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雖然馬吉尼說要調查科學船的事故，但是，船上的維修隊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完成，所以我們只好先放一放，馬吉尼和助手討論案情，順便整理整理思路。我跑去叫馬教授，不知道他睡醒了沒有。到了卧室，才發現馬教授已經起床了，床鋪疊的很整齊，就像沒有被睡過一樣。我看到床下擺著一雙皮鞋，馬上想到，馬教授可能又去運動了，顯然這個老人非常熱衷於健身。果然，在健身房，我找到了一身運動裝的馬教授，他正站在一台跑步機面前，發著呆。

「怎麼了，馬教授？」我站在他背後問道。

馬教授轉過了頭，攤開了雙手，無奈地說道：「跑步機壞了，第一天我就發現，跑步機壞了，真是奇怪，為什麼他們不修理一下？」

「就這一台跑步機嗎？」我好奇的向四周張望著，果然，在健身房中，就這麼一台跑步機。

「我非常喜歡跑步，真是可惜，」馬教授不無遺憾地說道，「我不明白他們就這麼不喜歡跑步機嗎？」

「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突然，在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原來是第克里船長。他看到了跑步機，聳了聳肩膀，「最近實在太忙了，我們甚至都顧不上日常的維護工作了。」

「確實，很能理解。」馬教授點點頭，表示同情。

「跟我來吧，」第克里船長說道，從身上拿出一張卡片，走向一個小房間，「這個是貴賓健身房，裡面有一台跑步機。」說著，他把ID卡插進去，打開了房間。果然，裡面有一套小型的健身器材，沒有人，顯得非常整潔乾淨，一塵不染。

「我有個疑問，」馬教授站在門口，有些好奇地問道，「像這麼一艘先進的科學船，為什麼只有一種ID卡？照我的想法，好象是應該有很多互不相干的ID卡，比如實驗室管實驗室的，生活區管生活區的，只有一種卡豈不是很不方便，誰都可以打開我的門了？」

第克里船長面露難色。「實際上，本來是按照通常標準設計，有幾套ID卡，但是科學船的年數實在很久了，整個智能管理系統常常出差錯，所以，去年，克麗斯小姐下令更換整個智能管理系統，現在使用的是一套備用的系統，就造成了這種情況。」

「這樣……」馬教授說道。

「我在這裡不會很冒昧嗎？」馬教授繼續問道，「會不會影響到別人？」

「您儘管使用，我們希望您在這裡能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舒適。」

「真是太感謝了。」馬教授說道，他打開了跑步機，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這個跑步機有人使用呢。」

「這很奇怪，」第克里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們的房間中都有跑步機，很少有人會使用這裡的跑步機的。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出去了，我還要看看他們對故障的檢查結果如何了。」

「您忙吧。」馬教授說道。第克里點點頭，走到了門口，忽然又回過了頭，「馬教授，您怎麼看？」

「我？」馬教授愣了一下，「暫時還沒什麼看法，今天早上我一直在睡覺。」

第克里船長點點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什麼，輕輕關上了門。馬教授設定好了跑步機，開始慢跑起來，精神抖擻。我則站在一邊，開始講述早上詢問的情況，以及馬吉尼收集到了一些信息。馬教授不時在點頭，表示他聽地很清楚。大約十分鐘后，跑步機停了下來，馬教授拿過一條毛巾，擦著汗水，說道：「看來馬吉尼上校已經很接近答案了。」

「你真的這麼認為？」我問道，「難道答案很清楚了嗎？」

「毫無疑問，馬吉尼正在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他是一個很精幹的人。」

「你有什麼看法嗎？」我問道。

馬教授獃獃想了一會，用手指敲擊著腦袋，說道，「馬吉尼縮小了範圍，焦點集中在幾個人身上，問題是，到底誰會從福特的死中獲益？」

「是啊，」我說道，「經典的犯罪理論，誰會獲益？照我看來，獲益最大的是熱爾旺先生。福特一死，他將接管整個部門，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榮譽和財富，他取代了福特可能獲得的一切。」

「的確，而且他有作案的時間和動機。」馬教授說道。

「是否需要對熱爾旺進行進一步的調查，看來他的嫌疑最大？」

「還有一種可能，」馬教授突然說道，「我注意到這案件牽涉到了十年前的一些事情，那個著名的科學家格蘭特博士，我倒是還有些印象的。福特的死，還有一個人受益，就是格蘭特博士。」

「死人怎麼會受益？」我驚訝地看著馬教授，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總還有一些人活著啊……」馬教授意味深長地說道。

