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殺人真相
素衣女子背對著孫郎中和宋作武,蒼白的月光穿過她那嬴弱的軀體,將殘缺的光影投射到宋作武和孫郎中的身上。宋作武只覺得心內一陣發慌,雙眼不由地往三丈外的白娘娘看去。只見她緩緩轉過頭來,尖銳的笑聲隨著目光,如利劍般穿過他的身體,讓原本壯實的四肢瞬間失去了活動的能力。寒意同死亡的氣息如洪水猛獸般朝襲來。
山風穿過不遠處的一排闊葉林,「嘩啦啦」地揚起無數殘花敗葉。素衣女子那披肩遮臉的長發也隨著輕風被高高揚起,烏黑的青絲將枝頭的盈月遮蔽住了,淡蘭色的光暈勾勒出狡黠的嘴角,陰聲陰氣地笑個不停。
孫郎中在白娘娘轉身的一剎那,早已藏到黑暗處,避開了那迷惑人的雙眼。他快速從懷間摸出迷yao,牢牢抓於掌內。
素衣女子抬起頭,右邊的半張臉已被燒沒了,她冷笑道:「既然你好管閑事,那麼就讓你死得瞑目些罷。」她伸出血紅的指甲,從脖間輕輕撕開。一張眉清目秀的臉展露出來。
宋作武稍稍恢復了知覺,驚恐喊道:「陳兄陳心遠!你竟是白娘娘!」
陳心遠仰頭哈哈大笑:「可惜宋兄知道得太晚了。」
宋作武立在原地,發現孫郎中此時已經不見,心中略寬了寬,怒道:「你為何要殘害那麼多人?」
陳心遠笑道:「我害的那些人又算什麼!」
宋作武道:「既然你就是白娘娘,那麼雷尚德和孔純就是清白的。」
陳心遠冷笑道:「那兩個老傢伙算什麼好東西,他們早年魚肉一方百姓,你又何曾見著!」
宋作武道:「就算他們早年惡貫滿盈,可這幾年樂善好施也算積了點陰德,你為何一定要殺了他們。」
陳心遠笑道:「殺那兩個老東西只是試一試這畫皮的威力,如今且不說這些。倒是宋兄偽裝得實在了得。」他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官牌,「看來你這撲快只怕當不長久了。」說完,一陣放肆地狂笑。
宋作武心中不免恐慌,若不拖一會兒時間,等孫郎中想出計策解救自己的話,只怕是逃不出這魔頭的手掌心了。趁如今還有一些謎底尚未知曉,何不藉此機會弄個明了。他飛轉思緒,問道:「雷尚德同孔純你已經殺了,也試過了畫皮的威力,為何還要殘害劉遠山?」
陳心遠不屑道:「宋兄看來並不適合做撲快啊。劉遠山若一日不死,怎麼解我心頭之恨!如今廢了他,就是想讓那伙卑鄙之徒看看,讓他們知道我陳心遠的厲害。」
宋作武道:「既然你們之間有仇恨,那麼劉遠山為何要偽制假畫皮,那不是反過來幫你!」
陳心遠大笑道:「他只是草芥而已,根本不配成為我的仇敵。如今想來,那一計『金蟬脫殼』施在他身上,真真是一箭雙鵰。」
宋作武愕然。「難道你在劉遠山身上做了手腳?」
陳心遠笑道:「你同他一樣,都是將死之人。告訴你又何妨。你可記得我是第一個來到老宅的?」
宋作武道:「那又怎樣?」
陳心遠道:「關係大著呢!南宮兄那日將畫皮忘在了客棧,我同小虎是第一個發現的。那日晚些時候,我們因前幾日遭了搶劫,已經囊空如洗,所以不得不提前退房。當時還不知道畫皮的妙用,心中正為沒有落腳地而苦惱,可巧啞伯伯與我們不期而遇,把我們領到了老宅。當然,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後來宋兄你同南宮兄兼因入住過那間客棧,而被領來老宅,事情看上去就有些蹊蹺了。」
宋作武道:「啞伯伯同許員外樂善好施,我們又都是貧寒書生,同時受到接濟是很平常的事情。況且,巧合的事也是有的。」
