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兵風雲 第三十三章 兩個北上的人

第五卷 天兵風雲 第三十三章 兩個北上的人

說謊是人的天性,說謊是人的本能。

人知道說謊是不對的,因而父母們從小就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說謊,要做一個誠實的乖孩子,知道嗎?」

天真的孩子點點頭,卻道,「我不說謊,我要做乖孩子,但是媽媽,我現在不想睡覺,可以再多玩一會兒嗎?」

此時孩子的父母往往馬上擺出一副義正嚴詞的模樣,教育道,「快睡吧,快睡吧,要不然明天起不了床了。」或者是,「別玩了,快睡吧,要不然小鬼鬼要來捉貪玩的小孩了。」等等等等。

事實上,孩子再怎麼賴床父母也會拖他起來,事實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捉小孩的鬼魂。

以上僅僅是一個片面的例子,但謊言確實是無處不在。而人的一生,也都是在謊言的陪伴中渡過。

百度大神說,謊言分善意的謊言和惡意的謊言,都是編造出來的不真實的話語,但善意的謊言是指為了別人不傷心和難過而說的。惡意的謊言是為了自己不受懲罰而說出來的。一個為了別人,一個為了自己,這就是它們之前的區別。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這善與惡的界限,有誰能分的清楚?又有誰敢在撒謊后拍著胸脯說,我是善的。

深秋時,霜風起,在魏國北部某個不知名的山頭,站立著一老一少,一主一仆,兩個身份迥異,卻都是面無表情的男人。冰涼的雨點自高天上打落,擊在光禿禿的樹枝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脆響,蕭瑟的寒風呼嘯著卷過山林。失去繁茂枝葉的樹木瑟瑟發抖,曾經挺拔蒼翠鬱鬱蔥蔥的它們,此刻顯得無比瘦小,脆弱。

只有兩個男人依然昂首,再大地暴雨也無法讓他們閉上雙眼。再烈的寒風也不能撼動他們執著的雙腳。一點濕冷能算什麼呢,比起他們心中的傷痛。即使是暴雪裹身,也不過是多穿件不太合體的外衣罷了。

「太子殿下,三年前地事,本來就是一場誤會,您完全不必把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啊。現如今小姐對你恨之入骨,我們這幾個月的努力,眼看都要白費了呀!」良久地沉默之後,周倉終於壓抑不住煩躁的心情。向閑博抱怨起來。

閑博默然不語。目光依然投放在遙遠飄渺的天邊,在那裡,厚重的雨雲層層疊疊,偶爾變幻一下形狀,讓人可以依稀的分辨出,它們是活動著地。良久之後,他閉上眼睛。淡淡道。「周倉,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把責任頭推給林雪城,因為他才是真正的兇手,他才是真正想滅亡大周的敵人?」

「殿下,卑職的意思不是說把責任推給林雪城,事實上,責任本來就該他負,若不是他狼子野心,怎麼會有後來地慘劇!」

周倉地儀態依然恭敬,言辭依然有理,但在閑博看來,說的再多,說的再漂亮,也不過是推卸責任,逃避懲罰罷了。他忽然失聲笑起,呵呵嘿嘿,哈哈哈哈,一聲大似一聲,一聲響似一聲,笑到後來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忍不住掩嘴重重咳嗽起來。

「殿下何必如此,您要小心身體啊!」周倉上前一步攙扶住閑博,輕輕的給他拍著後背。

「小心身體,又有合用?」閑博自嘲道,「難道就能刀槍不入了么?」他擺擺手,示意周倉不要打斷他的說話,深深幾次呼吸之後,他的心緒終於平復下來,又道,「周倉,其實你明白,我明白,每個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這樁慘事地起因,乃是我送回周國地情報。清琳當初信我愛我,才會把他父親的秘密當作一個笑話將給我聽。而我卻辜負了她地信任,將她的全家推入火坑。」

「周倉,那時候父親要借我與清琳的關係寫信要挾蕭煥之,我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當時我想,只有這樣,才能順利的與清琳完婚,婚後來日方才,我也有的是機會讓岳父看到我的誠意,將他的戰意導向夏國。後來我才知道,是我錯了,謊言就是謊言,背叛就是背叛,我已經錯過一次,不想再重蹈覆轍。在我的心裡,其實早已料到會有今日,清琳如何對我我都想過,我甚至讓服侍她沐浴的探子給了她一把匕首把玩,實際上,我是方便她刺我一刀。也許那樣,會讓她對我的恨意減少一點,而我也算有了個機會償還血債。」

「殿下,」周倉沒想到閑博竟然背著他做過那麼危險的事,他冷汗直冒,直接重重跪下,叩首道,「殿下,請恕卑職無禮,殿下的想法雖然有理,但實在太過兒女情長,卑職實在不敢苟同,相比起周國的百姓,相比起天下的百姓,此刻阻止林雪城的野心才是彌補您過失的唯一辦法啊!」

