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變徵(1)
如果從歷史的經驗教訓來說,漢初婁敬、張良、田肯等人,皆可視為國士,他們對於天下山川格局形勢的判斷和關中地位的認識,就算是到了今天,也對宋廷的決策有極大的參考意義。
昔日劉邦初定天下,在選擇都城時,婁敬建議入都關中,並且慷慨陳詞,說出了那段註定將要載入史冊的話:「秦地被山帶河,四塞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吭而拊其背也。」
在劉邦還在迷糊時,另一個人站了出來,這就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張良,他旗幟鮮明的支持婁敬的意見,說:「關中,左崤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田肯說:「秦,形勝之國也,帶河阻山,地勢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
在張良都說話的情況下,劉邦不再猶豫,馬上下定決心。雖然說劉邦個人的水準很一般,可是他最大的優勢知人善任,最要害的是善於決斷,這也是他能戰勝霸王的根本緣故。
如果是古人,自然會把張良等人的說法用「神機妙算」來形容。可是蕭統不一樣,他可以很明白的知道,婁張二人在考慮時,取得戰略主動上的考慮是主要的。將東方潛在地反叛視為一個重要的考慮因素,因此,「力制天下」、「東制諸侯」的思路在後來漢朝的政策中有著相當的烙印。漢文帝時,賈誼上書,念念不忘「山東之憂」,苦心積慮防備東方「大諸侯之有異心者」;漢武帝時,還在武關、蒲津關設關官以譏行旅;漢成帝陽朔二年。關東地區發大水,成帝下詔「流民欲入函谷、天井、壺口、五阮關者,勿苛留。」這說明,這些關卡平時還起著限制東西部人口流動的作用。西漢時,已是「海內為一,開關梁,弛山澤之禁。」對於東西部之間的人口流動尚有一定地盤查和限制,在秦代就更不用說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顯示出秦、漢的統一中還包含著相當的脆弱性。東、西方之間的隔閡並未完全消弭,一有機會便顯現出來。西漢前期的異姓諸侯王叛亂、中期的同姓諸侯王叛亂便是這種隔閡的顯現。秦、西漢的統一主要是靠武力完成的。至於歷史更深刻的整合,則是在後世地歷史中不斷完成的。那麼,在這種整合最終完成之前,對於天下的統治,仍有藉武力加以控制的必要,也仍需憑藉關中的地理條件。
在以關中為政治重心的時代。在戰略上居樞紐地位地是一個以關中為重心、向兩翼展開地彎月形地帶。這個彎月的內側。北起燕山山脈與渤海的交匯處,向南循燕山山脈南麓、太行山、嵩山、方城山、大別山,接長江,直至東南的京口,彎月的外側,循燕山山脈北麓、沿山西北部、接關中西北外圍高地、隴山、岷山、經四川盆地、轉過巫山、再沿長江南面的低山丘陵而抵京口。從目前宋廷的情況看,這個彎月的大部分已經進入掌握之中,而剩下的部分,除了幽雲一代是目前元廷地統治中心外。基本已經觸手可及,進入了宋軍的計劃之中。
而宋廷的另一個優勢,是宋軍乃是重新登陸然後略取各地的政權,基本不存在東西衝突,只有南北矛盾,因此向心力和控制力甚至還要好於秦漢,從格局上來講。天下重要關塞基本上都位於這個彎月的內外兩側的邊線上。如燕山一線的山海關、居庸關。太行一線地,紫荊、倒馬。井陘、滏口、天井諸關塞。嵩山一帶地虎牢、伊闕、廣成、轅諸關隘,大別山上的武勝、平靖、黃峴等義陽三關,均處在這個彎月地內側邊緣線上;隴山北端的蕭關、南端的陰平關,四川盆地北部的陽平關、劍門關,巫山叢中的江關等,均處在這個彎月的外側邊緣線上。
如果綜合從全局來考量,西漢以關中為基礎統一天下,又以關中為基礎統治天下,其實值得每一個王朝參考,而這一次,讓張世傑鎮守關中,蕭統也是有考量的,目前雖然宋軍也算是人才濟濟,可是真正有能力獨當一面的,也只有久經考驗的張世傑了,這一次,襄陽方向的大獲全勝和成功的在邱尋的配合下奪取了關中,更讓蕭統堅定了信心,加上張世傑畢竟和自己關係還非同一般,張芷嫣畢竟是早就定下了的人嘛,因此蕭統將會讓張世傑獨立負責整個戰略方向。
這樣一來,邱尋將率軍直趨漢中,確保關中和荊襄的側翼,下一步自然會是奪取蜀中天府之國,然後進一步南下,奪回大理,消滅元軍在南方的最後一個重兵集團,控制整個西南。
這樣一來,考量到和蒲壽庚之間的溝通也見了成效,宋軍有望在重挫韃子的基礎上徹底統一南方,將雙方的戰線重新推到渭水,桐柏山,蘇北一線,從而為江淮防線獲得了極大的戰略縱深。甚至一度,蕭統有了舍江南而遷都長安的考慮,畢竟在這個年代,江南的經濟地位還不能決定性的改變地緣政治,以關中為統治中樞還有其強大的生命力。
正當蕭統正在推演下一步的計劃時,台灣方面卻送來了急疏,居然是馬南寶的奏章。
打開奏章,蕭統只是粗略的一看,臉色當即就變了。
原來,在馬南寶的奏章里,開宗明義就寫道:「當天下將定,大局初安,韃奴將要遠遁,吾皇英明神武之際,臣斗膽進言,我朝當定國本,遷都長安!」
蕭統固然惱恨如此激烈囂張的措辭,不過,成大事者一般不能喜怒形於色,蕭統真正感到不對的,是他們的目標也幾乎是直指腹心,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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