陳心遠搖頭冷笑道:「你既然以官差的身份加進來,又何必裝做愚笨之人?」
宋作武知道還不能將自己放到明處,所以沒理會陳心遠這層話的意思。「就算啞伯伯同許員外有嫌疑,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陳心遠笑道:「昨晚南宮兄來時,我也或多或少幫啞伯伯和許員外圓了謊。其實我並沒見過許員外,之前就說過是啞伯伯領我們來老宅的。你定會問為何要這麼做?道理再簡單不過,就是想試探一下啞伯伯同陳心遠之間的默契程度。你想,陳心遠比你我來老宅都要遲,待南宮兄來時,他來老宅也只半日,又為何能將許員外差啞伯伯尋找南宮兄的經過道得那麼仔細?顯然他是在之前我講的那段遭遇的基礎上借題發揮出來的。」宋作武想起劉遠山講那些事的細節處時的確要比自己清楚,還有,他當時急著要搶答的情形,多少讓人生疑。心下暗暗佩服陳心遠。
陳心遠接著道:「我先前那段遭遇雖十之八九是真實的,但惟獨只許員外那段是胡謅出來的,偏生劉遠山在那段事上借題發揮,你說可疑不可疑?當時試探他是真是偽,如今說來倒也是巧合。那日小虎同啞伯伯去集市買菜,我因想起一些事未同客棧的小廝交代明白,於是趁你們各自在房裡,便偷偷去會他。我給了那小廝幾兩銀子,差他以後再不許將我住過客棧的事告訴任何人。他拿了銀子自然點頭應允。那時我突然想起這些天的遭遇,便問他關於宋兄你同劉遠山有沒有來客棧住過。出乎意料,他對宋兄的外貌描繪得惟妙惟肖,可談到劉遠山時卻大搖其頭。由此可見,劉遠山是個例外,他是唯一一個沒住過客棧就被帶到老宅的人。他說自己因貧寒而來,啞伯伯點頭配合。再同之前的事情一套,不就將他們之間的貓膩全展現了出來!」
宋作武道:「所以你認為劉遠山與我們之間的不同是最大的可疑之處?」
陳心遠笑道:「沒錯。只是後來他為了彌補之前犯的過錯,讓自己的身份來了有個轉變——裝扮成偷雞摸狗之人。而且今晚還更上一層樓,干起了盜墓。真真可笑之極。」
宋作武道:「於是你便藉此機會將他弄得半死不活,目的是想讓他背後的那個人看看,想從你手中搶走畫皮就是這個下場。」
陳心遠嘆道:「這都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我先前說過一箭雙鵰,如今細細想來倒不止。宋兄說的是一起;我穿上畫皮同小虎合力將劉遠山廢了,然後小虎易容成劉遠山的模樣,將南宮兄騙得團團轉,還讓他重新得到了畫皮,來一招栽贓罪名,這不就又是一起;此後不管劉遠山還是南宮尋,他們之間必定有一人讓宋兄心生疑惑,因為南宮兄所述的是一面之詞,劉遠山拿的又是假畫皮,這樣一來,我們只要等到天亮,便可遠離這是非之地,來個真正的『金蟬脫殼』,這還是一起;然後就是混淆那個真正的白娘娘的視線,這又是一起。真真極其完美的局。只可惜假畫皮做得太匆忙,南宮兄又極好事,將我們走的事說了出來,才讓那個真正的白娘娘有機會同我們繼續周旋下去。不過此刻任何障礙都已經清理完了。」他重新披上畫皮。宋作武立刻陷入絕望之中。「你是最後一個障礙!」笑聲隨之響起,宋作武的神志逐漸朦朧起來,但還尚有一絲理智,艱難地問道:「此前的白娘娘是誰?」
陳心遠停住腳步,用女人的聲音冷笑道:「他便是死在你之前的那個人!」
「啞伯伯?」
陳心遠揭開畫皮,失聲道:「什麼!難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