「周國的百姓?天下的百姓?」閑博沒有理會周倉,直接大步走下山去,寒風中,他的留言久久回蕩,「三年之前,我何嘗不是想著為了周國的百姓,為了天下的百姓。」蕭清琳已簡略的將她最近兩年的生活向蕭艾介紹了一遍。聽完蕭清琳的故事,蕭艾長吁短嘆,好一陣唏噓,又捉著蕭清琳的手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七八遍,直看到蕭清琳心裡都發毛了,蕭艾這才哎呀一聲長嘆,說道,「小姐,你真勇敢,你知道嗎,從前在府里,大家老愛在謀略方面拿你跟大人比,因為只要一談起打仗,大人與小姐就會像換了魂似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聽得我們幾個大半截身子沒在土裡的老傢伙都冷汗直冒。兩年不見,小姐雖然失了從前的謀略,卻獲得了大人的勇敢。這老天總算沒有完全瞎掉,還是給我們蕭家留了一線希望啊!」

蕭清琳小臉紅紅,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老頭真會說話,明裡誇她勇敢,實際上肯定埋怨她失了從前的智慧,先是跟仇人的弟弟林雪鴻糾纏不清。後來又幫著負心漢閑博東奔西跑。

蕭艾知道蕭清琳瞧出了他的心思,有些尷尬的嘿嘿笑笑,又道,「其實小姐已不記得從前,做點荒唐地小事也沒什麼。老奴能夠看到小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著,已是不枉此生。」

蕭清琳笑道。「老爺子,您就別老奴老奴的叫了,還有那不枉此生,也太誇張了吧?」

蕭艾沒有接話,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手輕腳的圍著屋子溜了幾圈,確認附近沒有可疑地響動,又格外仔細的觀察了房梁幾遍,這才重新坐回桌前。壓低了聲音道。「老奴生為蕭家之人,死為蕭家之鬼,小姐就是小姐,老奴就是老奴,這身份是絕對不能亂地。那些沒有意義的客套話,小姐不必再說。」

蕭清琳噢了一聲,想想在這個上面反駁也沒有意義。也就不再多話。蕭艾又道。「現在那婊子肯定派了人偷聽,咱們能瞞多少不知道。但關鍵的切不可讓他們聽了去。」說著,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元,問道,「這些個符號,小姐能看懂嗎?」

蕭清琳心裡咯噔一下,這句話她怎麼不認識,英文的核武器警告,只不過三個單詞里的N都被蕭艾寫成了M,這應該是他記錯了寫法才對。核武這玩意地殺傷力那不用說,想起之前閑雲講述過的天兵故事,蕭清琳頓時明白了什麼,她不動聲色的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

蕭清琳的反應讓蕭艾略顯失望,不過很快他又鎮定下來,尚書老爺都搞不懂地東西,小姐又怎麼會懂呢。「這些個字元,就是大人從隱仙谷里地天兵上抄下來的。大人說,他進了天兵,卻完全不懂驅動之法,只在一個房間的門上抄下了這些字元。本來這些字元還有許多內容,但老奴只記得這幾個了。」

蕭清琳好奇道,「門?天兵內還有門?那,那天兵長的什麼樣?」

蕭艾搖頭道,「老奴地位不夠,只能夠聽到這些。但我記得大人曾經說過,天兵內外布滿了類似的字元,包括那些法寶都是如此。想來大約是仙人的文字,要是能翻譯出這些文字的內容,驅動天兵地機會就能大大增加了。」

蕭清琳驚訝道,「譯出仙人地…」眼見蕭艾把手晃得像個撥浪鼓,蕭清琳趕緊沾了茶水,桌上寫到,「這怎麼可能!」

蕭艾面露欣喜之色,為蕭清琳迅速的反應感到高興,他又寫到,「大人也覺得不可能,所以,他壓根就沒想過依靠那個征服夏國。這個事情當初府里有四人知道,我地位最低,判了個充軍發配,其他三人都被夜王爺帶走了,現在林雪城肯定也知道了這事,甚至比老奴知道地還要多,照老奴估計,他與大人一樣,都沒有把天兵當回事,所以小姐在她的王府里才能安安穩穩的住下,只有閑家的婊子們把那仙兵當作救命的武器,妄圖已仙神之力扭轉乾坤。」

以仙神之力扭轉乾坤嗎?說不定是歐盟或者美國佬造出來的什麼新式武器吧,只不過,蕭清琳納悶了,聽閑雲的講述,那天兵大的恐怖,二十一世紀的地球是不能造出的,難道這天兵來自比她還要超前的未來!

蕭艾擦去字跡,乾脆直接搬到蕭清琳身邊坐下,再寫道,「天兵之事,其實根本就沒有追究的必要。四十年前大戰過後,流落在三國的少量仙器全都離奇失蹤,大人估計,那是有仙人下凡把法寶都收回去了。這件事情,閑博那小子沒跟你說過吧?」

蕭清琳點點頭,寫道,「沒有!」蕭艾冷哼一聲,忍不住嘟囔道,「婊子就是婊子!」繼續在桌上寫,「大人雖然對天兵不再抱有幻想,但還是留了一條後路。他曾經繪過一副地圖,把安全進入隱仙谷的路線全都畫了上去。」

「那地圖呢?現在哪裡?」蕭清琳飛快的寫著,心裡燃起一絲莫名的好奇與期待。

蕭艾道,「半幅地圖被毀去,半幅地圖被大人帶進了天牢。當時大人還不知道陷害大人的元兇就是林雪城,老奴猜想。大人是用那半幅地圖,與林雪城交換了小姐的安全。小姐,您且安坐,我再去悄悄周圍有沒有偷聽的。」

