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轉機

我睜開了眼睛。

雲霧瀰漫。觸目以及的，都是白茫茫薄紗般的大霧，彷彿置身天際雲端，依稀可見嶙峋的石壁。

我仍在羅剎洞內，但為何會有這些大霧？

我的手向旁一摸，卻抓了空，驚得我幾乎跳了起來。

冥雪呢？他明明在我身邊的！

「那個少年在你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猛地回頭，果然看到冥雪昏迷著靠在牆上。我想向前，前面卻好象有一堵透明的牆，把我擋了回去。

「你看到的不過是幻象，實際上他離你遠著呢。」那個聲音輕笑。

我轉身朝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只隱約看到一個人影，看不清模樣。

「你是誰？」我握住劍柄。

「唉呀，真是傷心。」那個聲音又清晰了幾分，像是個少女，「我不是叫你沒事就到羅剎洞來看看我么。看來你全忘了。到了羅剎洞也沒想起我來。真令人傷心。」

我遲疑道：「你是……」

「我是孤啊。」對面的人影坐下，語氣輕鬆，「就是上次要把你送到十年後，最後卻錯送回十年前的那個。」

「是你！」

孤咯咯笑了起來：「真是個遲鈍的笨蛋啊，吶，看你滿臉是血滿臉是淚的樣子，真是狼狽。」

我茫然地擦了擦臉，低頭一看，手上果然都是血污，我忙想起剛才的那一幕，心臟驀地一抽，痛得要炸開。

孤淡淡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么？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拉入幻境么？」

「不知道。」

孤悠悠嘆了口氣：「這是翼界，也是羅剎洞，是一個時空斷層。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逆天。它的存在異於死界，不合天地自然之理，是個異數。所有異於天命的轉換，都是在這兒過渡的。

「所以，這兒的所有東西，都擁有奇異的力量。」孤走近了幾步，盯著靈劍，「包括這把劍。」

我退了幾步，「靈劍是這兒的東西？」

「廢話，這劍還是我用這兒地下的玄鐵造的呢。」孤嘿嘿笑了起來，「然後我就把它隨手丟到了人界。一直到小珏來到羅剎洞我才把它從人界拿回，送給小珏。結果，她居然拿了劍就跑了出去，沒再回來。害我無聊了好久。」

「小珏？」我一顫，這個名字很敏感，「冷羽珏？她也來過這兒？」

孤用一種很懷念的口氣道：「對啊，她還算是在這兒長大呢。她的性格可不像你這麼庸俗，酷的很。當年還敢敲昏了我，搶了靈劍就跑，真是特別啊。」她轉而瞪我，「當初有人用玉碎陣轉換時空，把她送到了這兒，我才知道她居然被人關在了萬妖陣。而且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體還無恙靈魂卻被玉碎陣傷得殘缺不全。弄得我只好利用靈劍在時空中收尋相同的靈魂，也就是你，放進她的體內。不然怎麼會有你？」

「這不是我的身體？」我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急道「可，可是手上明明有我的胎記，我的臉也沒變啊！」

「既然是相似的靈魂，**也因靈魂而長得一樣吧。誰知道呢。」孤苦笑，「可我早該想到，你，不是她。有些東西逝去了，就算回來了，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上一次又因為玉碎陣看到你，我就知道，小珏的最後一片靈魂也被玉碎陣消融了。冷羽珏這個人，算是徹底死了。過了幾千年，我倒在這事看不開，真是可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看在你的靈魂與小珏的份上，我就順便幫幫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看著自己的手，有些恍惚，仍不能接受剛聽到這個事實，但也不過是茫然無措罷了。心中絕望的絞痛告訴我，我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要逆天！我要改變結局！」我磨著牙，一字一頓。

孤楞了好久，放聲大笑：「你居然還沒放棄？我以為你已經覺悟了，不打算與天爭了呢。」

「爭！」我狠狠道，「我不甘心！只要我活著一天，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要與天爭，與命運，把靈兒的命爭過來！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放棄，不死不休！哪怕她已經死了，結局已定，我也要讓她活過來！」

