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速之客 （下）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間酒館的經營者，請問兩位女士，這……」老吸血鬼的嘴角抽搐著，但依然陪著笑臉，面前這兩位並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即使自己的酒館被拆了，他又能怎麼樣呢？
「這是我的老闆，嗯，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欠了他好多的錢，所以才要在這裡為他工作，如果你們就這樣把我接走的話，那麼……」法蘭克搶過話頭，把目光轉向那張枯瘦而蒼白的臉,「我想我的老闆恐怕不會同意的。」
老吸血鬼見風使舵多年，剎那間就懂得了其中的意思，非常流暢的繼續扯謊：「嗯，是的，兩位尊貴的女士，這小子他欠了我五十，噢不，八十金幣，如果你們不能支付這筆費用，那麼就不好意思了，我不能讓這小子隨隨便便跟你們走。」老吸血鬼的口氣很堅定，讓法蘭特心頭一暖，相處了三年還是有感情啊，這兩個人來歷不明，說不定會把自己給拐賣了。他想沖著老吸血鬼感激的一笑，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瞬間顛覆了他的想法，要不是怕老吸血鬼身上不幹凈，他說不定會衝上去咬他一口。
「我們從月光城來，代表伯爵夫人接走她的孩子。這是一枚紫晶幣，我想應該足夠了，否則我不介意讓城中的稅務官來這裡查一查。」菲爾輕輕的說著，隨手從腰裡摸出一枚紫晶幣放在吧台上，動作自然而隨和，卻蘊含了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一枚紫晶幣等於一百金幣，魏瑪王國的人都知道。月光城代表著什麼，魏瑪王國的大多數人也都知道。很明顯老吸血鬼這種奸商對這兩者都知道，所以他小心的將紫晶幣收起來，隨意的揮了揮手表示法蘭特現在隨她們處置，然後賣力的堆起笑臉，迷上眼睛不再說話。
法蘭特暗暗的搖了搖頭，才一個紫晶幣就把自己給賣了，看來今晚將是最後一次在酒館工作了。不過也不能太便宜了那個老傢伙，不管怎麼說這筆橫財也是多虧了自己的幫忙，以後找機會一定要從他那分一半過來。
「感謝兩位美麗的女士，既然你們幫我還清了債務，那麼我也不用再留在這裡了。」法蘭特漫不經心的掃了老吸血鬼一眼，見後者依舊沒有反應，只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粗布短袖衣服，跟著兩位衣著華麗的貴族小姐向外走去，樣子像極了她們的馬車夫。
「哎……」一聲長嘆在酒館響起，老吸血鬼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冷冷清清一地狼藉的酒館，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小鬼一走恐怕是回不來了，其實我是挺喜歡他的，只不過今天來的這兩位，我也是攔不住的，鮑西亞家族的人，念在曾經的一點情分上，或許能給他好一點的生活吧。」
「聽說你們這裡有個城堡？今晚就去那裡過夜，明天清晨趕往月光城。盡量不要引起別人注意。沒有問題吧？」
「等一下。」法蘭特回頭望了望小酒館的方向，怎麼說那裡也有自己三年的記憶啊，只是現在就要離去了，怎麼一點悲傷的感覺都沒有呢？
「怎麼了？難道不是這個方向？」
「不不，我的意思是說，雖然跟兩位美麗的女士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但是……我好像沒說過要跟你們去什麼月光城吧？」
「什麼？你想留在這裡，不要告訴我說你喜歡做那種卑賤的工作吧？怪不得法蘭特家族會如此沒落呢。」美麗的菲爾女士沒想到自己竟然要帶這樣一個傢伙回去，忍不住出言諷刺。
「菲爾小姐，我不知道你為何如此激動，也不知道鮑西亞家族跟法蘭特家族究竟有什麼關係，不過我的事還用不著別人來關心。而且，我也不想被什麼貴族當成傻瓜戲耍。」法蘭特不無嘲諷的說。
「你說什麼？」雖然在這個時候星風鎮的人們早已進入夢鄉，鎮子上幾乎是漆黑一片，但是法蘭特還是很輕鬆的看到菲爾的身體震了一下，夜視，嘿嘿，這個能力還不錯哦。
「好吧，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老實說，那封信上的字跡我的卻不能辨認，但是從內容上看，如果真是我的母親，我想是不會寫什麼期待會面之類的。或許你們認為我根本不識字，當然，這個不是重點。」法蘭特頓了頓，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又繼續說道：「我當時以懷疑你們身份的名義，問起了關於我母親的長相問題，毫無疑問的是，兩位回答的都很精彩，一個避而不答，一個直接看出來我的目的。然而這正是關鍵的地方，我們之前並沒有見過面，而且在我問那個問題的時候，你們好像就知道我是在確認你們的身份，但我奇怪的是，你們怎麼就如此肯定我就是法蘭特而不懷疑自己認錯人了呢？」