神秘莫測的天兵,終於開始浮出水面。半幅失蹤地地圖。承載了整片大陸的興亡。有誰能夠想到,被他們尊為神奇的東西其實多半也是人造的。又有誰能夠想到,那所謂仙人的文字,蕭清琳整整學了十二年。

要不要把那個東西找出來,並嘗試著驅動一下呢,假如成功地話。也許就能阻止這場浩劫了吧。但是,如果真的成功,蕭清琳又該幫助那一邊呢。

夏國韓宇哲?她根本不認識那個人。魏國林雪城,那是想都不會想地。周國閑博。昨天她會毫不猶豫。今天嘛,那戲子有多遠滾多遠。

還是自己作為獨立的一方介入?嗯,在南部高原已經裝過神女了,要不要再假扮一回仙姑?神棍這個職業和她還真是有緣啊。

蕭清琳最近的精神狀況已經很差,這時候沉浸在幻想中,一點都沒注意到,蕭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完成了檢查工作。重新坐到她的對面。開始低聲的述說起什麼。

她繼續想到,如果要先往隱仙谷。那就必須得到地圖,閑雲說過地,隱仙谷附近遍布猛獸,即使數萬大軍都沒有突破的可能。現在半幅地圖被毀,半幅地圖可能在林雪城手裡,那她又該怎樣得到那半幅地圖,又該找誰來做她的夥伴?

林雪鴻!

電光火石間,她腦中閃過這個人名,之後,蕭清琳遇到了許多出色的男子,林家兩兄弟,乾哥哥梁青,閑家兩兄弟,李秀才,林蒼南,周倉,包括南部高原地幾位王子。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他們的缺點,但這些都無法與他們的閃光之處相提並論,而所有人中,只有林雪鴻沒有欺騙過她。

他是固執的,任性的,自以為是的,有眼無珠的,但蕭清琳仔細回想,發現這討厭地人雖然一再讓他生氣,但他最多就是不理她不睬她,並沒有找過任何借口欺騙她。

想想又覺得不對,她因為格外厭惡那女僕地身份,所以這段日子以來腦子裡都自動過濾了關於那扎眼的十年二字。他幹嘛要死纏著她,幹嘛非要拿個契約綁住她。連能屈能伸地大丈夫閑博都有那麼不堪的過往,身為林雪城弟弟的林雪鴻…

天哪,蕭清琳絕望了。天下的男子為什麼都那麼愛說謊,她從今以後,還可以相信什麼人?

「小姐,老奴心愿已了,這就追隨大人去了,您多保重!」

蕭艾的呼喊將蕭清琳從夢中驚醒。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可愛的老頭從座位上跳起,急速沖向了牆上掛著的一隻牛角裝飾。他摘下了裝飾,毫不猶豫的刺入了自己喉嚨。

「蕭艾!」

「蕭艾!」

「來人哪,快來人哪!」

蕭清琳無助的呼喊著,絕望的呼喊著,除了呼喊,她什麼也做不了。他們一個身死,一個心死。蕭艾在得知閑博的身份之後便想好了自己的結局,於是,他先羞辱閑博,表達了他對閑家的唾棄,再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身為蕭家人的尊嚴,同時也向蕭清琳做出了表率,他用這樣觸目驚心的方式提醒著自己的主人,絕不可以繼續跟背叛了自己的偽君子妥協。

戰爭近了,真的近的,夏魏的大軍還未開拔,蕭清琳已體會到了足夠的心痛。見識到了現實會是多麼的殘酷,並可預見到,未來會是多麼的血腥。

當這場秋雨停住的時候,閑博悄悄的離開了村子,他沒有問過蕭艾都對蕭清琳說了些什麼,也沒有向蕭清琳道別,自蕭艾死後,蕭清琳再沒對任何人說過一句話,這個勇敢女孩可怕的沉默打散了閑博有限的勇氣。三十日後,今年的第一場雪洋洋洒洒的降落在茫茫山野中,同一日。身體基本康復的蕭清琳孤身一人離開了村子,踏上了沒有方向的流浪之路。

出山的時候,蕭清琳摸出了懷裡地兩塊身份銘牌,一塊是魏國的,一塊是夏國的。想了想,她還是扔掉了傻婆娘的身份牌。她實在不願再做傻婆娘,也不願再停留在魏國這片傷心地。作為一個者她尚且無法接受自己身世的悲涼,更不要說那位已經上吊地,想來,她應該也不想繼續呆在這裡吧。

北上。北上!一直北上!

聽人說,在夏國的最北端是一片冰洋,那裡地人不砍樹,不破石。一年四季都住在天然的山洞或者是冰塊修葺的冰屋中。那裡的人不種地。不栽菜,海里有的是菜蔬,海里有地是肥魚。由於條件艱苦,那裡幾乎沒有什麼外來者,正因此,那裡的人格外好客,為了延續冰洋一族的血脈不會斷絕。他們歡迎一切到冰洋來的陌生人。不問出生,不問過往。只要你不惹事作惡,他們就會歡迎你住下來,成為那裡地一份子。