「是馬教授嗎？」健身房的門開了，馬吉尼的助手，杜蘭上尉探進了頭來。

「我在，什麼事情？」馬教授問道。

「發現了一個新的證人，馬吉尼請你過去聽一聽。」

「我馬上就來。」馬教授說道，擦了擦汗水，穿著一身運動裝，和我一起重新回到了休息室。休息室里，坐著一個穿著制服的人，有些局促不安，馬吉尼正在詢問著什麼。馬吉尼看到我們，馬上站了起來，示意那個人可以走了。等到他出了休息室，馬吉尼開口說道：「馬教授，剛才那個人可以證明，4月7日晚十二點左右，福特先生並不在實驗室內。」

「什麼？」我驚呼了出來。

馬教授好象料到了，點點頭，微笑著說道：「馬吉尼偵探，你一定察覺到了。」

馬吉尼點點頭，「馬教授果然厲害。」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笑，但是我還被蒙在鼓裡。馬教授解釋道：「那個人之所以認為福特不在實驗室內，是因為他沒有看到實驗室外福特掛的牌子。」

「正是這樣。」馬吉尼說道，「但並不代表福特不在實驗室內，有人取走了牌子，想讓人認為，福特不在實驗室內。」

「實際上，福特一直在實驗室內，罪行正在發生著。」馬教授介面說道。

我開始有些明白了。「你是說，為了防止有人幫助福特逃脫出來，所以才刻意取走了牌子，當福特死後，又悄悄將牌子掛回了原處？」

「謹慎的罪犯，很容易推測出來的行為。」馬教授說道，看著馬吉尼，「所以你才會去尋找證人？」

馬吉尼點點頭，「這下更能確認這是一起犯罪行為了。」

到了下午兩點左右，進一步的結果出來了。首先是關於氧氣系統的問題已經查清，維護人員終於在位於駕駛艙下方的電子艙中發現了一組被動過的短路器，被重置過的痕迹非常明顯。在飛船數據記錄器繁瑣如浩瀚海洋的數據群中也找到了相關的記錄，證明福特實驗室的氧氣循環系統、報警系統、門鎖系統被故意切斷，時間是4月7日晚十點半，在臨晨兩點左右被重新恢復，有人動了那些短路器。很顯然，馬教授的推測是正確的，一系列的事故並不是巧合，而是人為破壞，目標就是福特先生。我和馬吉尼一起查看過電子艙，電子艙的入口在靠近駕駛艙門,，盥洗室旁的走廊地板地下，顯然誰都可以從這裡下去，狹窄的電子艙非常擁擠，那個人需要費一些力氣才能爬過管道，找到那些短路器。

回到休息室，顧不得換一身衣服，馬吉尼滿臉汗涔涔的，召集所有人員，總結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事情的經過大致這樣：4月7日晚10點半到11點左右，罪犯下到電子艙中，拔掉了短路器。這個時候，福特實驗室中的供氧系統停止工作，並且預警被切斷，門被鎖上。然後，他悄悄來到實驗室，將福特的牌子取走，造成福特不在裡面的假象。4月8日晚兩點左右，罪犯估計福特已經死亡，重新回到了實驗室，將牌子掛在門上，他在實驗室中還呆了一段時間，找什麼東西。臨晨5點左右，罪犯再次下到電子艙，複位了短路器，供氧系統和預警系統恢復了正常工作，就像沒有故障過一樣。就這樣，完成了整個犯罪經過。」

馬吉尼看到我臉上的疑惑，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我忍不住問道：「有一個，馬吉尼偵探。我很奇怪，為什麼『罪犯不先恢復供氧短路器，然後再進入實驗室，這樣不是更好嗎？」

馬吉尼正要解釋，一直靜靜坐在沙發上的馬教授插話了。

「我來解釋吧，如果不冒昧的話。」他眼睛看著馬吉尼，馬吉尼點點頭。

「是因為預警系統。如果他恢復了預警系統短路器，探測到實驗室缺氧，警報會把所有人都吵醒的。所以他寧願等到實驗室的氧氣恢復正常了在恢復。」

「可是……」我爭辯道，「他可以先恢復氧氣系統，然後再恢復預警系統……」

馬教授和馬吉尼都笑了，讓我有些尷尬，好象我是一個很無知的笨蛋一樣。

「這就意味著他要兩次下到電子艙中，任何聰明的罪犯都不會增加自己被發現的機會的。」馬吉尼說道。

「我也這樣想。」馬教授點點頭，說道，「不過卻露出了一個破綻，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一個小小疏忽，」馬吉尼說道，「他可能沒有估計到晚上四點，還有人到福特的實驗室去，否則的話，我們可能現在還在為福特為什麼會窒息而死而感到困惑呢。罪犯想製造一種假象，實驗室的氧氣系統一直都是正常的，但而細心的馬教授發現了其中的異常。」