孤默然半晌，悠悠道：「命運是不可改變的，否則必須要付出代價……」

我昂起頭：「不計代價！」

孤垂下頭，輕笑，平靜道：「曾經也有一人一妖來到羅剎洞，來向我尋求逆天的力量……我讓他們去幻境拿他們想要的力量。他們都通過幻境了，但是你知道，得到力量的他們結果怎樣么？」

孤冷笑：「那個人與你一般，想要復活一個女子。他如願了，自己卻中了詛咒，被親生兒子親手殺掉，那個女子剛剛復活，便隨他而去。他想改變，一切不過還是一場空罷了！」

「而那個妖，用他的赤子之心，換取復仇的力量，最後卻只換形神俱滅的下場！」

「那個妖就是赤焰，對么？」我心中一緊，道：「他雖然魂飛魄散了，但我們把他的妹妹從萬妖陣里救出來了，他也應該無憾了！」

孤輕哼一聲：「是么？」她向我走近一步，壓低聲音：「如果你堅持，那麼就用靈劍的真正力量吧。不過，太任性的結果是要用生命甚至更可怕的東西去換取，這是靈劍的力量，也是他的詛咒，你願意試么？」

我戰慄，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懼，我咬緊牙根，一字一頓：「我願意。」

話音剛落，我腦袋一沉，慢慢陷入黑暗。

孤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那麼你把屍體放入羅剎洞南方的靈柩，再到羅剎洞的北面把靈劍**祭台，用你的血祭奠。你有小珏的身體，是靈劍的傳人，一定可以成功復活那女子。至於你自己會如何，我就不敢保證了。」

「唉，人類，真是愚蠢的動物啊，為什麼明知前面是萬劫不復，還要往下跳呢？」

我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簾華麗流蘇。

「這裡是靈劍山莊。」一個悅耳的男聲響起。

我轉過頭，對上白衣青年的眸子。

他的眸子不再如初見時清亮，像被層層霧靄遮住，悲憫的光從霧靄中透出，默默看著我。

「我本來是想盡我之力救你們的，」蕭雪君輕輕道，「但為何卻是這樣的結局？」

我一驚，一翻身滾下床去，我顧不得渾身的酸痛，推開蕭雪君的攙扶，啞聲問道：「冥雪他……他怎樣？」

「他的情況很不好。」蕭雪君嘆氣，「他現在在隔壁……」

我沒聽完他的話就沖了出去，踉踉蹌蹌撞開隔壁的門，一眼看到倉月正坐在冥雪身旁，倉月皺眉：「不要吵，他剛睡下。」

他還活著！我崩緊的神經一松，立時癱坐在地上。

倉月斜斜瞥我一眼：「不過也離死不遠了。絕璟毒未清，而且這小子的身體底子極差，經常受傷，卻基本沒有好好養過傷，一點一點，一年一年積累起來，已經到了極限。虧得他意志頑強，才撐住了這個身體。昨天他既中奇毒，又存死念，意志一懈這身體便一下子崩潰了。」倉月挑挑眉，「我不愛講醫書上的那些，簡單的說，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只有一個月的命了。你可聽懂了？」

我扶住門，遙遙晃晃地站起來，低聲道：「如果他不用內力。不劇烈運動，好好在這養傷的話……」

「或許還有救。」

「那就好，那就好……」我喃喃道，「還來得及……」

蕭雪君跨門進來，把我扶了起來，看了看冥雪，垂下了眼眸：「你們已昏迷七天了。」

我握緊拳頭，下意識地想捂住耳朵，雙手卻像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

「我昨天潛了回去，帶回了李逍遙。」蕭雪君緩緩道，苦笑，「現在苗疆已經是洪水肆虐，六月飛雪。連那些正派人士都死了不少。至於趙靈兒……」

我尖叫一聲，猛地用力捂住耳朵，但蕭雪君的話仍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雪心，趙靈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