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疑雲重重
蔣玉如走出山洞的時候,杜菱與方芸已經逃出了很遠,她望著她們那漸去的背影,冷哼一聲,御空直追而去。
饒過層層的庭院,穿過道道的走廊,杜菱二人終於來到了一所幽雅僻靜的閣樓旁。這所閣樓被紅花綠葉所包圍,四處瀰漫著醉人的花香,不知名的小蟲在花叢中賣力的吟唱。這裡的一切,在漆黑的夜色中,是那麼得神秘而柔美。
正當二人想靠近閣樓時,一個藍衣少女忽然從天而降,杜菱自然認得她,因為她便是剛才貿然闖進石洞的那個少女,她冷笑道:「難道你們不想要命了嗎,竟在素女宮中隨便亂闖。」
那藍衣少女自然是緊追二人前來的蔣玉如,她彷彿特別高興,竟開玩笑道:「兩位小妹妹,你們跑得倒比兔子還快,如果逃跑能取人性命的話,那我便是有十條命也都輸給你們了。」
杜菱心裡則異常煩悶,她想,在自己門中,都被別人像趕鴨子似的追著亂跑,這話要是傳了出去,素女宮的顏面可都被自己丟盡了。
她越想越氣,終於忍不住又亮出了飛劍,劍尖直指蔣玉如,道:「小丫頭休得猖狂,有本事我們便單打獨鬥一場,就只怕你不敢應戰。」
蔣玉如看到她那外強中乾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出來,邊笑邊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應戰好了,讓我看看你們素女宮到底有多少斤兩。」
杜菱再也按奈不住心裡的怒火,飛劍改而指天,腳踏玄、天兩門,口中念著一些奇怪的詞語。剎那間,天際的烏雲頓時翻湧不止,震耳欲聾的雷聲響個不停,黑雲的邊緣不斷有電光閃動,彷彿要化作九天怒雷,直劈而來。
閣樓旁無端地起了一陣大風,紅花綠葉紛紛折下了腰,有些甚至被從中折斷,從此斷絕了生機。殘花,落葉被無情的狂風卷上了天,漫天儘是紅、黃、綠交織的色彩,原本安詳、柔美的環境,此刻卻是一片肅殺。
蔣玉如抬頭望了望天際,目中露出了驚訝之色。按理說,作為被攻擊的對象,應該只會驚恐才對,可她為什麼會感到吃驚呢?
此刻,杜菱的額上已是香汗淋漓,臉色一片慘白,全身亦在不停的顫抖,可以看得出,這個法術她還沒有完全掌握。
雷聲依舊不停地響著,彷彿喚醒了天際的雷神,在向世間萬物展示著它無比的威勢。而蔣玉如仍神定氣閑地站在那裡,好象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終於,烏雲中的雷電集成了四個閃亮的光球,帶著嘶啞沉悶的「轟轟」聲落向了正下方的蔣玉如。
蔣玉如不慌不忙地掐起了法決,一個土黃色的光圈罩住了她周圍一丈的所在。她的動作是那麼地穩重而嫻熟,就好象已做過了無數次一樣。迅速地,光球到達了蔣玉如的附近,它們在周圍形成了一個正方形,團團地把她圍了起來。
從杜菱疲倦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一絲的驚訝,就像剛才蔣玉如看到她施法時的表情一模一樣,然而她此刻卻沒有任何考慮的時間,因為她的身體已經到達所能承擔這個法術的極限。
她腦中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麼地虛幻,那麼的飄渺不定,她只記得自己的最後一個動作是——飛劍虛刺,控制四個光球擊向了蔣玉如。
然後,她便暈迷了過去。
光球在蔣玉如所布的黃色光圈外,紛紛停了下來,彷彿知道再也難以前進,那如有靈性的光球竟在光圈外便化作了道道怒雷,爆裂了開來。一時間,怒雷吼,不絕於耳;閃電亮,光耀刺目,整個別院俱被照的一片通明。
慢慢地,雷聲終於消逝,閃電也被那仁慈的大地所容納,別院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只是那些無辜的花草卻早已被摧殘的不成樣子。
素女宮,山石洞中。笑天望著至今仍在發獃的元宵,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安慰他道:「人的一生,做一兩件糊塗的事並不算什麼,可怕的是他一輩子都糊裡糊塗,不能醒悟。元兄,答應我,不管你出去之後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放棄自己,好不好?」
