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好痛苦啊

「我去看看小寶。」阿倫笑著搖頭，怎麼突然覺得，這兩個人真比小寶還幼稚呢。但是碧兒明顯變了，表情多樣了。看來，風澈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

阿倫上了樓，把空間留給兩個人。

站在書房前，門還是鎖著——估計剛才一鬧，小寶也沒心情再看了吧。

「小寶，老師可以進來嗎？」他輕敲了一下門。

過了一會，沒啥動靜。在以為小寶拒絕的時候，門突然「吱！」的一聲開了。小傢伙正一臉倔強地瞅著門外老師。

「什麼事？」口氣不太好，估計心情也不爽著。

「想和老師聊聊不？」阿倫微笑地彎腰靠近他，寵愛地mo了mo他的頭。

小寶轉身往裡進，一下子蹲在畫架前。

阿倫也跟了進去，並關上了門。當瞧到畫架上的人時，阿倫愣住了！

「小寶是不是怕讓爸爸瞧到這畫？」上面，雖然僅是一個人物輪廓，明顯和風澈有幾分相似。看來是小孩子的心理在作怪，不想讓人發覺心事。

「老師……」忽而，小寶撲到阿倫懷中。眼淚說出來就出來，「他真是爸爸嗎？會不會是媽媽在騙我……」

嗚嗚……

小寶哇的一聲，哭了。「爸爸，他真是爸爸嗎？」

阿倫一愣，是啊，小寶一直就盼著見到自己的爸爸，突然見到時，小小的心靈卻不願意相信了。

「小寶，那人真的是小寶爸爸。」阿倫蹲xia身子，輕拭著他的眼淚。但是，他們三人複雜的關係，要怎麼解釋給他聽呢？不說清楚，恐怕小寶也不會輕易相信。

小寶止住了眼淚，大大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瞅著阿倫，稍稍抽咽著，「可是……他不是叫鄒天傑。還有，和照片上的不一樣。」

「鄒天傑也是小寶的爸爸，剛才進來的也是小寶的爸爸。嗯，……剛才的才是親爸爸。聽明白嗎？」阿倫覺得自己說得有點she頭打結，對一個五歲還不夠的小孩子說這句，真複雜啊，怎麼解釋得清楚？

「老師，爸爸只有一個的。」他微微有些懵懂了，微紅的小眼，還帶著哭腔說，「還有，爸爸對媽媽很重要，媽媽常常會在半夜裡對著爸爸的照片掉眼淚的……媽媽是不是很愛爸爸？但是，突然又冒出一個爸爸……」

「爸爸是只有一個。但是——」這個，要不要讓碧兒解釋？或者留給風澈來說？他稍凝眉。

小寶眨著淚眼，小小年紀，也知道老師皺眉就在想事了。

「老師，他是不是後補爸爸？」稚嫩的童聲，疑惑問著。

「後補爸爸？」阿倫一怔。

「就是新爸爸。爸爸去逝了，媽媽再找一個新的。」

「這個……也不全是。大人的世界，很複雜的，你還小，有些事情長大了自然會明白。」

「可是我想現在就明白，放在心裡不舒服。」

「小孩子，大人一些事，你是理解不了的。」

「不是理解不了，是你們大人總藏著。媽媽說過，有什麼心理話要說出來的，那你們大人為什麼老是藏著不說？我不說，也是學你們的——以後我也不說。哼！」小寶倔強的一甩腦袋，不理阿倫。還把架上的畫用一張新的紙給蓋過去。

阿倫很驚訝，也很無奈，想想小寶的話，竟然覺得很有哲理。

「小寶，咱們再聊聊。」

他小手握起畫筆，很專業在紙上畫著，畫了幾下，才頓住，抿著小嘴說，「不聊。我只是小孩子和你有代溝。」明顯氣話，但又令人生不起氣。

阿倫想笑，這小鬼不能把他當小孩，一說肯定翻臉。

「老師我要畫畫。」下逐客令了。汗，這是你老師家，好不好？

「好吧，老師不打擾了，小寶若想知道，直接問媽媽或者爸爸去，怎麼樣？老師是一個外人，有些事不應該由老師說給你聽，要經過你ba媽同意的。」

「什麼事這麼秘密……不能說。」小寶嘀咕著。「我只是想知道爸爸怎麼會突然多出一個而已。」

阿倫疼愛地momo他的頭，笑著說，「不過小寶，老師提醒一下，若你問……可能會挑起你ma媽傷心的過去。她會難過……打個比方，像你見到她掉眼淚，會比那時候更難過的。這樣你還要問嗎？」

