方天空正灑下點點雪花飄浮落下,經過千米的高空,當雪花落下時已然隨花園的溫度變為朦朦細雨,實為人間的奇景!
霜冷感嘆連聲,一時陶醉其中,信步走出洞穴,左側傳來水聲,他轉頭望去,一條山澗中破口而出的小瀑布奔流而出,經過木欄水車途經一座一丈小橋緩緩流至花田中。霜冷正稱奇時,只見一隻長項的帶角怪物正踱到他面前!
霜冷哪見過這種奇怪的東西!猛地抽出霜啼刀退到一旁,上下一打量,這怪物全身橙色的斑塊,約兩丈長的脖子,一張驢頭卻長著兩個小犄角,這刻,它正嚼著蘭草獃獃地望著霜冷。
霜冷正不知所措時,只聽一把柔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道:「此為長項鹿,不會傷人的,呵呵……」
霜冷一驚!他是何等高手!有人來到身後都不知道!可見此人的道行了!他回頭看去,又是一驚!身後哪裡有人!霜冷只覺頭皮發麻,如果這個人想取他性命,這刻他早已命喪黃泉了!
「近來幽谷魘氣漸趨,我那兩棵受不得驚嚇的珍本蘭花已凋零了。」
霜冷流下冷汗,乖乖地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頭扎黑束布,身穿草梭披肩,內里一襲白衣長褂,腳踏草鞋的人正手端著蘭草喂那長項鹿,雖然此人背對著他,卻散發著和祥寧靜之氣,讓霜冷根本沒法動起劈刀之念!
那人喂完手中的蘭草,抬手拍了拍長項鹿的眉心,聲線不緊不慢地續道:「人世多累,誰不曾想過逃離俗世,唯心中之念暢懷,你看,這寧靜的花谷早已脫離了人間的四季,為了尋找這一方靜土,在下真是踏編了中原哩。」
霜冷乾咳一聲,道:「這卻是人間的仙境,千丈的涯頂有善風長吹,就算暴雨或雪霜落下也在涯上樹叢間凈濾了,而且那瀑布想來常溫依舊,這是天然的溫暖之地。」
那人點了點頭,笑道:「霜殿果然是人中賞家,人說學會常存快慰,才是至理。」說完緩緩轉過身,霜冷看下大吃一驚!這人生得奇醜無比!可單看五官卻絕色一流,只是搭配起來無法得襯,令人不敢恭違。
「在下楊絕,累霜殿百里來見,實是慚愧。」說罷,楊絕雙手拱起,半腰拜下。
霜冷咽了口吐沫,心驚此人不論身勢,還是言語均無懈可擊!是他有生以來真正遇上的高手,那不知深淺的內在使霜冷有種無可奈何的頹敗。
楊絕緩緩抬起身,一雙眼睛卻閃過哀和之色,他負手踱去,徑直來到百來步遠的木製小橋旁,道:「勸秋就在瀑布旁,霜殿有話要說,耽說無妨。」
霜冷聽他的話就像在耳邊說的,真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唯有上前道:「令兄托我向楊兄臨終一語。」
楊絕默然點頭,霜冷看他對兄長的死並不關心的樣子,只好道:「他說是沒有遺憾地死去的……」
楊絕聽完轉頭望向遠處湍流的瀑布,許久才道:「他是想讓我為他報仇。」
霜冷愕然道:「可是當時他並未顯出不甘之鬱氣。」
楊絕搖首笑道:「他一生人爾虞我詐,臨死都不忘私志,又有何作為,要知道這個世界只不過是個小把戲,沒看透的醉心其中,看透的卻身旁孤獨,六道為界,人間最苦。」
「人間最苦……」霜冷喃喃道,楊絕所說何嘗不是這樣呢……
楊絕仰望一方山口雪花飄零,悠悠道:「人有七情六慾,哪一情哪一欲都不可能是問心無愧的,誰者清白?只不過是笑爾,多的只是緣。」
霜冷忽想到六謦,無奈笑道:「不錯,緣也分多種,有善緣,有孽緣,有債緣。」
楊絕仿是知他所指,回頭淡然道:「我的孽緣在今天就結束了,你呢?」
「我?」霜冷不解地怔在原地。
楊絕笑了笑,大有深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在你的臉上看到了一團和氣,緣是可以變的,從孽緣到善緣,人的不定性是維持緣多變的可能,霜殿,不要將緣逼到死處,那就和我一樣了,呵呵……」
霜冷一震,剎那間他想到楊絕要去瀑布幹什麼了!
楊絕洒然一笑,腳下一輕,竟飄然而去!
霜冷心中越加不安,一咬牙就要跟去,卻聽他來出的洞穴一聲巨響!十幾條白影拾刀而出!瞬間攔在霜冷麵前!