元宵望著笑天,心裡升起了一陣暖意,他知道自己渴望的東西終於得到了,但此刻他的心卻是空蕩蕩的,彷彿他生命中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已經逝去,而且再也無法挽回。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簡簡單單地道:「好!」
外面忽然傳來「轟轟」的巨響,竟像是房屋倒塌的聲音,笑天、元宵對望一眼,雙雙掠出了洞口。
方芸扶起暈迷過去的杜菱之後,驚慌地望著蔣玉如,怕她有什麼不利於自己的行動。然而蔣玉如卻只是怔怔地望著杜菱,心裡萬般思緒涌了上來,竟不知該詢問什麼才好。
就在這尷尬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竟敢跑到我素女宮來撒野,今天我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蔣玉如抬起了頭,望見一個身著灰色綢布衣衫,目光陰沉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她笑道:「你是什麼人,怎麼說話如此蠻橫?」
中年婦人陰沉的目光露出了一絲怒色,然而當她看到蔣玉如周圍那至今仍未散去的黃色光圈后,卻漸漸轉成了驚訝。她驚疑不定地望著蔣玉如,以盡量平和的聲音道:「我是什麼人,不久之後你自然會知道,現在我只想問你一件事,這屬性護盾——土,你是如何學會的?」
蔣玉如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她也識得這個法術,但自己從小養成的傲氣,卻使她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她秀眉一皺,道:「你既然不想告訴我你的來歷,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的事情?」
中年婦人臉色一變,似乎想發作出來,但她卻強壓住了自己的憤怒,道:「好,既然這件事你不想回答,那我便再問你一件事情,剛才我徒弟使用的法術你可識得?」方才她雖不在現場,但以她的經驗,聽到那震而欲聾的雷聲,便知道了法術的名稱。
蔣玉如笑了笑,道:「四相神雷。」
似乎沒想到蔣玉如會回答的如此乾脆,中年婦人竟怔在了那裡,半晌沒有說話。此時,她的思緒猶如狂風大作的湖面般起伏不平,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蔣玉如為什麼會素女宮的「屬性護盾」,為什麼知道素女宮的高階心法——四相神雷。
很快地,中年婦人便在驚訝中回復了過來,她似乎想通了什麼,臉上竟難得現出了笑容,道:「姑娘無緣無故地闖到我素女宮來,是不是有些於理不合呢!」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那緊繃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蔣玉如的心裡竟莫名地起了一陣寒意,她乾笑了幾聲,道:「那你想怎麼辦呢?」
中年婦人沉思了一會兒,道:「修真界有這樣一個規矩,那便是強者為尊,只要姑娘你能留下幾手讓我們信服的本事,那我們便不僅不怪罪姑娘的冒昧,還恭敬地把姑娘送出素女宮,你看這樣如何?」
「老狐狸,要是本姑娘的本事你們奈何不得,還用得找你們來恭送?而我的本事要是不如你們,恐怕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不過這樣也好,你們在打探我底細的同時,我也可以看看你們素女宮的淵源。」蔣玉如心裡想著事情,口中卻應道:「好極了,就讓我看看你們素女宮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竟然如此不把人放在眼裡。」
聽到蔣玉如答應了這件事,中年婦人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的笑容,竟比空中那墨色的烏雲還要陰霾上幾分。
蔣玉如高挑的身形站在雜亂的落花之中,臉上飄著淡淡的笑容,猶如挺拔堅韌的綠竹一般,在任何的環境中,都能保持高雅的身姿。
她見到中年婦人負手站在面前,隱隱有一種威嚴的氣勢,知道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低,所以不肯先行出手。心下暗笑一聲,手上掐成了一個奇怪「門」字形,嘴中也念起了靈咒。
陰霾的天空忽然出現了几絲淡紅,然後慢慢地擴展開來,轉成了艷麗的深紅,閣樓的大地亦被照成了詭異的色彩,隨著上空流光的閃動而一明一暗的亮著。