「……」小寶猶豫了，yaoyaochun瓣。

阿倫出去了，小寶坐在畫架前不動，眉頭稍稍皺著。片刻后，小手又換下了畫，重新露出了剛才的人物——

今天早上，他是憑著昨晚的記憶畫的，雖然不像，也有三分似。「連老師也說你是爸爸……可是，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和媽媽？」

小寶瞅著畫，就像不樂意地瞅著風澈！忽而，他又用剛才的紙把畫覆蓋上！翹起小嘴，「不認你！就是不認你！」

他沒心情畫畫了，走到鋼琴旁，爬上椅子，小手在鋼琴上彈了幾下，又停了下來。再到書架上隨便翻著書，發覺沒一個字看得下去，又綳著小臉氣呼呼扔掉。

小腳狠狠在跺著地面出氣——

轉來轉去，轉了一個多小時，什麼也沒有學到。

下樓了！

剛出門，便聽到樓下客廳的笑聲傳來。

還有那個「爸爸」的，他眨眨眼，好奇呆在樓梯轉角，聽著大人們的談話。越聽小臉綳得越緊，話題都繞著他轉的，自己的糗事，大人們說得居然那麼開心！

想想，幸虧「光榮」的日子較多，誰叫小寶我聰明呢？嘻嘻。

「我現在要不要下去呢？」小寶歪著腦袋瓜子想著。這時，聽到媽ma的聲音傳來，「別說了，十點了。再過一會，小寶就下來了。聽到咱們說他會不高興。」

小寶聳聳鼻子，媽媽真懂我……我現在就不高興著哩。他又悄悄跑進書房，再大力地打開門——這樣樓下容易聽到。

再重重地踩著樓梯，裝著剛才沒聽到的樣子。揚著小臉，瞟著樓下的大人們，高傲得像被寵壞的王子。

碧兒和阿倫看著，小傢伙怎麼啦？

「小寶。」風澈起身迎著，想過去牽兒子的手，奈何萬人迷，顛倒眾生的笑容在兒子面前完成不起作用。

小寶把兩隻小手插進褲袋裡，不甩風澈，喊了一聲媽媽，老師。撇撇嘴坐在阿倫旁邊，綳著臉小聲嘀咕，「……笑得花痴。」

風澈一聽，莫名的感到難過。兒子真的討厭我嗎？怎麼辦？他求救的眼神落在碧兒身上。

碧兒神色一凝，平靜說，「小寶，沒禮貌了。喊人。」語氣不大，但不容忽視。氣氛有點僵……

怕碧兒的話會傷著小寶，阿倫笑了笑，搭著小寶的肩，mo了mo他的頭髮，寵愛的口吻說，「對啊，不能這麼說爸爸的。我家小寶一向很懂事的。」

「……」小寶抿抿唇，偷瞟了一下媽ma的臉色，再悄悄瞥了風澈一下。「叔……叔叔好。」不喊爸爸，就是不喊爸爸。

叔叔？！三人同時一怔！嗯，一下子讓年紀小小的他適應過來，接受風澈是有點勉強了。

風澈雖然有點難過，但已經比剛才好多了。他伸出手想mo一下兒子的頭，中途又縮了回來，怕小寶不喜歡。「乖，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碧兒這時才想起，她和風澈還沒有吃早餐。對帶孩子，她真不是很在行。若不是阿倫一直在照顧小寶，或者說，她不敢想像。

