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是怎麼回來的,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司徒百合直挺挺的躺在軟榻上,張大的瞳鈴眼盯著床板沒挪開視線,彷彿不明白這些天看習慣的窟窿大洞洞口的一方天際怎麼會轉變成輕柔的絹紗流蘇,一時半刻好不適應。

「百合?」

「呀……蘭哥?」目光範圍的上方橫入一張容顏,司徒百合怔了怔,還以為是「他」,看清來者何人時,口氣也虛軟下來。

「不然你當是誰?」她眸里的失望沒逃過司徒劍蘭的眼。

「沒有呀,我哪有以為是誰。」原來真的回到家了……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問你什麼也不吐實,成天躺在床上也不動,滿腦子都想些什麼?」

司徒百合搖搖頭。她知道她的回來讓蘭哥開心,卻也讓他困惑。蘭哥追問了她好幾回是誰帶走她?這幾天里她發生何事?她一概都只是搖頭不答,沒同蘭哥說太多。她只有蘭哥這麼一個親哥哥,打小就是無話不談,她不但當他是兄長,更當他是爹娘、全天下最親的人,可是她卻選擇在這件事上閉口不說。

「不說就算了,人平安回來就好。對了,聽說是一戒將你帶回來的,有機會別忘了向她道聲謝,懂不?」

「是一戒帶我回來的?」這消息倒是讓司徒百合有點吃驚。一戒是銀鳶城曲府派來要拈除無恥盜印商——也就是她和蘭哥——的女殺手,不過似乎被她這個大哥的美色所迷惑,乖不隆咚地留在司徒家,被蘭哥玩弄於股掌之間……她有時還很同情一戒哩。

「那她有沒有說什麼?」司徒百合問得很小心。

不知道一戒帶她回來時,有沒有遇上他?兩人是否起了衝突?一戒是否同蘭哥一五一十說了這些?

「她該說什麼呢?」司徒劍蘭反問。就知道這丫頭有事瞞他!

「沒有沒有,什麼都不該說。」司徒百合勤快地搖晃腦袋,心裡大鬆口氣,看蘭哥的表情,他啥事都還不知道,還好還好。

「開始學會對蘭哥說謊了?」

「我才沒說謊哩。」她只是不說實話罷了,這兩者差多了。「我的好蘭哥,你別問了嘛,我還病著呢,讓我再貪睡一下下好不好?」

「睡?剛進房就看你眼睛瞪那麼大在看床頂板,哪像愛睏的模樣。」

「我是在培養睡意,現在真的真的很想睡了,我一沾枕就睡了,不然你坐在椅上等,我馬上就睡,我睡著你要出去喔——」司徒百合假意閉上眼,話才說完,鼾聲也跟著來,睡仙也沒這等好本領。

真蹩腳的睡遁,都讓人瞧見她的眯眯眼縫正偷覷著他……司徒劍蘭也不點破,他近來也有自己的煩惱事,實在也容不下雜事。何況妹妹安然無恙回來,他自然也不擔心。

司徒百合一直等到司徒劍蘭替她帶上房門,才從床上坐起身。

「他要是找不到我,會不會以為我讓野獸給帶回洞里啃掉了?他會不會……滿山遍谷地瘋狂尋我?」司徒百合喃喃自語,暗忖著宮天涯在窟窿大洞沒瞧見她身影時會有多著急。

還是他與一戒打了照面,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戒的功夫好像很厲害……雖然她沒親眼見識過一戒的身手,但從蘭哥那兒聽聞不少,他……有沒有被一戒打傷?

要是他沒受傷,又怎麼可能容許一戒將她帶回來?!