好吧,愛斯基摩人,我來了!魏國地交界線上,走著一個趕路的年輕人。只見他頭戴一頂秀士方巾,面目秀氣俊美,個子高挑挺拔,把一身青色長衫撐的尤為好看,臉上濃濃的書卷氣與一直綻放的淺淺笑容,更顯的他俊逸瀟洒。要說唯一不協調的,就是他身後背著地兩個巨大木箱,那兩隻木箱長起碼一丈,寬卻僅有兩尺,一左一右壓在年輕人地肩頭上,隨著他的步子發出叮叮咣咣地輕響。

這年輕人腳下步子碎碎的,因此走的極慢,身子顛來晃去,兩條胳膊前甩后甩左甩右甩,好似放在哪裡都不自在,面上表情略微扭曲,似憎,又似喜,似煩,又似樂,嘴裡不住嘟囔,像在罵什麼人。此地情靜,四處寂寂無聲,只有絲絲微風拂過,在泥道上捲起淡淡沙塵。

前方路中間躺著一塊饅頭大的白色石子,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微光。年輕人見了石子,彷彿見了仇人一般,快跑幾步,掄起右腳對那石子就是狠狠一下,咚的一聲,石子應聲飛起,落在他前方一丈來遠的地方,磕勒勒滾了兩下,就此不動。

反觀年輕人那邊,卻是雙手抱腳,齜牙咧嘴,冷汗淋漓,一邊獨腳蹦跳,一邊哀聲哼唧。身後兩隻箱子動搖西晃,彷彿隨時都會將他壓垮。這年輕人既不是內力深厚的大俠,也沒有穿著鐵鞋,剛才那一腳,無異於以卵擊石,實在痛的錐心。

年輕人蹦了一陣,突然晃眼看見路邊草叢中豎著一根尚未枯敗的狗尾草,他放下痛腳,蹣跚著踱了過去,把那草從根部狠狠掐斷,扔到嘴裡胡亂咀嚼起來。這狗尾草也是好吃的嗎?這年輕人吃的滿口的苦澀,只好呸呸幾聲,把嘴裡的東西又吐了個乾淨,又罵了一聲,「晦氣!」

這個年輕人就是李秀才。此番從南部高原出來,他是要趕赴秀水山莊前去找人。南部高原的納西王國離大魏映思州相距甚遠,要是從前他功力尚在時自不會把這點小路放在眼裡,可他數月前遭逢大難,一身輕功十去其久,千里迢迢,一路奔波,直走了他兩個多個月,眼看再有數日的光景就要到秀水山莊了,這是他的喜事,但自己速度極慢,全沒有了以前風馳電掣的瀟洒,這是他的恨事。

傍晚,李秀才終於趕到離秀水山莊不到二百里地的一個小鎮落腳,鎮子不大,只有一條布滿店鋪的街道,讓人區分出它與普通村落的不同。李秀才東搖西逛,來到了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雙喜客棧。這取名於開店的前夕,老闆的小兒子終於娶到了媳婦,張羅親事的同時,大兒媳又生下了一個大白小子,真的是雙喜臨門,樂壞了這家子人。

李秀才在店裡住下,胡亂吃了一頓晚飯,便到樓下瞎逛,這客棧不大,供人休憩的院子更小,他一路亂走,居然跑到員工居住的後院去了。後院規模乍看一眼還算不錯,李秀才心裡高興。扭頭四處細細張望,卻發現那院中除了一棵高大的梨樹,其他好像也沒啥好看的。此時正是深秋,一樹的梨子多數都被採摘完畢,樹上只余著少數一些發育不良的細小的果實。配著幾把看起來隨時都會落下地枯枝敗葉,不僅毫無美感。簡直丑得扎眼,氣的李秀才再次大罵了一句晦氣。

梨樹下蹲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一身淺綠色棉襖,頭上結了個髮髻,正在那裡用枝條撥弄一群覓食的螞蟻。李秀才站在他的側面。細細打量,只見那少年皮膚白嫩,面上似乎帶著笑容,衣衫乾淨整齊。似一副人地模樣。李秀才看他年紀這麼大了還童心未泯。跟自己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心裡已有了三分好感,就想上前搭訕,打發打發時間。

可惜等他走近蹲在他旁邊一看,才發現少年目光獃滯,痴笑的臉上,一塊暗紅色地疤痕分外顯眼。一溜黏呼呼的口涎從他嘴裡流出。眼看越拖越長,卻被少年哧溜一聲狠狠吸了回去。說不出的噁心。李秀才心生厭惡,正準備離開,轉念又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左右也是個無聊,不如逗弄一下這個傻小子,看看他到底有多傻。

拱手唱了個諾,李秀才問那少年:「兄台你好,在下李秀才,初到寶地,敢問兄台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那少年正玩的興起,痴痴獃呆的轉過臉來,道,「你說什麼?」李秀才老大地沒趣,馬上就想給他一個巴掌讓他張張見識,考慮到自己功力大不如前,只得先忍了晦氣,又再說道,「在下李秀才,初到寶地,敢問兄台如何稱呼?」

少年也不答話,只是瞪大了眼,盯著李秀才痴看,只看得李秀才汗毛直豎,心口裡咚咚打鼓,不知道這少年什麼想法,剛想問他什麼意思,卻見那少年突然又變了臉,由痴轉怒,不屑道,「兄台?什麼兄台,我家只有灶台,稱壺?我家是開客棧的,不是開雜貨店的,你要買壺,來我們家做什麼?」