中年婦人望著天空那閃動的妖異色彩,陰沉的臉上現出凝重之色,雙目中吃驚的意味也是越來越重,似乎她已經認出了這個法術。
此時,蔣玉如口中的聲音也漸漸清晰起來,只聽她低聲道:「漫漫天地,本為乾坤;離離天火,轉為我心;悠悠我心,藉此焚身。疾!天火焚身!」
那深紅的色彩中冒出了幾縷泛青的火光,然後像狂風駭浪般席捲而來,整個的大地被映照成了幽幽的碧青色。雖然天火還未及地,但附近的花草早已承受不住如此的高溫,慢慢地枯萎了下去。
方芸抱著杜菱跑出去老遠,仍能覺出那炎炎的熾熱。她眼睛望著身姿卓越的蔣玉如,彷彿望著世間最恐怖的怪物,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中年婦人瞪大了雙眼,望著那即將襲身的天火,心裡吃驚的程度已經無法形容,但此時她卻沒有時間來考慮其它的事情,只能專心應對那奪命的法術。
迅速地,她拿出了一個藍色的水晶圓球,圓球在濃烈的赤紅中,發出柔和的藍光,在這熾熱的環境中看來是那麼地舒爽,清涼。她雙手握住圓球,在身體周圍劃了一個圓,然後便一動不動地站在了那裡,彷彿那無形的圓圈便能保護她的周全一般。
漫天的天火終於襲到了中年婦人的身側,把她整個地覆蓋在裡面,無情的烈炎滾滾地燃燒著,似乎能融化世間的一切。
半晌,蔣玉如緩緩地收起了法術,她心裡想:「素女宮的高手也不過如此,還是沒能躲開我的天火焚身,我就不信你在天火的包圍下,還能……」
她瞪大了雙眼,望著天火過後的場地,不僅沒有出現她所想象的那種一片焦黑的情況,反而在附近的花草都得以存活了下來,中年婦人也靜靜地站在那裡,好象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蔣玉如獃獃的望著中年婦人,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些什麼,竟然能在天火的焚燒下安然無恙,但當她看到中年婦人手中的藍色圓球時,她便明白了一切,她驚訝地道:「聖靈球,能吸收容納世間一切法術的法寶,怎麼會出現在素女宮?」
聽到蔣玉如叫出這個法寶的名字,中年婦人心裡不免又是一陣吃驚,她的眼睛深深地望著蔣玉如,道:「這聖靈球乃我素女宮代代相傳的法寶,可基本從未在人前出現過,因為除了素女宮外,其他門派基本上再也沒有修習法術的了,可你怎麼會知道它的名字呢?」
蔣玉如眼睛盯著那聖靈球,口中淡淡笑道:「我為什麼會知道它的名字,這個嘛……我一會兒自然會告訴你,可你必須老老實實地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中年婦人忙道:「什麼問題?」
蔣玉如道:「很簡單的,你只要確定一下我的猜想就可以了,我猜你便是素女宮的宮主,對不對?」
中年婦人奇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並沒有告訴你啊。」
蔣玉如笑道:「其實你已經告訴我了,你說聖靈球是你們素女宮帶帶相傳的法寶,那自然只有宮主才能攜帶嘍,既然你拿出了這個法寶禦敵,那你不就是宮主了嘛!」
中年婦人讚賞地看了蔣玉如一眼,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輕聲道:「真是的,竟是我自己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可是這丫頭的才智也是不可低估啊,難得的是她也精通法術,只可惜她不是我們素女宮的人,否則必定又會為修真界大放異彩,哎,可惜啊可惜……」
蔣玉如見中年婦人自己在那嘀咕,自己卻聽不清楚內容,不由問道:「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清啊!」
中年婦人一怔,緩緩地回過神來,掩飾道:「沒……沒什麼,我身為宮主,自然是在考慮我們宮裡的事了。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識得聖靈球的呢?」
原來此人便是素女宮主紀敏。
蔣玉如笑道:「我也是修習法術的啊,自然對這些法術性質的法寶清楚的很,從小師父就對我說這些東西了。」
紀敏點了點頭,道:「那麼說,這些事情都是你師父告訴你的了,可你師父到底是誰呢?」
蔣玉如眼珠一轉,道:「我只說過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麼會認識聖靈球,可沒說過要告訴你我師父是誰啊!」
