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深了，雨瀟坐在床上看資料，肖雨的房間忽然傳來「呼啦」一聲。

她放下書，走到隔壁。

起風了，窗帘被吹得飄起來，在空蕩蕩的房中起舞。

她嘆了口氣。這麼晚了，他還沒有回來。

迎著風坐下，她突地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思念。

十幾天了，她卻彷彿已經和他隔了幾個世紀。

她靜靜地坐了一夜，他一夜未歸…

早晨，她疲倦地走進實驗室，發現有人比她還早。

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人是肖雨。

他正低頭做著測試，心無旁騖。

她的心忽然踏實了下來。

她走到另一張試驗台上，很快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整整一天，除了吃飯，他們倆都沒有離開實驗室，查資料，調配樣本，測試，一切有條不紊。

雖然沒有一句交談，可是雨瀟的心，是明朗的。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了她的肖雨沒有失去自己。

他還是他。

雖然…也許改變了一些東西…

林微妮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她挽起肖雨的胳膊：「工作狂，該吃飯啦！」

見肖雨沒作聲，她乾脆將他拉向門口：「快走吧，今晚請你吃好東西。」

快走出去的時候，林微妮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回頭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了她的試驗台上。

當腳步聲漸漸遠去，室中又只剩下雨瀟孤伶伶的一個。

「我的樣本呢？」雨瀟著急地翻著試驗台，怎麼也找不著她昨天做好的樣本。

已經好幾次了，每次她走開一會，就會丟失一些重要的東西。這種事情總是讓她正在進行的測試不得不被迫中斷，從頭開始。

這樣下去，她的進程實在太慢了，思路不斷被打斷，工作也無法順利進行下去。

可惡，不能再縱容你了。雨瀟皺了皺眉，打定了主意。

下午，實驗室空無一人。

林微妮出現在門口。

她向裡面張望了一會，走了進去。

她走到雨瀟的試驗台旁，顯微鏡下，放著一個新樣本。

她坐下，左手扶著鏡臂，右手調著焦距，仔細觀察了一會。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她看不出個所以然，準備起身離開。

當她鬆開手的時候，吃驚地發現雙手已經被粘在顯微鏡上，動也動不了。

她站起來，用力地晃了晃，下不來。

她把顯微鏡在試驗台上磕了磕，不動。

她加了點勁，還是不動。

她害怕起來，用力地磕、磕…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開始瘋狂地尋找一切堅硬的東西，把手中的顯微鏡往上面撞。

試驗台上、牆上、地上…她或蹲或站，忙得不亦樂乎。

就在她擺好姿勢，準備使出全身力氣，向牆上做奮力一擊的時候，手中的顯微鏡哀哀地開了口：「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啊～～～」林微妮尖叫起來，她拚命地甩著手，淚水奔騰而出：「救命啊～～～」

忽然，顯微鏡隨著她的某一次甩動飛了出去，落在屋角，應聲而碎。

顯微鏡掙扎著說了最後一句話：「下輩子…絕不當顯微鏡…」

林微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肖雨走了進來。

他看見的，是一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痴痴獃呆的女人。

這個時候，雨瀟正靜靜地坐在她的花房裡。

花都開得正好，絕色容光，滿室生輝。

花叢中的雨瀟，宛如百花仙子。

這一次，她是真的要當百花仙子了。

巫界之中，有一個傳說。每一朵花，在快要凋謝的時候，都會釋放出花精，如果能把握時機，捕捉住花精，就可以將它與花朵一起製成靈藥。對於巫師，靈藥可以提神，對於人類，它更有延緩容顏衰老的神奇功效。

她研究了半個月的資料，實在難以在短時間內吃透這些信息，更別說靈活自如地運用和發揮了。時間已經不多了，她沒有辦法再從零開始，只有尋找捷徑了。

事實上，這也並不是捷徑。千百年來，巫界雖然一直流傳這個說法，卻從來沒有人真正地見過靈藥，更別說製造和使用了。因為，對於巫師們來說，提神的方法實在太多了，根本沒有必要費那麼多氣力和時間去研製什麼靈藥。再說，要找准那個時間，也需要很大的耐心。即使真的有人一時感興趣，嘗試過，也都會最終半途而廢，去研究更有趣的巫術了。

那麼，我是不是真的決定要做了呢？雨瀟問自己。

前幾次，我總是靠求助別人來解決問題，難道這一次，我不該認真地試一試，自己想辦法嗎？而且，我愛這些花，我了解她們。多少次，只有我們的時候，我和花兒們密密私語，享受只有對方的美妙時刻。我見證過無數花兒的新生，和離世。如果說，最終會有一個人製成靈藥，那麼，這個人為什麼不會是我？

同樣地，我也見證了肖雨的孩提，懵懂，和成年。如果這次，一定要有一個人將他引入幸福的生活，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我。

我必須這麼做。我只能這麼做。

她起身，在花叢中走來走去，開始尋找一切呈現衰相的花朵。

她找著了一些，選擇了幾朵，坐在她們身邊，一動不動地觀察，等待。

她緊握魔杖，在她們快要垂下腦袋的時候，立即念出咒語，將她們周圍的時間定住，然後快速地放入玻璃瓶中。

才收集了幾次，天已經完全地黑了下來。

她看看玻璃瓶中的寥寥幾朵，明白長路尚艱。

連續幾天，她幾乎不吃不喝地待在花房裡，終於收集滿一瓶。

第一次試驗開始了。

她按照古法，將瓶中的花製成花汁，加入咒語。花汁呈現不明朗的顏色，氣味有些像毒藥。

「死就死吧。」雨瀟把心一橫，倒出一點在手心。

「啊～～～」

不是像，這就是毒藥！

雨瀟的手已經被燒了個小窟窿。

她舉起手，透過小窟窿望著空中的飛鳥，欲哭無淚。

這樣不行！

「陽春～～～三～～～月～～～」袁姐姐在自己的卧室，邊塗著指甲油邊哼著歌。

她的身後，一道黑影閃過。

「誰？！」袁姐姐警覺地回頭。

什麼也沒有。

她狐疑地環顧一圈，慢慢回過頭來。

雨瀟強忍疼痛，從屁股上摘下一隻刺蝟，慢慢向裡面的密室爬去。

一進密室，她就傻了眼。小小的房間里，居然密密麻麻地放了上千本提煉植物精華的秘笈…

真不愧是「密室」啊…

她心煩意亂，還要輕手輕腳地一本本翻查，簡直比喝毒藥更痛苦。

最痛苦的是，她還必須忍受袁姐姐美妙的歌喉…

「少～～女～～的～～心～～～」

雨瀟打了個冷戰，一本書掉在了地上。

歌聲停止了。

她膽戰心驚，收腹提臀，不敢發出一點抗議。

歌聲又響了起來。

「美麗～～～愛～～～情～～」

雨瀟抖抖嗦嗦，求死不能。

她加快速度，恨不得喊一聲「出列」，要找的書就自己跳出來。

外用…煉製要訣？就是它了！

離開前一秒，袁姐姐已經飈到最高音，雨瀟隱隱聽見玻璃杯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