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隕

雪，下了三天三夜，終於停了。-====-

銀霜籠罩森林，活像把天地連接起來，群山起伏，如同無數銀蛇舞動，山風勁急，從絕壁邊賞雪亭頂呼嘯而過，化作聲聲嗚咽。

雪，隨風捲入，落在亭內一個依柱側坐的雪人身上，越積越厚。

雪人眼瞼微微一動，積雪簌簌從眉宇間掉落，露出一雙醉意朦朦的眸子，他伸手在身下木板下摸索一陣，掏出個密封的竹筒來，抖索著送到嘴邊，筒內米酒小半倒入喉內，大半卻灑在身上，寒風呼嘯，酒液未及淌落在地便凍結為一道道冰棱。

醉眼朦朧中，漫天紛飛的雪花幻成一個仿如水墨畫般清麗絕俗的面容，似水的雙眸帶著歉意，溫柔的凝視著他，漸漸淡去。

「大師姐！」

易凡喃喃自語，伸手想要觸摸她，竹筒從凍僵的手中滑落，米黃色的酒液順著麻袍緩緩滴落下。

……

『喀嚓喀嚓！』

秦霜踏著積雪，穿過練武場，向賞雪亭走來。

秦霜今年十四歲，在冰符宗弟子中排第四，緞子般的黑髮用綠色絲帶束著，一直垂到腰際，一身宗門特有的粗麻長袍，腳穿一雙簡陋的獸皮靴，周身沒有任何裝飾，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頰邊微現梨渦，秀美無倫，冰雪上反射過來的強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膚色晶瑩，柔美如玉。

眼光掃過亭內零散掉落的十餘個空竹筒，再看易凡除了持酒的右手外，身子、頭臉已被積雪覆蓋，腿更是凝上一層薄冰，與身下的木樁凝為一體。-====-

秦霜眸中閃過一絲憐惜的神色，自宗主走後，三師兄便坐在賞雪亭內狂飲不已，昨夜起就是這個姿勢，看樣子竟是一夜未曾動過，冰符宗的弟子對寒冷的抗性自非常人所能比擬，日常修鍊也常埋在冰雪下，但也是在運氣調息的情形下，象三師兄這樣，很容易引起寒氣侵襲，大病一場的。

在冰符宗眾弟子中，秦霜是對易凡最好的了，她的靈根也是最低的1級，精神力增長起來也是緩慢無比，不過比易凡卻好多了，十三歲時精神力才到9，可以釋放一道冰箭，能否釋放冰箭，這可是由學徒到正式弟子的標誌，意義重大，其中的艱辛，她感觸頗深，對於練功比自己還勤奮，卻直到現在也無法釋放冰箭的三師兄，她很是同情。

易凡何以爛醉如泥，她心裡很清楚，那夜，挂念著宗主要去競技場，秦霜心裡難過，想和宗主說些女兒家的體已話，不想來到宗主室外，室內卻傳來讓她臉熱心跳的呢喃歡好聲，三位師兄對宗主的愛慕，其實宗內無人不知，只是秦霜卻不明白，何以宗主會青睞這個相貌平凡且一無是處的三師兄。

無論是驚才絕艷的大師兄，還是足智多謀，隱隱擔起教導宗門弟子重責的二師兄，都比這個終日苦修卻進境緩慢的三師兄不知好了多少。

嗯，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易凡練功之勤奮，還是令人佩服的。

「三師兄！今日是宗主從競技場回來的日子，溫爺爺和狩獵隊的大叔們都已經到了！師兄弟們也在練武場上等候，就差你了！」

易凡緩緩睜開眼，身子一動，不過，他這麼坐了一夜，血氣不暢，腿早已僵直，這一動，身子摔下長椅，臉撞在冰面上，登時淤青了一大片。

易凡手腳卻已麻痹，不聽使喚，掙扎著起不了身，儘管這樣，他卻仍然抓著竹筒不放。

秦霜心裡暗嘆，搖搖頭，上前扶起易凡，攙扶著他向練武場走去。

練武場上，近四十人分兩列靜站著，左首鬚髮斑白、精神矍爍不輸壯年的老者正是斷劍村老村長溫木。

見易凡臉色青白、雙眼發直的樣子，溫木暗自搖頭，他身後二十餘個神色彪悍的獵戶，他們這次除了送來冰符宗的給養外，還帶來了三頭猛獸，供冰符宗年幼弟子訓練之用。

冰符宗弟子，無論男女，從七歲開始，就得在看護下與猛獸殘酷實戰，如此方能增大在競技場上存活的機率。

右列七人，為首劍眉星目的英挺青年，負手卓立，氣勢沉凝，正是大師兄卓越，今年十九歲。

身後二師兄周瑜，十八歲，瘦削臉龐，高挺微勾的鼻，一對眼睛，靈活精明，顯出多智的稟賦。

五師弟何庄今年十二歲，雖然也是一級靈根，不過同是一級，也有品級不同，何庄便是一級的上品，修行極快，一年前便能放出冰箭了。

餘下四名冰符宗弟子在四歲至十歲之間，還是懵懂的小孩，這就是冰符宗全部弟子了，冰符宗弟子一向人丁單薄，九人，在冰符宗歷史上雖不算鼎盛，卻也不算太差了。

「易凡！今天是宗主從競技場回來的大日子，你居然喝的酩酊大醉，還抱著酒筒，象什麼樣子！」

看著易凡醉眼蓬鬆的樣子，周瑜氣就不打一處來，上前搶過易凡手中的竹筒，拋在一旁。

易凡掙開周瑜，跌跌撞撞的沖向竹筒，寶貝般的撿起來，就往嘴邊倒去。

「你……！」

周瑜怒氣上涌，就待上前再去搶過。

「算了！隨他去吧！」卓越淡淡的道，看也沒看易凡一眼。

「可是他！」

「我想大師姐也不希望我們這樣對他！」卓越望著天空，神情落寞而蕭索。

……

眾人默默站在練武場上，帶著希翼的眼光望著天際。

正午，一道銀芒如流星般劃過天際，來勢奇快，眨眼間已來到眾人面前。

一個渾身亮銀色、背生雙翼的尺許高小人懸停在空中，一雙骨溜溜、琉璃般的大眼靈動的看著眾人。

眾人眼中希翼的光彩熄滅了，如果宗主在競技場獲勝，便是和神使一起回來，否則，便只有神使宣布失敗的消息，並確定下一屆的宗主。

神使伸出嬌小如花瓣般的銀色小手，手中放著一枚式樣古樸的黑色戒指，用甜美的女聲道：「競技場一區4637星域35786345星系234523745號競技場第876456221冰符宗宗主練雲身隕競技場，誰接任新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