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密室 下
汗水從他瘦削的臉上垂下,朦朧的雙眼更加難以辨別前方的一切。南宮尋正當心灰意冷打算出去時,眼前突然間明亮了起來,暗道也變得寬敞了不少,可以勉強低頭行走了。他繼續走了十幾丈的路,眼前拐彎處忽然幽幽飄來女子低泣的聲音。輕風將那女子衣賞上的緞帶鼓鼓揚起,瘦舞翩然。那嬴弱的背影在南宮尋眼前漸漸清晰起來。她穿著粉白的素衣,腳下那雙紅色的納花鞋整齊地並在一起。素衣一直背對著怔忪中的南宮尋,低頭啜泣。
「幽若?」南宮尋伸出顫抖的手。
女子緩緩回過頭來。
南宮尋疲憊的心音此刻彷彿消失了,滿耳都是素衣女子悲愴的哭泣聲。
「幽若?」他又輕喚了一聲。
女子突然破涕為笑,她痴笑著將頭轉過來。美好的背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蒼黃的亂髮,枯槁的容顏,以及那對沒有眼球的窟窿!
南宮尋尖呼了一聲從昏迷中醒來,原來剛才進拐彎的時候不慎跌進深洞昏了一陣。
眼前漆黑沉寂,滿鼻子的粉塵味讓人一陣做嘔。從地上起來,周身的疼痛使他好一會兒才站直了身子。黑暗無邊無際。這是哪裡?——是地底墳墓的深處,死人安息的地方!當南宮尋生出這個念頭時,寒意再度席捲周身的肌膚。
由於長久處於驚懼和黑暗之中,他的目光如獵鷹一般敏銳。
這是一個長方形的密室,大概有五丈長三丈寬,除了那個帶南宮尋下來的暗道入口外,四周密閉,固若金湯。
這裡似乎空無一物。
南宮尋往前挪了幾步,望見密室盡頭處放著兩個長長方方的東西。猶豫了一會,終因對抗不過好奇,向前摸索過去。心跳莫名加速,極輕微的步伐都如驚雷般在耳畔回蕩著。
走到了跟前,視線仍是模糊。南宮尋用手輕推了一下左手那個長方形的東西,只是輕輕一推,想不到那東西巨響一聲,忽的轟然散架了。南宮尋朦朧間看見從裡面滾出了什麼。他蹲下身子在地上尋找。
一個極光滑的東西被他探到了,他將它放到眼前,臉色登時煞白——一雙沒眼球的窟窿正死死地盯著他!——他摸到的東西是死去已久的骷髏頭!
從那東西里掉出來的是死屍枯骨!
南宮尋抖落手中的頭顱,往身後連連退了幾步。恐懼和死亡的氣息已將他完全吞沒。
骷髏頭落地后的破碎聲在封閉的密室里來回穿梭,像利劍一般將南宮尋胸膛間的心臟絕情地剖開。
驚恐之後是一段長久的死寂。
南宮尋偎在角落裡,雙眼無神地望著右邊那口棺材。
男左女右。
所幸受辱的是董寧遠。這罪是他理應受的。
南宮尋心中躊躇痛苦不已,不知道是否該打開棺蓋看一眼白幽若。
這個身世可泣的女子,死後才得以同負心的男子在一起,多麼可悲、可嘆!想到這裡,南宮尋早已是淚濕衣襟。
此刻,不用再懷疑孫郎中所說的是否屬實了,因為事實已經正明了一切。
一聲刺耳的鼠叫聲將南宮尋從迷惘中喚醒。這裡一定另有出口。他貼著牆壁緩緩摸索。
敲擊聲落在第三面牆中央的時候出現了異常。南宮尋側耳輕聽了片刻,牆背面似乎有老鼠搶食的聲響。再次用手扣了扣,一隻小蒼鼠受了驚嚇,從牆角的圓洞中竄入密室。
南宮尋喜不自禁,俯下身子察看鼠洞周圍,發覺這小片地方的牆體竟是鬆動的。用手輕輕一推,一個高六尺的大洞隨著牆的倒塌豁然展現在眼前。南宮尋連忙朝白幽的棺槨深作了一楫,懷著矛盾的心緒貓身潛入洞中。
這個洞穴不似剛才來的那麼狹窄,只走了幾步便能挺直行走了。他揮手撩去滿目的蜘蛛網,心中釋然欣慰。
雖說董寧遠無情無義,但畢竟死的時候還是戀著白幽若的,如今他們靜靜地在躺在一起,永遠遠離塵世的慾望與紛爭,也可謂圓滿了。只是有一點南宮尋至今無法相信,那便是董寧遠如此深愛白幽若,難道會為了一己私慾而殘忍地將她殺害?他既然至死都對白幽若戀戀不捨,那麼前前後後所做的事豈不是自相矛盾?
孫郎中講的是否是實話?這多少讓南宮尋有些懷疑。如果他是真正的兇手,那麼為何要告訴他們這麼多事情,兇手是只會將自己隱藏起來的,而不是暴露身份。
南宮尋一路猜想著,不覺來到了一個岔口。真如迷宮一般。他選擇右手進去。
這個洞穴很短,才走一會便到了盡頭。前方似乎有光線照來,他走過去,發現這裡與外面只隔了一層苔蘚。用手清理出洞口,眼前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他又回到原先那個石窟了。
啞伯伯呢?他不見了!南宮尋心中咯噔了一下。
遠處那片隱藏地一片狼籍,草葉同捆綁用的藤蔓散亂一地。
南宮尋趕緊跑到石窟出口處。裡面沒有人影,他來晚了。
下一步該怎麼辦?南宮尋擦掌思索。此刻每個人都有可能是畫皮背後的白娘娘,眼下需要做的只是靜觀便可。他再次回到剛才的那個秘密洞穴。在這裡守侯比出去亂走要周全得多。
半個時辰悄悄過去了,石窟里依舊死氣沉沉。南宮尋揉了揉酸痛的雙腳,打算往剛才那個岔口的左手去看一看。
他將洞口偽裝了一番,起身去探道。
左手的岔路如巨蟒一般張著黑口,南宮尋快速步入。這幾日經歷了這麼多,他已經漸漸適應恐懼同黑暗了。
這是一條相當寬闊筆直的暗道,只在開頭轉了一個彎,往後便一真往縱向直去。
由於洞底平坦,南宮走得很快,一路小跑著行了差不多一刻鐘,前方出現了一抹亮色。那是月光,淡藍色的光芒照在南宮尋身上,讓人顧不得洞口習習而來的冷風。深吸了一口氣,清新沁脾的空氣使得沉重的頭腦清醒了不少。走出深洞,展眼望去,山下稀稀拉拉亮著***。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夜。現在他又重新回到了兩日前的鬧市,只要下山,便可置身其間。
月光如水,花影輕舞,一切都似乎往好的一面發展著。南宮尋手中抓著樹榦,背影消失在茂密的樹叢中。
他是否能走出這片森然無路的「林子」?
欲知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