「法蘭特哥哥，那是因為我們跟伯爵夫人很熟悉，經常聽她說起你來嘛……」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囡囡突然開口，稚嫩的童音響起，就像黑暗中沒有來由的一絲光亮與溫暖，讓人沒有理由不相信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兒。
「囡囡小姐，你很聰明，而且你的可愛，讓我不由自主的相信你。可是，兩個女孩子在晚上去酒館那種地方，無疑是不符合貴族禮儀的。而且據我所知，莎碧娜是賜姓，在魏瑪王國只有少數高等貴族才能允許有賜姓。那麼，如果這個的確是你的名字，試問如此高貴的一位女士怎麼會來找我呢？其實，你們最大的漏洞，就是以我母親的名義找我。或許你們不知道她三年前是怎麼樣離開的我，但是在大多數人看來，應該就是—拋棄。」法蘭特盡量使自己的語調保持平緩，就好像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然而終究聲音里還是不免透出了一絲凄涼，「然而三年後突然出現兩個人，以我母親要見我的名義要將我帶到某個地方，你們不覺的，還欠我一個解釋么？」
其實法蘭特一點也不怨恨自己的這位便宜母親，因為自己佔據了原本屬於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孩子的身體，這讓他一直覺得內心有愧，在自己兩歲意識覺醒之後便暗暗決定要代替原本這具身體的主人盡到應盡的義務。不過他漸漸的發現了自己家庭的怪異之處，首先就是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親，據說是在前線戰死，當時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後來看了《瑪法大陸史》才發現問題所在：現在是和平年代，那麼自己的父親身為伯爵，即使家族沒落了，也不至於被送到戰爭的第一線吧？要知道戰場上當炮灰的都是平民士兵啊！還有法蘭特家族怎麼沒有封地，難道是犯了罪被剝奪了？
而最大的怪異之處就是被稱作伯爵夫人的這位母親了，法蘭特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呆住了，這是一張精緻到完美無暇的臉，溫潤如玉的肌膚配上誘人的身材，恐怕整個大陸沒有幾個人會不驚詫於她的美麗，然而這恰恰是問題所在。因為，她實在是太年輕了，恐怕還要比今天見到的菲爾小上一兩歲，一般來說貴族的小姐都不會出嫁很早，自己今年兩歲，那麼她跟父親結婚的時候豈不是才十四歲左右？一個沒落的貴族怎麼能娶到如此美麗的女子？而且生過孩子的人，怎麼會有如此窈窕的身材？
法蘭特一開始雖然有所懷疑，然而轉念一想或許是三流小說里那種夫妻不孕不育然後從別的地方抱一個孩子的狗血情節也就沒太在意。不過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他發現的問題也越來越多，比如她很少抱自己，而且抱的動作也很生疏，甚至還顯得有一些羞澀;有時她會望著自己發獃，或者莫名其妙的哭起來，而在自己五歲生日前夕的那晚上，她在自己的床邊哭了很久，嘴裡說著對不起之類的話，然後第二天便像蒸發一樣沒了蹤影，只留下一個女傭，他裝作又哭又鬧的樣子詢問自己母親的下落，然而得到的回答是母親得了很嚴重的病被送到到月光城去看病了。看病?什麼病？怎麼會突然得病？又是被誰送走的？他一連追問著，然而女傭竟然支支吾吾的回答不清，過了一會也不見了蹤影，還帶走了家裡僅有的一點值錢的東西。
大爺的，這叫什麼事！
「法蘭特哥哥，其實我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是老師讓我們這麼說的……」終於，囡囡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也把法蘭特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老師？那又是什麼人？」法蘭特笑了，果然是有人指使啊。
「我的老師叫梅爾林，他可是一位很厲害的魔法師哦，而且對囡囡很好的，所以我想老師這麼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
「魔法師？那麼菲爾小姐，你應該是個武者吧，難道那個什麼梅爾林也是你的老師？」法蘭特忽然感到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不，只不過梅爾林魔導師閣下使我尊敬的一位長輩，而且這也是城主大人的意思……」「城主？月光城主？你是他的手下？」
「我……城主是我的叔父。」法蘭特看到菲爾的眼中閃爍著一絲慌亂，他知道她在理清思緒。
魔法師？月光城的城主？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啊，不過這才有樂趣，要是一直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那還有穿越人士的風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