李秀才也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哭笑不得,心裡直罵這傻小子真是混蛋蠢蛋豬頭蛋,搖搖頭道,「我不是要買壺,我是問你,哎呀…」李秀才垂首撓撓頭,抬起臉來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此刻終於聽懂,呵呵傻笑,答道,「你問我啊,我叫小寶。」李秀才見他終於聽懂,放下心來,笑道,「原來是小寶,你好你好,敢問兄台今年貴庚啊?」

少年茫然,「羹?什麼羹?沒吃過?好不好吃?」李秀才一愣,心道這個小子真是傻地可以,又重新問道:「我是說,小寶你今年幾歲啊?」這次少年沒有遲鈍,高興地答道,「我今年十七歲!」

李大賤貨的玩癮已經上來了,聞言大張著嘴巴,做了個十分誇張的詫異表情,叫道,「小寶已經十七歲了?不像不像,你一定是在騙我吧?」

唐寶兒雖然是個痴獃兒,平時里家教卻極好,傻歸傻,卻是從不撒謊,比那些紈絝子弟可強的多,也由此深得家裡人的喜愛。此時聽到李秀才質疑他的回答,把手中樹枝一丟,老大的不高興,高聲爭辯道:「我就是十七歲,沒有騙你。」

李秀才嘿嘿一笑,擺擺手道,「小寶不要激動,你先聽我說完。」他指指眼前地那顆梨樹,道,「你看這棵梨樹,長地高大挺拔,春天時一定枝葉鮮嫩翠綠,開出的花兒朵朵似雪,結出地梨子,密密麻麻,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到了秋天,一定是碩果累累。我來問你,從小到大,你一共吃過幾次這樹上結的梨子?」

那番文縐縐的酸話聽得唐寶兒痴痴愣愣,抓耳撓腮,想了半天才答道,「吃了五回,不是,吃了七回,這梨兒好甜,小寶愛吃。」

李秀才微微一笑,道,「這梨子你是年年都吃的么?有沒有哪年沒有吃到的?」唐寶兒點點頭,「是啊,年年都吃,這梨兒好吃極拉,小寶才不會不吃呢!」

李秀才眼看唐寶兒似乎上當了,當下輕輕點頭,正色道,「那就是了。你才吃得七回梨子,又沒有哪年沒吃到的,代表你今年只有七歲,要是十七歲,你應該吃了十七次梨子了。我說的對吧?」

唐寶兒哪裡聽過這樣的謬論,就是傻子也是大吃一驚。長長的口涎又流了出來,吧嗒一下滴在了他身前的半塊饅頭上,那饅頭本是他拿來逗弄螞蟻的,可苦了這些拚命找食的小東西,饅頭一口沒吃到。痰倒喝了個盡飽。唐寶兒想了一會,面露喜色,似乎明白過來,嘿嘿笑道。「原來我今年七歲啊。我媳婦兒怎麼告訴我我今年十七歲呢。你真聰明,哈哈哈,我媳婦兒還笑我傻,她才傻呢,連我幾歲都不曉得。」

李秀才沒想到他那麼好哄,心想此時我若是在吃飯,一定噴地滿桌都是。他忍住笑意。復又問道,「原來寶兄已經娶了媳婦兒啊。誰給你娶的媳婦兒?你媳婦兒此刻在忙些什麼?」

唐寶兒認真的道,「我爹給我娶的媳婦,剛吃完飯,我媳婦兒刷碗去了。」

李秀才估計故計重施,又是一副吃驚的模樣,「刷碗?哪有自己媳婦兒刷碗地,老娘才刷碗啊!」

唐寶兒剛才與他論及年齡,心裡已對李秀才的話有了幾分信服,此刻又被他將了一軍,不由得抓抓頭,茫然道,「我不曉得,我媳婦兒每天都刷碗地啊。我娘,我娘…」

李秀才不等唐寶兒把話說完,把話頭接了過來,「我來問你,從小到大,你記得你娘都做些什麼嗎?」

唐寶兒如臨大敵,害怕又說錯話又嚇到李秀才,想了好久才怯生生道,「這個我曉得的,我娘每天陪我玩兒,做好吃的給小寶吃,還幫小寶做衣服。」

李秀才嗯了一聲,問道,「晚上有沒有陪你睡覺?」

唐寶兒道,「有啊有啊,天冷的時候,還有打雷的時候,小寶害怕,娘都會抱小寶睡覺地。」

李秀才問到關鍵時刻,忍不住輕聲壞笑起來,又問,「好,那洗衣做飯,陪你玩,陪你睡,這些事情,現在都是誰做?」

唐寶兒略微思索,嘴裡蹦出來三個字,「我媳婦兒。」

李秀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你看吧,你娘跟你媳婦兒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你被你爹騙了,你爹沒幫你找媳婦,你爹是給你找了個後娘!」

此言入耳,唐寶兒渾身打戰,如遭五雷轟頂,若不是蹲在地上,只怕早就一跤摔倒,一張臉瞬時間漲得通紅,竭力爭辯道,「你騙人,你騙人,我媳婦兒晚上還陪我在床上打架,我娘就沒有!」后媽是可怕地,這鎮子上已經有先例,唐寶兒可不敢想象自己每天都遭人痛打會是什麼滋味。

