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回去

我怔怔地呆在原地，抬頭看著碧空如洗的蒼穹，突然覺得全身發冷。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中默不作聲地看著我們，操控著我們，而我們之前卻渾然不覺。

我一直告訴自己，我來到這裡，是為了改變命運，不是來見證命運的，但我卻始終無法阻擋命運的洪流。即使如此，我也從未放棄。但是，我從未想過，我來到這個世界，本身是不是就是一個命運的安排？沒有我，也許這些故事未必會按照原本劇本運轉。正是因為有我，所以才推動了命運齒輪的轉動。

那麼我，根本就是幫凶！而不是那所謂的「救世主」！

「雪心。」李逍遙扶住了臉色蒼白的我，「你沒事吧？」

「你……信命么？」我喃喃道。

李逍遙沉默半晌，答：「不論怎樣，我都始終相信，一個人的人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的。什麼命運，不過是狗屁謊話。要有真有天理報應，這世間為何總是好人受苦，壞人享福？我小時候這麼想，現在也是一樣。」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可是……」我微微發抖，「可是現在卻怕起來，怕得半死。要是真的是那樣，我該怎麼辦？我怎麼可能對抗命運？我怎麼可能贏得了它？」我蹲下身，抱住頭大叫。「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努力了那麼久！我不甘心是這樣的結果！我不甘心認輸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丫頭。」李逍遙淡淡道，「但若真的無法對抗的話。你就認輸好了。」

我抬頭朝他大吼：「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我要是屈服了，那麼你，你們……都會死！」

「認輸不是屈服。」李逍遙又一次回望城門口，微微笑了起來，「小時候我經常被人打得爬不起來。後來知道自己打不過人家，就會主動認輸，但我從不求饒，也不屈服。屢敗屢戰，打過我的人總會有一天會被我打敗的。」

「小強理論么。」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站了起來，「好啦，楚小強同學，我心情好多啦。雖然還是有些想不開，不過……」我深吸一口氣，正對著天空，「無論認輸還是屈服，我都不會做的。誰也別想讓我放棄！」

「這就對啦。」李逍遙拍了拍肩膀，「這才是打不死的雪心么。」

「去死！」我翻了個白眼，正色道，「話說回來，你知不知道怎麼回十年後？」

「我覺得和你的這把劍有關。」李逍遙從自己乾坤袋中拿出一把劍來，「這是出了鎖妖塔后，我收起來的。按照巫后說的，玉碎陣有穿越時空的力量。但我自己憑印象畫過玉碎陣——你看，就是裹著這把劍的布上的圖案——可一點作用都沒有。」

我接過他手中劍，略一打量，大吃一驚：「這不是靈劍么！這不可能！前不久我才用過它！怎麼會在你這兒！」我下意識地想找自己身上的靈劍，找了一會兒才想起靈劍在小劍身上。可……這把劍是怎麼回事？

「你用的，應該是十年前的靈劍吧？」李逍遙皺眉道，「我不會認錯，你在鎖妖塔佩帶的，是一這把！」

我急急打開劍鞘上的布，想要再仔細辯認，但當我的手指觸到布上圖案的剎那，一股電流從手指尖迅速流到心臟，讓我心中一跳。指下的圖案突然自指尖順著花紋描繪出金色的痕迹，越來越亮，漸漸籠罩住了我和李逍遙。

「不！」背後傳來一聲大吼。我怔怔回頭，黑衣小孩從遠處一路朝這邊掠來。

這小孩……這個笨蛋，不會這一路一直跟著我吧？

在瞬間，我的腦袋變得無比清醒。

第一次見面時，那黑衣少年低著頭輕輕說著：「冥雪。」

他笨拙地跟我說十年前，而我卻以為他認錯了人。

他說：「你找到李逍遙了？」

他說：「我不會放手。」

……

黑衣少年沉鬱而悲哀的眼神透過層層屏障無比清晰地投射在我腦子裡，與眼前的小劍的面孔重合在一起。

小劍說：「我不是孩子。」他仰起頭，倔強而固執。他沉默寡言，他自小在靈劍山莊長大，他甚至連花燈都沒有見過。他是那麼單純，卻又那麼寂寞。

我真傻，真是一個大笨蛋。我是瞎了眼睛才會認為小劍是冥雪的兒子！這是十年前，不是十年後！

我怎麼會，我怎麼可以認錯他！

當初的冥雪，又是以怎樣的心情，聽著我陌生地問著他的名字的……

他不爭，他甚至不辯解，也不怪罪我這個混蛋，他只是沉默地，一直站在我身前，為我遮風擋雨，為我張開了手。他要我握緊他的手，他說他再也不說放手。而我……我推開了他。

笨蛋、笨蛋、笨蛋！冥雪是個大笨蛋！小時候就這麼笨，看著別人對他好就忍不住相信別人，長大了居然還死不悔改，居然還對我這個混蛋這麼好，居然始終不放棄……

冷羽珏刺他一劍，說了那些話，他一定很痛，為什麼還不怪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這混蛋，為什麼還不放棄……

笨蛋！

我泣不成聲，我起身向冥劍衝去，不顧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

小笨蛋，不要再過了，聽到沒有！

小笨蛋，以後別再隨便相信人了……

不笨蛋，以後別對一個叫雪心的人那麼好……

小笨蛋，讓我最後握緊你的手，我保證不鬆開！

冥劍就離我一步，我笑了起來，伸手去握他的手，然而我的手，卻直直穿過了他的手，如一個虛無的影象。

我愣住，四周的一切剎那間扭曲成流動的色塊，我的眼前籠罩上一片黑暗。

最後的那一刻，我想大笑，一行眼淚卻流了下來。我最後，還是沒有握住他的手。

終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