霜冷一嘆,待洞穴傳來槍鋒破空的聲音,他更加惱火,來人不是別家,都是朝庭的錦衛,在這窩蜂原的花谷中,這些殺氣騰騰的傢伙顯得格格不入,尤其是那為首的光頭槍漢。
「楊廷和已經死了,你們還來這裡做什麼?」霜冷冷聲道。
為首的光頭槍漢道:「楊絕與楊廷和脫不開干係!我們要拿下楊絕帶回京師受審!」
霜冷哼笑道:「這個地界染不得血腥,我勸你們還是早些退去吧。」
光頭槍漢聽罷仰天大笑!道:「我悠痕在什麼地界都得扎出血腥!」
霜冷怒從心起,「嘩」地抽出霜啼刀遙指悠痕道:「那我倒放心了,在下會讓你們飈不出血的。」
霜冷語下剛結,只聽洞穴又傳來兵刃交擊之聲!
眾人一呆轉頭望去,霜冷看到一前一後兩道流星般的身影飄過,不僅愕然道:「六謦!」
六謦顯是被後面一人追的辛苦!看也不看霜冷,徑直向瀑布那邊飛去!而她身後那人一頭藍發!手中重劍劃過一道氣斬后,六謦尖叫一聲跌入瀑布那邊的花叢中!待那藍發人睹見這邊的霜冷,竟嘿笑一聲翻身而來,直落在霜冷身前!
「刻……刻逅渡!你!」霜冷幾乎認不出這廝了,刻逅渡比以前更加壯實,一臉老熟連霜冷也吃了一驚,沒變的只有那一頭藍發和那手中重劍。
刻逅渡嘴角微挑,笑道:「找你找的好辛苦,若不是羽唐亭那笨蛋,我會早些截上你一同來這裡的。」
霜冷心內百感交集!能在這個時候看見從小自大的兄弟,實是不能妄想,刻逅渡哼笑一聲,看了看霜冷因自己失去胳膊的左邊身子,道:「這六年來,我慚愧得很,我知道你能諒解我,對嗎?哥。」
「哥?」霜冷愕然地呆望著刻逅渡,他從來就沒想到刻逅渡能說出這種話來,或許楊絕說的對,這就是因孽緣到善緣啊。
刻逅渡揉了揉鼻子,嘿然道:「這裡交給我好了,那個叫雍虞的也潛進來了,你要小心。」
霜冷點了點頭,道:「待我豁了雍虞,報了兄弟們的仇,自會回來與你痛飲一番!」說罷看也不看悠痕與眾黑脊甲,就那麼飛身躍過他們的頭頂去了!
悠痕揮槍罵道:「小兔崽子!!!休想逃走!!!」
一旁的刻逅渡哼笑一聲,道:「你們應該感到慶幸,死在我手裡比死在他手裡更安詳一些呢。」
說罷!手中重劍劃過一道斬芒迎頭而去……
霜冷遇到了叉路口,一邊是楊絕、勸秋、六謦的瀑布,另一邊他已感到雍虞的所在。
雍虞總是在自做聰明,這一點是可以讓霜冷把握到的,在這一刻霜冷知道,與雍虞的對峙將是整個中原殺手中最慘烈的對峙,也是最終級的對決,他想起季胤的臨終之語,雍虞的弱點其實就是他的最強之處,那麼,芳金護臂就是雍虞致命的所在!
想到此,霜冷索性暴露行蹤,站立於花草之中,仰天閉上雙目,周身氣脈膨脹,接著氣海為軸,各大經穴擴張至戰鬥前的兩倍,在氣暢的同時,霜冷暗捏霜啼刀之精決,在吸收百年花谷精氣轉變為天人氣勁的一瞬!雍虞出現了!
他不會讓霜冷蓄滿氣勁再行擊殺的!
在雍虞眼裡,霜冷是季胤、楊絕、六謦后唯一令他感到危險的人物!在氣與雪的磕碰中,他佔據著絕大優勢,對於季胤,他無法用蒸氣手化去火焰,但對冰雪就不盡然了,他會像蜘蛛吸食目標獵物的體液一般處理掉霜冷。
霜冷知道雍虞已然殺來!但心中卻蕩漾著雪一般的寧靜與飄暢,他含笑著掠起霜啼刀,在腦海中清晰地看見雍虞的逼近,隨後滿身氣勁由氣海貫入右肩天宗大穴!並以天宗穴為基點,將氣勁擴散至整條右臂!在右臂飽含霜勁的同時!隨著霜啼刀一聲震徹花谷的鳴吟!霜冷斬出了名震天下的大雪切!
狂暴的寒茫捲起濤天雪勁壓覆在雍虞身上!
只聽雍虞尖嚎連連!雙手硬頂在大雪切氣勁的鋒前!護臂「噗噗噗」地冒出四射的氣線!接著雍虞被硬推至七丈之遠!腳下的壟溝可見他的辛苦!
這時霜冷暴喝一聲!雙腳「咚」地離地!霜啼刀劃過雪芒錐刺向雍虞!
雍虞堪堪化過大雪切,抬頭猛見霜啼刀來襲!「啊」地一聲翻滾開去!霜啼刀直戳如花地之中!然後爆出一團驚心的雪芒!霜冷揮開雪霧,睜眼望向雍虞,這廝面目猙獰,被季胤煉火燒過的身體早已不****形,那張曾經美麗的臉也是天壤地別,這刻獨留一隻凝綠的眼睛盯著霜冷!
第五十五話決戰雍虞!大雪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