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重逢 第三章 夢中人
夜晚。
太子別苑。
一眾賓客正在尋歡作樂。
太子身邊圍繞著美女如雲,卻沒有一個讓他著迷,他仍在等著那人。
為何遲遲不見她的蹤跡?不是早早差人去請了么?自從上次出遊,在揚州見到她,他的目光就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於是,替她贖身,將她帶到長安,將她安置在一個小院中,讓她過著她想過的日子,只是,她的心,遲遲不能接受他。
她不過揚州一賣唱的女子,為何,堂堂大唐的儲君如此低三下四的請求,她終究不願意做他的妃子?
他不願對她用強,因為他深知,感情的事是不能強求的,若是強求,只會讓她的心離他越來越遠。現在這樣,雖然,他時時要揣測她的心,但是,至少,她還是選擇在他的身邊,這就足夠了,想見她時,可以看見她。
他要的不僅僅是她的人,他要的是她的心,整個的心,如果她的心不屬於他,要了她的人又有什麼意義?
太子的眼睛隨著海棠的出現亮了起來,嘴角微微上翹,你終究還是來了!
海棠盈盈走道太子跟前,輕輕福了福:「海棠見過殿下!」
太子忙道:「免禮!海棠,你終於來了!」説完,他站起來,牽了海棠的手,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
海棠謙讓道:「殿下,海棠還是為您和各位大人扶琴助興吧?這飲酒的事,海棠不善。」
太子見海棠不願飲酒,也不勉強她坐到自己身邊,她總是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雖然讓他不舒服,但是,他還是願意尊重她的意願。
也許正因為她的堅持,他才如此看重她,她雖然是一歌姬,但是,卻似白蓮,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更加讓他敬她,愛她,想她。
太子讓人在自己桌旁另設一桌,讓海棠獨坐。
海棠讓人拿來自己的古琴,輕輕撫了起來。
琴聲初時不見,繼而若隱若現,慢慢的,絲絲縷縷似入畫中,只聽海棠輕輕唱道:「夜色漸將晚,雨滴梧桐花。小窗低戶深映,撫琴相思處。坐看流年輕度,拚卻鬢雙華。徙倚望滄海,天凈水明霞。念平昔,空飄蕩,遍天涯。歸來三徑重掃,松竹本吾家。卻恨悲風時起,冉冉雲間新雁,邊馬怨胡笳。試問公子何事?琴曲依舊在耳,疑是夢中人來。」
太子痴痴看著海棠,突然發現她的眼中,竟然有著平日未有的興奮,是誰?激起這秋波中漣漪陣陣?
好一個「琴曲依舊在耳,疑是夢中人來。」
這夢中人,可會是我么?
賓客中一人道:「海棠姑娘這琴撫得真是出神入化了。」
另一人道:「海棠姑娘也來自揚州,可知揚州有位叫青青的姑娘?」
海棠微笑道:「不知這位青青可是哪家的姑娘?」
那人道:「敝人也不知她是誰家的姑娘,只是這次我奉太子之命去揚州時,在運河邊彈琴的女子,她的琴音竟然也像姑娘所彈琴音,中間流露出淡淡的清香之氣,脫俗淡雅.」
此人正是賀蘭楚石。
太子笑道:「我道海棠之琴,清雅之處當屬天下第一,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有能與海棠並列之人,倒是要見一見為妙,看看你説的是也不是!」
賀蘭楚石道:「太子殿下還是不要見為好,微臣曾邀她撫琴,親眼見過,知覺得可惜得緊。」
海棠道:「不知賀蘭將軍為何覺得可惜呢?」
賀蘭楚石道:「此女琴藝雖佳,可臉上卻長了不少老鼠斑點,不是很可惜么?」
太子笑道:「原來賀蘭老弟也是愛美之人啊!這次去揚州,遇到不少美麗女子吧?」
賀蘭楚石趕緊答道:「殿下,微臣此去,還是以大局為重,不敢有任何疏忽。」
太子道:「今天這宴,就是為你此去各地接風洗塵的,來,我敬賀蘭老弟一杯!」太子説完,飲盡杯中酒。
賀蘭楚石跟著喝了杯中酒,道:「屬下謝殿下恩典。屬下此去,一路見了不少舊時的兄弟和戰友,已經發出邀請,這幾日應該會陸續到長安來。」
太子笑道:「如此甚好,邀他們過來聚聚,敘敘舊,人之常情嘛!只是,你老丈人那裡,你要多多過去走動一下,本太子如若能夠得到侯將軍的扶持,這事就好辦了。來,再飲一杯!」
