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競技大賽
斷劍山,插雲天,一刀砍斷劍尖尖。
冰符宗,在山巔,一道冰符保平安!
銀裝素裹的斷劍村外,一群頑童在雪地里嬉戲,唱著童謠追逐著跑遠。
童謠里的斷劍山說的是村西的一座奇山,山高千丈,底徑卻只有里許,直上直下,陡峭扁平,恰似一隻鐵劍直指長空,劍尖如被神兵削斷,平直光滑,斷劍之名由此而來。
斷劍山頂冰符宗,乃一級修真門派,一條小徑蜿蜒蛇行,盤山而上,小徑盡頭立一塊五米高的黑色巨石,上刻『冰符宗』三個蒼勁篆文,山門后是一個上萬平方米的巨大廣場,幾排簡陋的宗門原木小舍臨崖而建,錯落有致的分佈在廣場一角。
晨觀雲霞蒸騰,暮賞百鳥歸林,春花冬雪,一派莽林風光。
暮色時分,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雪花似雲層被剪成了碎片往下倒,天地間一片蒼茫,除了密密麻麻的雪片在飄飛外,再也看不見其它的事物。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冰符宗宗主室內,宗主練雲依坐在一張柏木椅上,手中把玩著兩卷書冊,粗麻長袍,遮住了曼妙的體態,卻掩不住她山水畫般精緻的資容。
「易凡!後日便是競技大賽了!」
練雲抬起頭,晶亮的眼眸注視著站在木幾前的易凡。
易凡今年十七歲,在冰符宗眾弟子中排第三,相貌平凡,性子卻極是堅忍,素日修鍊極勤,奈何靈根低劣,至今真識也無法一次性打完九個籙文,放不出一道冰箭。
聽了練雲所言,易凡神色黯然,緩緩躬身道:「易凡祝宗主得勝而回!」
「得勝而回?」
練雲嘴角微翹,臉上浮現一抹莫名的微笑:「連續七屆,冰符宗七位宗主都是一去不回,我的戰力值遠遜上屆宗主……」
練雲輕輕一嘆:「此次競技,勝算實在渺茫!」
易凡垂首不語,深徹入骨的哀傷湧上心頭,競技場兇險叵測,這位自己打小便傾慕依戀的大師姐,很可能便從此一去不復返,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能替她去,不過競技場大賽只能由宗主參賽,再說,就算準許弟子參賽,以他這個連一個冰箭都放不出的宗門廢物,也幫不上什麼忙。
練雲撫摸著手中書冊道:「這兩卷書冊,一本符文基礎,講訴符文的應用基礎,對我宗冰箭九字元文的創新和改進大有啟迪,這本九章演算法,是術法、演算法及陣法入門基礎,分別是第五任宗主、第十九任宗主競技大賽之所得,這兩本書使我宗整體實力大為提升,只可惜冰符宗立宗九十年來,前後共二十七位宗主,共歷經二十九次競技大賽,僅兩次得勝而回,否則……若能多得幾本書冊,或許能助冰符宗走出目前困境!」
冰符宗的歷史,身為宗門弟子的易凡自然很清楚。
據山下斷劍村村史記載,九十年前,這世界並不是象現在這樣的,那時太陽要比現在小上一輪,星光只在夜間出沒,微小如針尖米粒,而不是象現在這般,白晝里就能看見那層疊環繞,大如碗盆,密如恆河沙粒般無可計數的星球環。
對!星球環!神使們是這樣叫的。
每一顆星球上,都是一個浩大的世界,生活著無數如同冰符宗這樣的修真門派。
那麼遠,那麼小的一個小銀盤,人怎可能住在上面?