「我吃早餐了，午餐時間，還沒有到。」小寶不想去。他有點擔心地偷瞥了一下碧兒。

碧兒這時，也意識到什麼。放柔語氣說，「小寶，媽媽還沒有吃早餐，陪媽媽去吃一點東西，好不？或者，媽媽帶你去玩一天？」

「真的？你會帶我去玩嗎？」媽媽很少帶我去玩的，說玩多數是騙人的，老把我當小孩子哄著，搞不準這次是騙人的。小寶最在意就是去玩了。

「媽媽什麼時候撒過謊……」碧兒看了風澈和阿倫一眼，有點心虛說著。

「你天天都撒謊——」小寶不滿，在撞上碧兒暗瞪的視線時，強收回來了。媽媽是常常哄著我玩啦，一般是阿倫老師帶著去玩。

阿倫和風澈忍不住好笑，這一大一小在耍著寶呢。剛才的氣氛慢慢迴轉，變得輕鬆起來。

「小寶，這次有我在，保證不會騙你。我們一起去玩，到遊樂園去，好不好？」風澈抽句話，保證著。

小寶將信將疑瞟著風澈。

「爸爸說話，肯定算數的！」風澈原本以為小寶會很高興的，不料，小寶無奈地搖搖頭。

在所有人以為小寶要拒絕時，他稚嫩的童聲學著大人，老氣橫秋地感嘆說，「小孩子不應該貪玩的，既然你這麼有誠意，偶爾去一下也好。」

碧兒忽而「噗嗤！」笑了出來。這小寶明明就很想去，卻要裝著為難的樣子。

風澈也笑了。

阿倫有點點尷尬了，陪著他們乾笑，貌似自己就是他的老師。汗！~

「老師去嗎？」有老師在，肯定保險。小寶對阿倫是非常信任的。

「老師就不去了，小寶要聽媽ma的話哦。」

小寶眼睛骨碌碌一轉，乖乖點點頭，馬上接話，「老師放心，小寶一直都很聽話的。」說起來大氣也不喘，理所當然的。

風澈聽了心一喜，我兒子真乖啊。

相反的，碧兒聽了心是一顫，小子又打啥鬼主意了？

兩大一小的，很快出現在附近的一家生意比較紅火的西餐廳。

小寶坐了下來，原本要自己動手弄餐巾的。剛伸出小手，風澈是百般寵愛，什麼都幫忙，極力討好啊，小寶只要動動叉子，便能吃到。

碧兒暗中踢了一下風澈，示意他別忙活了。但風澈不覺得，替自己的兒子弄，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做得樂此不疲。

小寶自始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沉著一張小臉，小手枕著桌面，眼珠兒一動不動地瞪著媽媽。

「澈啊，你自己吃啊，別弄小寶的食物，他自己會吃的。」碧兒有點內疚望了望小寶，繼續說，「刀叉小寶會用的。」她知道小寶在怨自己了。小寶三歲開始，就不許別人碰他吃的東西，喜歡自己弄。他說過，自己弄的最美味。

她看出來，事實小寶是喜歡自己動手的，親自弄的會有成就感，所以一直也由著他。

「媽媽跟你換，吃媽媽這份，沒有動過的。」碧兒乾笑，換下了風澈替小寶弄來的肉等食物。

這時，小寶才拿起餐桌上的刀叉，偷偷瞟了風澈一眼，自己動手切著，弄得有條不紊，像一個小小的紳士。

囧！我……我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兒子還是不喜歡我啊？風澈含冤又不解瞟著碧兒。

碧兒訕訕笑著，低頭吃東西不說話。一會抬眸，見風澈還是委屈望著自己，忍不住乾笑著小聲讚揚，「小寶很乖，凡事喜歡自己動手……呃，吃的東西也要自己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風澈豁然開朗，沖著小寶不好意思一笑，心底直汗又幫倒忙了。「小寶，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以後不喜歡就直接跟我說，好不好？」天啊，我兒子真不一樣。

三個人吃完了，出了餐廳，手牽著手要去逛街。

碧兒原本牽著小寶的，風澈也牽著一邊。小寶原本也不樂意的，有點小小的排斥，風澈堅持著，就是不放手。

小寶慢慢的也不反抗，由著風澈牽著。目光卻隨著旁邊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身上轉，因為這個小女孩兩隻小手，就是讓爸媽牽著走的。人家一家子有說有笑，瞧起來很開心，很開心的。所以，小寶沒有甩開風澈的手。

風澈一見他的羨慕的目光，有點心酸。他是不是一直很羨慕人家有爸爸？情一動，他蹲了下來，雙臂一圈，緊抱了小寶。

「對不起啊，都怪爸爸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和媽媽，以後，爸爸都不會離開的。會好好愛小寶……」風澈眼睛微紅，感觸額深。