「您太客氣了。」馬教授說道，「不過我承認，這會讓我們多迷惑一些時候的。」

「您還有什麼問題嗎？」馬吉尼轉向馬教授，問道。

「我贊同您的推斷，這一點上我沒有問題了。」馬教授說道，「下面一步您想怎麼做？好象只剩下三個可疑的人了。」

「正是這樣。」馬吉尼點點頭，「第二機長，凱麗小姐。我對她有些興趣，正好在她值班的時候，飛船發生了一些故障，很有趣，而且，她當時也有第五級的ID卡，能懂得飛船線路和短路器分佈的，凱麗小姐也是其中之一。」

馬吉尼說到凱麗小姐的時候，我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砰砰跳起來了，也許是緊張，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動機呢？」馬教授感興趣地問道。

「不知道，假設是她的話……」

聽到馬吉尼這樣說，我差點跳起來，想要抗議這種假設，就好象在說一個罪犯一樣。

「也不可能排除是私人動機，女人嘛……」馬吉尼不以為然地說道。

馬吉尼的話又讓我的心沉到了底，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在走廊上的爭吵，顯然，凱麗小姐和福特先生的私人關係非常密切。

「要我去叫她嗎？」馬吉尼的助手杜蘭問道。

「讓我去好了。」我忽然站起來，發現自己有些失態，急忙掩飾道，「我知道凱麗小姐在哪裡。」

馬教授朝我微微一笑，好象知道我的心思一樣，說道：「好吧，去把凱麗小姐找來，不，請她來。」

我點點頭，慢慢朝門口走去。當門在我背後關閉的時候，還能隱約聽見馬吉尼的話音。

「凱麗小姐是一個地球人，這點也值得懷疑，當然，馬教授，我沒有絲毫的對你不敬，也不是對地球人抱有偏見……」

其實我並不知道凱麗小姐在哪裡，走廊上，我摸著額頭，冷靜了一下。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嬌小可人的凱麗小姐會是殘忍的罪犯，兩者絕對無法聯繫到一起，但是從馬吉尼對她的態度上來看，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會發生什麼呢？

詢問了工作人員后，我找到了生活區的凱麗小姐房間，輕輕扣了扣門，裡面傳來了一個女性的聲音：「請進，門開著。」

我推開了門。

凱麗小姐的房間非常乾淨，陳設簡單，空氣中充滿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凱麗小姐坐在桌子前，背對著我，一頭黑色的長發披在肩上，正在寫著什麼，構成一副溫馨而令人充滿奇妙想象的畫面。唯一和這場景不相配的是床頭掛著的一副巨大的照片，比一個人還要高，是一副太空中拍攝的地球全景。蔚藍色的地球充斥著整個眼帘，被一層淡淡的白色籠罩著，隱約還能看見下面大片不規則的綠色陸地，顯得優雅而神秘。這顯然是洪水紀前的地球，此刻看來，讓人有一種無名的哀傷。

凱麗小姐回過頭，看見我，站了起來，也許發現我有些魂不守舍，皺了皺眉頭。

「您在看什麼，先生？」

「我？」我驚了一下，連忙說道，「跑步機。」在凱麗小姐的房間中，擺著一部跑步機。

「跑步機？」凱麗小姐不明白。

我笑了，說道：「馬教授肯定回羨慕您的，他最喜歡跑步機了，可是我們的房間里沒有。」

凱麗小姐笑了笑，用手攏了攏長發。「這裡的每個房間都有的，除了客房。如果你們需要，可以找克麗絲小姐換一下房間。」

「不，不用了。」我連忙擺手，「這個，我來這裡不是為了這個……實際上，關於福特的案件，我想，我想……他們，馬教授和馬吉尼偵探他們，會問你幾個問題……」我說的有些結巴，好象犯了什麼錯誤一樣。

「終於來了。」凱麗小姐的表情很鎮靜，「我知道，那麼我們去吧。」她很乾脆地說道，將正在寫的一張紙順手放進了書桌里。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猶豫著，終於問道。

「您說？」凱麗小姐的眼睛盯著我，黑色的瞳孔好象深深的湖水一樣平靜。

「你和福特……的……關係……怎麼樣？」

「我不明白。」凱麗小姐回答道。

「我是說……私人關係？」我的心砰砰跳。

「我和福特不存在私人關係。」凱麗乾脆地回答道，「為什麼要這樣問？」

「你要有心裡準備，等會，他們可能會這樣問。」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