這個問題不僅易凡不明白,宗門所有人都不明白。
不過神使從不說謊,這是毋庸置疑的。
突然有一天地動山搖,整個世界象是被一個碩大無朋的巨獸吞沒,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所有人都昏睡過去,醒來后夜空中點點繁星不見了,而變成了現在這個所謂的星球環。
天降神使,賜與斷劍村腦域鍊氣決(一)、冰箭九字元和基礎文字三本典籍,選出村裡六個具有『靈根』的村民,修習**,成立冰符宗,村落周遭百里也用**封閉了起來,以往的通途如今再也找不到了,老路變成了鬼打牆,不管怎麼轉都轉不出去。
冰符宗晉陞二級之日便是解封之時,不過冰符宗並不是一個以攻擊見長的門派,三年一次,只能由宗主參加的門派競技場,連續七次,宗主都是一去不返,每隔三年,冰符宗就得換一個新宗主,九十年來,斷劍村在此繁衍生息,由最初的四百多人發展到現有的三千多村民,每年出生的嬰兒雖然在逐年增多,可有『靈根』的幼童卻似越來越少,三年也未必能找出一個,如此下來,冰符宗弟子凋零,冰符宗發展不起來,解封的希望便越發的渺茫。
練雲凝視著書冊,緩緩道:「身隕競技場,是每個冰符宗弟子的最終使命,三年前我自接任宗主之時,便已有這個覺悟,練雲死不足惜,只可惜未能振興宗門,愧對歷代宗主,這次我若回不來,冰符宗的振興就靠你們了!」
易凡垂頭道:「易凡雖素日不敢有絲毫懈怠,無奈靈根低劣,愧不能為宗主解憂!」
聽了易凡這句話,練雲的臉色很是奇怪,有些慚愧,又有些遲疑,不過易凡低垂著頭,沒看見練雲此刻的神色。
「易凡!你過來!我測測你的戰力值這一年來有什麼變化!」
「是!」
易凡走上前,伸出手。
練雲無名指上的黑色宗主戒彈出一根針狀尖刺,在易凡掌中輕輕一刺。
半響,練雲失望的搖頭:「力量2、體質2、神經反應1.5、精神力8、內息1,靈根等級1,戰力值為48,精神力還沒達到二等,易凡,你的其它幾項都很不錯,唯獨精神力,提升實在太過緩慢!」
冰符宗的腦域鍊氣決(一)只修鍊精神力,其餘各項只能靠自己苦練而緩慢提升,易凡修鍊刻苦,各項屬性都比同門高出少許,唯獨最體現冰符宗戰力的精神力,卻比同門差了不少。
易凡臉色黯然,這幾年來,他練功之苦,不在宗內任何一個人之下,只是一等下品的靈根,卻讓他的精神力還不及同是一等靈根、今年只有十二歲的小師弟。
練雲道:「我已測過卓越和周瑜的戰力值,卓越精神力已有36,戰力值180,靈根為4等,周瑜精神力20,戰力值95!靈根為2等。」
冰符宗的戰力主要體現在精神力上,冰箭術由九個符文組成,各個符文消耗的精神力多少不一,平均為1,得一次性打全九個符文方能釋放一個冰箭,也就是說,大師兄卓越已能祭出四個冰箭,二師兄周瑜也能打出二個,可易凡的精神力還不能釋放一個冰箭,易凡不過只比他們晚進宗一兩年而已,別說他們了,連比自己晚進宗五年的五師弟精神力都超過了自己,難怪私底下被同門稱為宗門廢物呢,還真是名符其實。
其實冰符宗僅有的九個弟子中,七人靈根等級都是1,不過估計同一個等級里也有高下之分,易凡毫無疑問應該是最低級別中的最下品。
練雲看了看易凡,心底嘆息,其實易凡近乎自虐的苦修她也看在眼裡,只不過,以其資質,在修行上實不可能有多大建樹。
與其浪費資源枉費時日,倒不如早早挺身而出為宗門貢獻……
雖然這樣虧欠了易凡,不過對宗門而言,卻是最有利的選擇。
連續七次不勝,宗門弟子的士氣都已跌落在最低點,不管從那方面來說,冰符宗都實在太需要一次勝利了!