李秀才早有準備,即時追問道,「那我問你,你娘打過你嗎?」

唐寶兒才想著打字就被李秀才說了出來,他渾身又是一抖,滿臉地驚恐,如同見到深海夜叉,哆嗦道,「打…打…小寶最怕被娘打了!」

李秀才輕輕撫摩唐寶兒後背,像摸自家養的小狗一般,邊摸邊柔聲道,道,「小寶別怕,你娘不在這裡,也不會打你。」眼看唐寶兒漸漸收起驚恐之色,才又再問,「那小寶,你打你娘嗎?」

唐寶兒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我不敢,我娘很兇,我打不過!也不敢打。」

李秀才道,「那你打的過你媳婦么?」

唐寶兒點點頭,雙手伸出,一面模仿打鬥場面,一面答道,「打的過,我媳婦勁兒小著呢,我就那麼一按,她就倒床上起不來了。」

李秀才看他動作可愛,神色卻非常認真,好似他媳婦兒真的在眼前,任他按倒一般,忍不住又笑起來,心道,這個傻子,當真可愛,少爺我這幾個月每天都跟那些個狡猾的王子打太極,早就累了,這小子有趣,我倒要多跟他玩上一會。唐寶兒看他嬉笑,以為他又不相信自己地話,急切之色溢於言表,急慌慌道,「你不相信么?我真地打的過我媳婦兒啊!」

李秀才點點頭,一字一頓緩緩道,「我信,我信,你娘最近還打過你嗎?」

唐寶兒放下心來。搖搖頭道,「沒有,小寶現在很乖,我娘不打乖小寶。」

李秀才對唐寶兒搖搖頭,緩緩才道。「你被你娘騙了!你娘以前打你,是因為你還小。力氣小身板小,當然打不過了。你現在長大了…」李秀才捏捏唐寶兒地肩膀,又接著說,「小寶你現在多結實,多壯。你娘早發現她打不過你了,所以不打你。她又怕你去找她打架,所以叫你爹又幫你找了個後娘,天天陪你打架。不信你現在去試試。跟你娘打一架。看看能不能把她按在床上!」

唐寶兒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說是真的?」李秀才點點頭,正色道,「千真萬確。」

唐寶兒奇道,「千針?什麼針?我只知道縫衣針啊,萬雀又是什麼?我只知道麻雀啊!我問你是不是真的,你為什麼不答我。跟我說什麼千針…麻雀。」

李秀才幾乎抬手就給他一巴掌。他使勁忍著,兩隻手揉在一起搓了半天。才平靜下來,說道,「我是說,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真地!」

唐寶兒聽完思索片刻,突然起身扭頭便跑,李秀才急了,慌忙把他拽住,急道,「小寶不要急啊,再陪我說會兒話!」

李秀才勁大,唐寶兒拗不過他,側過頭來道,「說,說什麼?你剛才又要我去找我娘,我要去找了,你又要跟我說話,說,說什麼?」

李賤貨看看唐寶兒,又看看這院子周遭的情形,看看唐寶兒,又看看院子,來來回回看了幾次,直看得唐寶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終於,李秀才的視線停留在地上半個沾滿口水又爬滿螞蟻的饅頭上,計上心頭,忍不住輕輕奸笑,又轉過來看著唐寶兒,指著地上的螞蟻說道:「小寶你可知道,螞蟻為何要搬運這饅頭?」

唐寶兒氣憤道,「這有什麼稀奇地,它們愛吃饅頭。」

李秀才搖搖頭道,「你錯了,它們愛吃的不是饅頭。」唐寶兒自覺這個答案太過於荒謬,就是傻子也拍手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傻,我在這裡餵過好多次螞蟻了,我知道地,它們愛吃饅頭!」

李秀才不理他的嘲笑,道:「我再問你,你最愛吃什麼?」

唐寶兒兩眼向天,一隻臟手在下巴上摸來摸去,一邊唔唔哼唧,一邊思索,想了片刻,才喃喃答道,「我最愛吃…紅燒牛肉,還有紅燒肘子,我媳婦兒燒的肘子,好吃!」

李秀才又問,「那你最不愛吃什麼?」

唐寶兒眉頭一皺,「我最不愛吃…我最不愛吃中葯,中葯好苦!」

李秀才問,「你每次吃紅燒牛肉之前,嘴裡有什麼反應?吃中葯之前,嘴裡又有什麼反應?」

唐寶兒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李秀才微微一笑,「每次你看見紅燒牛肉,是不是滿口生津,口水多的不停的要流下來?吃中葯之前,是不是又覺得嘴裡又干又苦,一滴口水都沒有?」

滿口生津唐寶兒不懂,口水多還是知道地,他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奇怪了,吃飯的時候,我從來也沒見過你啊?」

李秀才故作神秘,把頭轉向一邊,沉聲道,「我不必看見,我只要知道,你身上的一個秘密就好拉。」

唐寶兒被秘密二字引來了興趣,什麼老娘,什麼媳婦兒,統統丟到一邊,趕緊又蹲了下來,緊緊挨著李秀才,扯著他地袖子,不住地搖晃,問道,「什麼秘密,什麼秘密?告訴我好不好?告訴我啊!」

李秀才被他扯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使勁撥開拉著他衣服的那隻臟手,心裡不知道把唐寶兒的娘罵了幾十幾百遍,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告訴你也可以,你記得保密啊。」