紀敏皺了皺眉頭,道:「你還是告訴我的好,我總覺得你師父可能和我們素女宮有些淵源,說不定還是我們素女宮的長輩呢!」
蔣玉如自然不明白她這麼說是想拉攏自己,可她卻知道自己師父的名諱是絕不能對外人說的,因為自己出師前師父曾再三地提醒過自己。她委婉地道:「師父的名諱做弟子的是不敢提的,至於你們素女宮我們更是高攀不上,所以你也就不用想那麼多了。」
紀敏心裡的怒火一下竄出去老高,可她明白現在生氣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乾笑了幾聲,她轉變了話題,道:「不知道姑娘你有沒有其他的本事,如果單憑剛才的『天火焚身』還是不能讓我們恭送你出去的。」
她話里的意思,蔣玉如自然聽的出來,要是她拿不出更加厲害的本事,想出素女宮是不可能的了,淡淡的一笑,蔣玉如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只好拿出真本事來了。」
說著,右手在左手一枚紅色戒指上輕輕一抹,手上便多出了一把青色的法杖,杖身泛著瑩然柔和的光芒,覆蓋著閃光的鱗片,杖頭雕刻成了龍頭的樣子,兩隻眼睛在夜色中閃著幽光,一副傲然而立的姿態。
紀敏雙眼瞪著那根法杖,目中的神色竟有些迷茫,她喃喃地道:「青龍杖……青龍杖……你怎麼會有這種上古的攻擊法器?」
蔣玉如笑道:「這個自然也是我師父傳給我的,現在就讓我們來試試到底是我的攻擊法器厲害,還是你的防禦法器厲害吧!」
紀敏搖了搖頭,甩去心裡那種不安的感覺,道:「好吧,就讓我來見識一下這傳說中青龍杖的威力。」
蔣玉如雙手執杖,嘴中念起了靈咒,靈力漸漸融合在杖的神力之中。她把自己的全部意識也融入其中,感悟著周圍自然環境的變化,借用杖的神力來發動這毀天滅地的一擊。漸漸地,青色的杖身散發出淡淡的黃芒,整個的大地也變得幽暗起來,彷彿置身於深淵地獄之中。
紀敏望著蔣玉如在風中飄舞的長發,心思漸漸回到了四百年以前,那時侯她也是一個像這麼大小的小姑娘,也是這樣的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地到處闖禍。在那個漆黑的夜晚,她認識了一個正派的男修真,他對她是那樣的關懷、體貼,只可惜……
「哎,我為什麼想起了這些,真是奇怪。」深深地嘆了口氣,紀敏道。
蔣玉如卻沒有注意到紀敏的異常,只是自顧自的發動法術,此時,她的周身已完全被黃色的光芒所包圍,看不出有絲毫可以被攻擊的縫隙。
大地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周圍的草木也跟著不停的搖動著,彷彿墜落在懸崖邊蒲公英,是那樣的岌岌可危。
紀敏口中念著奇怪的法決,強行鎮定住散亂的心神,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在非常危險的境況里,她深吸了口氣,祭起了聖靈球,抵抗著青龍杖即將發動的攻擊。
聖靈球發出綠色的光芒,在青龍杖強烈的黃光下,仍然能夠保持不衰的氣勢,可見其威力絲毫不遜於上古的青龍杖。
瞬時間,一座座突起的刺岩如雨後春筍般掘地而出,夾雜著大量的煙塵襲向在綠光保衛中的紀敏。此時,已看不清紀敏的狀況,只見漫天的巨石帶著煙塵無情地攻擊著她,她就像在狂濤駭浪中掙扎求存的小船一般,是那樣的飄搖不定,那樣的沒有安全感。
時間在這重要的關頭彷彿卡住了一般,過的是那樣的緩慢。蔣玉如此時已經收起了法術,靜靜地望著那有數人的岩石,彷彿在等待著什麼。雖然煙塵已包圍著整個別院,看不清任何的事物,但她還是那樣安靜地站著,沒有絲毫焦急的情緒。
終於,一切都平靜了下來,別院里在也聞不到一絲的聲音,與剛才那轟轟的巨響形成強烈的對比。此時的煙塵也漸漸地消散了,別院又恢復了大致的輪廓。
蔣玉如目瞪口呆地望著那高高的岩石,心裡也有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怎麼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不敢相信自己竟做了那麼恐怖的一件事。
蔣玉如形單影隻地站在這早已被破壞的不成樣子的別院里,慢慢地,她的身體顫抖起來,猶如在狂風中飄蕩的落葉,是那樣的孤單而又可憐,只因為她做了一件她認為不可饒恕的事情——在她的生命中,她第一次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