賀蘭楚石道:「屬下謹遵太子教誨!」
海棠在一邊聽他們開始議論起朝局之事,便不再插嘴,只是,想起剛才賀蘭楚石説道的青青,又想到昨夜楊雲帆突然闖進她的房間叫她小越的情景,早上楊雲帆也問過她是否認識青青,她隱約覺得這個青青可能就是楊雲帆口中的小越,只是為何兩人分散開來,他好像對小越用情至深,只是剛才,自己為何將他的那句「琴曲依舊在,疑是夢中人」,唱進了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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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府。李愔別苑。
李愔正躺在院中搖椅上,透過梧桐樹也看天上的星星。
這時,李行從前門進來。
見李愔在院中,笑道:「爺,您心情好些了吧?」
李愔不理會李行的話,自顧問道:「交代你的事都辦妥了吧?」
李行道:「爺,你放心,都辦好了。」
李愔道:「不放心你,也不會讓你跟在身邊,進去細談吧。」説完起身朝房間走去,路過福嬸的房間,他對福嬸道:「福嬸,你等會送點吃的來我房裡,李行回來了,順便冰壺酒。」
福嬸在房裡應了。
李愔、李行二人進到房間去了。
李愔道:「説吧。」
李行道:「爺,今天已經跟三爺的人聯繫上了,他説三爺現在並不在長安,而是在商州。」
李愔道:「這個我知道,這個時候,他如果進了長安城,局勢將會更亂,他不會這時自己站在風口浪尖的,有什麼事我替他擋了去吧。」
李行道:「據三爺的人説,近些日子,太子府那邊倒是安靜,只是賀蘭楚石出去一段時間,今日回到了太子府。」
李愔聽李行説到賀蘭楚石,覺得有點可疑,便問道:「這個賀蘭楚石,可是侯君集的女婿?」
李行回道:「正是。賀蘭楚石現在是太子府的千牛。」
李愔又道:「他是回長安就直接去的太子府么?」
李行道:「是的。一幅風塵模樣,看樣子是出了趟遠門。」
李愔道:「看來,太子快行動了。你多留意。」
李行道:「是。爺,有一件奇怪的事。」
李愔問:「什麼事?」
李行道:「我剛經過太子府的時候,見海棠姑娘進入太子府。」
李愔一驚,問道:「你是説昨夜救我的那位海棠姑娘?」
李行道:「正是。」
李愔心道:「她去太子府做什麼?難道她知道我是誰?」
李愔道:「李行,差人調查一下這位海棠姑娘的來歷,看看她究竟何人。」
李行道:「是。」
這時,敲門聲響起,李愔道:「去開門吧。」
福嬸送來幾個熱菜和一壺冰酒。
李愔笑道:「福嬸,你對李行這小子可是真好啊,一下做了這么多好吃的!」
福嬸道:「誰還會特意為他做?我是想著公子你一天也沒怎麼吃東西,難得你想喝點酒,就多燒了兩樣下酒的菜。」
李行道:「福嬸,你就是偏心,爺在家裡有吃有喝,我在外面跑來跑去,連頓熱飯都沒顧上吃呢!」
李愔道:「明天換我出去跑吧。」
李行道:「爺,你就別折殺小的啦,怎能讓您出去跑?要是讓李聰知道了,我估計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李愔道:「李聰也該到了吧?」
李行道:「估計這兩天吧。」
門突然開來,一人站在門口道:「不用那麼久,李行,如果你敢要爺明天替你去,你今晚就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啦!」
李行笑道:「不用那麼誇張吧?我只是説説而已!」
李聰走到李愔面前,跪下道:「爺,已經照您的吩咐,將十二家將以及他們的武士,全部在離長安十里安頓好了,秦將軍也到了護國公府邸,李聰連夜趕來向您報告。」
李愔將李聰扶起,道:「辛苦了,來,咱們三人喝上一杯吧,這以後,你們二人與我就是同一船上沉浮了!」
李聰道:「爺,李聰生是爺的人,死是爺的鬼!」
李愔道:「你們二人,還有李離跟著我一起長大,我們雖是主僕,實同手足,這一路風雨同舟,的確不易,就為二人這份不離不棄的情義,李愔敬二位。」
三人邊飲邊談,不覺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