唐寶兒伸出一隻小指,痴笑道,「保密,保密,我跟你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

李秀才把他的手拍開,不耐煩道,「行啦行啦,我信你拉。勾就不要拉了。」

唐寶兒見狀,也不再堅持。又湊了過去,小聲道,「那你快說呀,什麼秘密?」

李秀才轉頭把前後左右都看了一遍,確定後院沒有旁人之後。才低聲道,「其實,寶兄你的口水,是天下第一的調味品!螞蟻愛吃地。不是饅頭。而是,沾了你口水地饅頭。而你,你最愛吃的,也不是紅燒牛肉,是沾了口水地紅燒牛肉,不信你想想,在吃到好東西之前。不管是到牛肉或者肘子。你嘴裡一定先流出口水,而吃葯之前。一滴口水都沒有。所以說,牛肉為什麼好吃,是因為你吃到嘴裡地時候,牛肉已經沾了你的口水,中葯為什麼難喝,是因為你一滴口水都沒有流下,沾不到你的口水,中葯怎麼會好吃?你看這些螞蟻,為什麼不去吃別家的饅頭,偏要吃你給的饅頭,就是因為你地饅頭上沾有你的口水啊!」

這麼長地一句話,唐寶兒聽一句忘兩句,滿腦子只記得口水,口水,想了一會,猛然明白,好吃的東西是跟自己的口水有關,有口水,就有好吃的,沒口水,就沒好吃的。唐寶兒樂歪了,笑道,「原來是這樣,好,再給它們多吃一點。」說完鼻子一吸,發出響亮地哼哧聲,復又是咳…呸…鼻涕口水好大一團,正正的吐在那半個饅頭上,幾隻螞蟻在粘液里死命掙扎,痛不欲生,李秀才看的幾欲昏厥,胸膛里似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翻滾,酸的,澀地,直要突喉而出。唐寶兒還在叫,「吃吧吃吧,多吃一點,哈哈哈哈哈哈哈…」邊說邊拿手中地樹枝不停的撥弄。

李秀才大口咽氣,硬生生把那酸澀壓回胃裡,他本來就賤得令人髮指,眼看就要得手了,怎麼肯就此罷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按奈住心中的狂喜,李秀才輕輕說道,「寶兄你看,這個饅頭,現在沾滿了你的口水,已經變成了天下最美味,最好吃,最香,最甜的饅頭了,你,就不想嘗嘗嗎唐寶兒兩眼放光,最美味,最好吃,最香,最甜,這是多大的誘惑,唐寶兒興奮道,「真地嗎,我要吃!」說完伸出一隻臟手,迅雷也似,抓起饅頭就往嘴裡送。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手從兩人地身後揮了過來,打掉了唐寶兒就要進嘴的饅頭,唐寶兒沒料到有這一下,跌坐在地上,回頭看著大手地主人,痴獃了片刻,忽如傀儡戲中扯瘋的木偶一般,雙手亂舞,雙腳亂蹬,放聲哭嚎起來,「爹,爹!你為什麼不給我吃,小寶要吃天下最好吃的饅頭啊…嗚嗚嗚…我要吃啊,我要吃啊…」

哭號了一陣,唐寶兒卻突然止住哭聲,手腳不停,狗兒一樣向那饅頭快速爬了過去,唐寶兒的爹見到此景,冷哼一聲,似是心痛到了極點,幾步追上唐寶兒,一個大腳把他踹翻在地,口中喝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給我滾進去!」唐寶兒屁股吃痛,哭嚎之聲又再響起,此次他卻不敢再賴皮,一邊往後院一座閣樓爬去,一邊嚎叫,「娘,娘!嗚嗚嗚…娘,小寶要吃最好吃的饅頭啊…」

李秀才驚的一身冷汗,此時他才轉頭看向這個不知道何時來到他們身後的中年男人,不看也就罷了,這一看,直驚得他魂都要飛了出來,眼前這凶人,赫然就是客棧老闆!李秀才心道,「才短短几句話的功夫,他怎麼就來了?還偏偏趕在這個時候!真是倒霉。還好那傻小子沒把饅頭吃了,否則我今日怕是要死在這裡。他奶奶的,少爺的功力怎麼會退步到這種田地,老大一個活人過來我居然都沒有察覺!」

原來,剛才李秀才陪著唐寶兒玩耍說笑,一直被這客棧老闆在樓上看在眼裡。他的小兒是個傻子,平素里極少有人肯陪他玩耍,只有那些頑劣少年想著方的欺負他,卻沒料到今日里新住店的這個俊秀公子,不僅沒有欺負他的傻兒子,還逗他說笑開心,那客棧老闆在樓上雖然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可看著兒子的反應,一定不是什麼壞事,心裡一熱,就想下來結識一下李秀才。順便向他道個謝,沒想到下樓之後,竟然看到這樣一幕,這口惡氣,卻不知要怎樣才出得了。

有道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李秀才方才捉弄唐寶兒的時候。要多歡快有多歡快,萬萬沒想過報應來的這麼快,只見這客棧老闆長的又黑又壯,一雙牛眼銅鈴一樣憤怒的鼓起,大地嚇人。臉上橫肉縱橫交錯。脖頸上青筋根根爆出,活脫脫一個黑面殺神。他打飛饅頭,踹走兒子,騰出手來就要打李秀才。李秀才面色煞白。大驚之下手腳並用,倒退著爬去,邊爬邊喊,「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斯文人,好好說話…」