碧兒早瞧出來，只是不敢動。錯不在風澈，貌似都是她一個人而已。「小寶，都怪媽媽不好。早應該帶你回來見爸爸……」

小寶一聽，掙扎要離開風澈的懷抱，嚷嚷，「你在幹嘛？叔叔，放開我！」

「是爸爸，小寶，我是爸爸，不是叔叔。」風澈很緊張，小寶就是不肯認他。好想聽他喊一句爸爸。

「媽媽……」小寶瞅著碧兒，眼眶的淚在打轉。「媽媽，叔叔雖然很帥，但我不認識他……」怎麼喊爸爸？就不喊！

很帥？！碧兒一窘。小寶說得也沒有錯，一下子讓他接受風澈，是有點困難了。

「沒關係，慢慢來，我會等的。」風澈有點惆悵放開小寶。沒能陪他一起長大，盡到當爸爸的責任，可能會是他這一輩子的遺憾，將來會好好彌補的。

小寶畢竟是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跟著兩人一到遊樂園，整個人又變了，快樂得像一個小毛猴，這也好奇，那也好奇，問個不停，還要玩個不停，什麼也要玩一遍。

這時，正是風澈發揮偉大的父愛的時刻。

碧兒也由著他們，盡量讓他們父子兩個玩鬧在一塊。這種時候，最容易減少兩個人之間的陌生感，或者隔閡，小寶接受風澈的時間也會縮短。

小寶玩累了，躺在媽ma的懷裡，一下子就睡著了。原本是風澈抱的，但小寶不喜歡。

坐在回家的車裡，風澈才從碧兒的口中聽到，小寶不是不喜歡別人摟抱親吻，是不喜歡讓不熟悉的人摟摟抱抱的，更不喜歡陌生的人親自己。

因為他長得很漂亮可愛，常常會有大人忍不住抱一下，或者親一下的，這點讓他很反感。

回到了碧兒住的地方，風澈留了下來照看小寶。

碧兒去店裡了。雖然不用她專門去開門做生意，但她是老闆，有很多事情還是要交代，要忙的。一進店裡，氣氛挺好，生意還是像以前一樣火。

一些老顧客向她點頭問好，那目光是的愛慕太過明顯，她只能微笑著回報。她很慶幸，酒吧里不允許說話。不然，真不好應付。

走到吧台，小蘭笑著指了指固定的地方，厚厚的一疊信件。那是給她這個老闆的，每一天例行的「公事」——情書。

照理說，現在情書已經不流行了。奈何這個酒吧，提倡的就是寫——交流的除了手勢，就是用筆寫的，無疑像在說，老闆很特別，喜歡用文字來交流，聰明地人，自然會覺得情書是最好的傳情工具！說不準，幾百封感人的情書下來，就能抱得美人歸。

碧兒點了點頭，把情書拿了起來，往辦公室走去。當著這麼多客人的面，她不好拒絕，也不好扔掉。做做樣子吧，開門做生意，本來就不能得罪客人的。

但一進門，情書隨手即扔進了垃圾桶，無聊啊。

她坐在轉椅上，煩燥中取出一根煙，點燃吸著。一般在小寶面前，她不吸煙的，今天也算是瞥了一天的煙癮。

狠狠地抽了幾口，情緒有點平復。

今天她很高興……也感覺到很久都感覺不到的開心的滋味。但是，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刻，罪孽感會突然竄出來，吞噬著眼前一切的光亮。

她想起了傑，想起了他的深情而又落寞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一切……今晚，她不想回去。得到一天了，夠了，不能太貪心。

她抽開了辦公室前了一個抽屜，取出一本書。打開來，赫然，上面有一張鄒天傑的照片。

「傑，對不起了。……」

「今天小寶看起來挺高興的。而我……見到風澈，該死的，竟然也很高興……對不起。」

碧兒輕撫著照片上的人，那如春風的微笑，竟然那麼虛幻，越來越模糊中……不是的，是她的眼睛讓淚給蓋住了。不管見到照片多少次，她都會掉眼淚，xiong口還是會痛切得無法呼吸。

「傑，最大的痛，果然是睹物思人，我受不了了……怎麼辦？……把小寶留給風澈的……」

「你再等等我……」

「活著真的很痛苦。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上天堂……」她時刻在告訴自己不可以開心，不可以快樂……每當笑過後，她都會躲著哭一場

她連快樂，都覺得自己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