或者說,至少要看到勝利的希望。
思量已定,練雲緩緩道:「以卓越的戰力值,若是接任宗主,三年後去競技場勝算不大,但若是能多三年苦修,勝算大增!」
易凡雖靈根低劣,卻不是愚笨之人,練雲這樣說,心裡那還不明白。
半響易凡方苦澀的道:「我來接任宗主,三年後的競技便由我去,反正我是廢物,輸贏都不指望了,倒不如廢物利用,多給大師兄三年時間……」
練雲微微皺眉,不過易凡話雖直,卻是實情,嘆口氣,終究什麼都沒說出來。
房內沉默下來。
「我明白了!好的,易凡沒用,這些年多蒙宗主照顧,便以此回報吧,後日的競技場還望宗主多加小心!」
易凡聲音有些嘶啞,儘管明白這樣做確實對宗門有利,但被自小傾慕的大師姐這樣拋棄,心情之低落,實是難以言之。
黯然向練雲躬身,就欲告退。
「等等!」
「易凡,你接任宗主起碼將少活六年,若你有什麼要求,請儘管提,只要練雲能做到的,無不答應!」
練雲若死在競技場上,本該由大師兄卓越接任,然後便是二師兄周瑜,六年後才輪到易凡,易凡這樣做,的確是少活六年,卻給了大師兄和二師兄每人三年的修鍊時間。
易凡停下腳步,靜立半響,轉過頭來:「大師姐!你雖然已接任宗主三年了,不過在易凡心裡,你始終是那個和藹可親,對我極好的大師姐,打四歲起,易凡便在宗門長大,年幼時在雪地里練功,凍的渾身發抖,是大師姐拿著烤的暖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罰三天不準吃東西時,是大師姐偷偷拿了噴香的窩頭給我,六歲時,和雪狼打鬥,渾身傷痕,是大師姐給我塗藥,在別的弟子罵易凡是廢物的時候,是大師姐把他們趕開,一直以來,都是大師姐在保護著易凡,這些易凡一直都記在心裡,從未忘記。」
練雲幽幽一嘆,如果她只是易凡大師姐,她不會這樣做,可她還有個身份,是冰符宗宗主,宗門利益至上,卻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
「是易凡太過沒用,愧對大師姐的照顧,易凡最大的夢想,就是陪在大師姐身邊,看紅日升起,白雪覆蓋莽林,春花開滿山坡!看大師姐慢慢的變老,我經常在想,若是能見到大師姐黑髮變白,那該是何等的幸福!」
易凡落寞的笑笑:「大師姐若是一去不回,易凡也覺的生無可戀,這樣也好,能早見到大師姐,只希望下一世,易凡不再這麼沒用,能由易凡來照顧大師姐!」
易凡痴痴的凝視著練雲,一字一句的道:「大師姐!打小起你交代的事情,我從來就沒違背過,只要是你要我做的事,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去做!」
練雲人美心善,待人極好,極得眾弟子擁護,對這個只比易凡大四歲的宗主,易凡、卓越、周瑜等師兄弟三人私下裡無不傾慕愛戀,不過和他們比起來,易凡自卑自賤,這些話積在心底,從不敢吐露,不過就要和大師姐永別,易凡也不在顧忌,這一番話下來,只覺的心中積怨盡泄,暢快不已。
練雲心中悸動,易凡的一番話里,實是蘊藏著比大山還要沉重的深情。
練雲微側著臉,俏臉在燈火下極是柔美,半響方發出一聲嘆息。
三師弟素日對自己的傾慕,練雲又如何不知,三人中,卓越驚才絕艷、俊逸洒脫,周瑜多智善謀,易凡沉穩堅毅,各有各的好,倒是難以決擇,再則冰符宗情勢險惡,自己身為宗主,又怎能顧及兒女私情。
自己已二十一歲了,村裡的女孩子,在這個年紀都早已生了幾個孩子了,可自己為宗門殫精竭慮,這男女間的相戀滋味,卻從不知是何滋味,這麼一去,心裡還真是有點不甘。
練雲素日對人對事一向公正無私,今日卻要易凡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只覺的委實太過虧欠了他,心中有愧。
也罷,對易凡的虧欠,便以自己身子來補償吧!
想及於此,練雲神情羞澀,在搖曳的燈火下更顯嬌艷。
咬著唇,瞟了瞟易凡,練雲盈盈站起,款步走到易凡身前。
「易凡!你閉上眼!」練雲語聲顫抖著道。
『噗!』
搖曳的燈火被吹滅,房內陷入黑暗,衣衫簌簌的摩擦聲中,幽香襲人,一個顫抖不已溫軟滑膩的身子輕輕的依了過來。
易凡的手觸到一個光滑如絲緞的酮體。
「大師姐!」
易凡觸電般的縮回手,心湖如投下一塊巨石,驚濤駭浪,一時間,連身子都顫抖起來。
「易凡!我不想就這麼孤孤單單的離去,我不想走的時候心裡連個最牽挂的人都沒有……」
「對不起,易凡!我這樣做,你別怪我!」
「我要你永遠的記得我!記著我的樣子,我的氣息,下輩子好來找我……」
……
房外四季長青的柯荷樹下,冰符宗大師兄卓越如標槍般筆直的站在樹榦后的陰影中,痴痴的看著緊閉的房門。
他的目光,落寞而蕭索。
風雪嗚咽中,隱隱傳來的呢喃歡好聲如無數利刃,在體內穿刺,切割……
萬箭穿心!莫過於此!
卓越閉上眼,兩行淚水從臉龐緩緩滑落,寒風呼嘯而過,還未落地便凝為一顆顆冰粒。
雪花,靜靜落在他身上。
雪冷,身冷,他的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