唐老闆哪裡肯饒他。掄著醋鈸大的拳頭沖了上來。對著李秀才門面就是一下。李秀才不等拳頭打到,已經嚇得仰面跌倒。慌亂中機緣巧合,幸運的躲過了這一拳。唐老闆一拳不中,邁進一步,第二拳就要落下來。李秀才慌忙中往旁邊一滾,又躲了過去。

唐老闆怒罵一聲,「狗雜種,你在地上亂滾什麼。」

李秀才現在已知道不是自己退步得太厲害,而是這個客棧老闆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滾的一身髒兮兮地全是泥土,驚道,「我不滾,就要被你打死了啊。」

唐老闆道,「老子就是要打死你這個狗雜種。」說完撩了撩袖子,又沖了上來。

李秀才不是狗兒投胎,打滾不是他的長處,見唐老闆氣勢洶洶,也不敢再滾了,亂爬幾步,站起身來就跑。跑,他往哪裡跑,李秀才心慌意亂,也不曉得往哪裡跑才躲得過這頓拳頭,自己跑不跑地過那黑面神都是個問題,一眼瞧見旁邊的高大粗壯的梨樹,想也不想就繞著大樹逃起命來。這一繞還真有用,仗著自己身體靈活,繞了七八個大圈之後,唐老闆竟然還沒追上他,只在嘴裡不停的叫罵,「小雜種,狗雜種,你給我站住…」唐老闆的叫罵之聲頗為響亮,打架撒潑這等熱鬧事,又有幾個人不感興趣地,一會兒的功夫,這院子四周已經聚集了不少夥計,全在看他二人追逐。李秀才理虧,武功也比不過人家,當下也不敢再還嘴,只是一味的逃命。唐老闆一時不能得手,心生一計,他加速追了幾圈,抓准一個機會,突然停住不追,穩住身子后馬上掉頭,迎著李秀才的正面跑了過來。李秀才繞樹跑地正來勁,渾沒料到他突然改變路線,一邊抓著大樹穩住前進地身子,一邊高叫,「打死人了!」眼看兩人就要碰面,唐老闆側身一個大腳就掃了過來,李秀才躲閃不及,只得在轉身中原地跳起,希望受的力道能輕一些。

這一腳用盡了唐老闆全身的力氣,瞬息之間踢中了李秀才的屁股,李秀才身子飄絮般飛起順著慣性狠狠砸在了那梨樹身上,痛的他幾乎昏死過去。

唐老闆之前追了他半天,心裡火氣已飈到頂點,雖然此刻一擊得手,但哪夠他解恨的,心裡只想著把這個小雜種馬上打死。上前一步,又是一記老拳斜甩過去,李秀才剛從樹上劃下,順勢抱頭一蹲,可惜動作太慢,這一拳又是結結實實的甩在臉上,內勁透體,震地樹枝樹葉都瑟瑟地抖了起來。

李秀才一聲慘呼,軟綿綿倒在地上,此時客棧里幾個夥計已經趕了過來,三下兩下就把李秀才按翻在地,只等唐老闆一聲號令,卸胳膊還是卸大腿,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唐老闆見到李秀才被按倒,上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一直到身邊夥計們看不下去了把他拉住,他自己也怕繼續下去會將人打死,這才呸的一口痰吐在李秀才地身上,惡狠狠的道,「你這個小畜生,竟然如此戲弄小兒,你馬上給我滾出客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李秀才渾身青腫,臉蛋更是胖如豬頭,哪裡還有一點瀟洒的模樣,他從那已有些不停使喚的牙縫裡擠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掌柜的,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天色已晚,你要我到哪裡去?」

唐老闆哼了一聲,道,「你去哪裡我不管,我只知道,半柱香的時間之後,我要是再看見你,你就要到閻王爺那裡去報道了。」

他凶相畢露,又放出狠話,只把李秀才嚇的屎尿都要流了下來,慌忙道,「我滾我滾!你不要過來,我馬上就滾。」幾個夥計放開手來,李秀才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低頭逃回了自己的房間內,收拾好行李,又發了一陣呆,終於背著箱子灰溜溜的逃出了雙喜客棧。

PS:汗哪,我也有一章更新一萬四的時候,一切都為了本月更滿十萬,媽媽咪噢,寫死人啦。這章後半段的內容幾乎與劇情主線無關,並非趕更新拖戲,我是考慮到最近章節虐的厲害,自己寫的也滿壓抑,加之確實也許久沒有可樂一點的情節出現了,這才請出賤人李秀才,將他痛打一頓。在此說明一下,三生這章雖然寫了個弱智兒童,但我本意並沒有任何侮辱智障人士的意思,作惡的人,章節末端已遭痛打。

另外,笑忘山河今日,有也在跟那書的童鞋可以去看看。悄悄地說一句,偶上個月其實就把那書碼完了。說這個是為了感謝給笑忘山河投鮮花與跟絕品女僕投鮮花地人,看到鮮花,心裡非常高興,對仆街作者來說,任何一點小小鼓勵都是那麼的感人哪!

鞠躬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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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絕品女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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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天兵風雲 第三十三章 兩個北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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