思及此,司徒百合臉上布滿驚恐。想到他與一戒廝殺,她醒來人又在司徒府里而非窟窿大洞,讓她很難不往最壞的地方去想。

司徒百合被子一掀,連絲履都來不及穿好,更忘了腳上有傷,人就踉踉蹌蹌想出府去找窟窿大洞在哪裡。但她才踏出亭子,就被司徒劍蘭給逮了回來,她又想不到脫身的藉口,只得再讓司徒劍蘭拎她回房裡去休養。

接連幾天,她都想找機會開溜,偏偏最遠只抵達過府門口,她終於確定全府里的人都是眼線,都替大哥盯著她,後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向一戒探問些蛛絲馬跡,可惜一戒身旁永遠嵌著個蘭哥,讓她苦無機會,就連上回好不容易逮著蘭哥去沐浴的好時機,她從一戒口中得知一戒帶她回來時確實遇見過宮天涯,但還來不及多問,蘭哥又回來了。

她很少這麼討厭蘭哥的,不過這種時候,她真希望蘭哥能消失幾個時辰。

「一戒,你……沒有打傷他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趁著得來不易的黃金時光,司徒百合在茅房前堵到一戒,句句但求精簡地問。

一戒臉上的表情憨憨獃獃的,但不代表她的腦子也是空的,司徒百合一問,一戒立刻就懂了,知道司徒百合問的「他」是誰。

「我沒有打傷他。」

「真的嗎?可是他怎麼可能讓你帶我回來……你不會一掌把他打落什麼深山斷崖還是湍流瀑布里吧?」司徒百合好緊張地揪住一戒的雙臂,不住搖晃。

「我真的沒打傷他。百合,那男人的武藝不一定會輸我,真要交手,百招之內尚未能分勝負,我甚至懷疑他只使出幾成力而已,並不真心想阻止我帶走你。」

司徒百合十指絞揪著手絹,一戒的話仍沒有讓她完全安心,「可是……他不應該讓你這麼輕易帶我回來,我以為他……會用盡一切將我留下來。」雖然那樣強烈的慾望是起源於尋仇,但至少他會想從一戒手裡將她搶回來才是,結果他卻沒有……她說不上來心裡是否失望,只是澀澀的……

「我不清楚他心裡有何盤算,我沒問,他沒說。」一戒並不是一個追根究柢的人,加上她那時一心只想帶回司徒百合,自然更不可能費工夫和宮天涯閑話家常。

「你真的真的真的沒傷他?」司徒百合還是要一戒再來保證。

「絕對沒有。」真要打起來,吃虧的也不一定是那男人。

「那就好……」至少還得到這個好消息,胸口踏實了些。知道他沒受傷,也沒和一戒起衝突,不用擔心他正癱在哪個草堆里喘最後一口氣,她確實覺得不安情緒被撫平了。

發覺一戒正以探索的目光覷她,怕被一戒看出什麼,司徒百合連忙打發她,「你快些回去蘭哥身邊吧,我看他好纏你,一會兒不見你身影就四處尋你呢。」

「那我先過去了。」一戒臨走前還是擔憂地望著司徒百合,直到司徒百合扯出一抹虛笑,嘴裡不安份地調侃一句「快找蘭哥卿卿我我去吧」,小手還不忘揮呀揮地驅趕,一戒才輕頷首,走遠了。

「說到去找蘭哥就走那麼快,還用輕功哩……」司徒百合望著一戒的身影,嘀咕地直笑,卻也笑那種情人間的甜蜜。

笑聲里夾雜著她也不明白的羨慕低嘆,司徒百合似乎有些懂了。

懂得一些些苦、一些些澀、一些些酸又一些些甜的懵懂情愫。

那情愫,名為愛情。

「既然這麼不甘不願,為什麼還讓那個女人帶走司徒百合?憑你的武藝,搶不回來嗎?還是只為一個單純的理由——你不想吵醒睡得很香甜的司徒百合?」

宮天涯雙臂環胸地依靠在亭柱,並不專心在聽著身旁那人的嘲弄,甚至也不回嘴,眼神有些飄遠,落向的方位正是司徒府邸的所在地。

「真的是為了這個原因?天涯,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去尋仇呀?先前那些傢伙可沒見你費這麼多功夫去對付,砍掉一個人的腦袋需要花多少時間?」那人推著木輪椅,咯噠咯噠地來到宮天涯身畔。

「冥君,你不要出來,外頭風大,回亭子里去。」宮天涯擰眉看著冥君單薄的身子。

「吹一些風死不了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一陣風撩起冥君淡琥珀色的發,拂過蒼白的臉頰。

「進亭子里再問。」宮天涯替他推著輪椅,宮府處處階梯旁都另闢一條石道,方便輪椅出出入入。

「好,現在進亭子了,我繼續問。咳咳——」冥君邊咳嗽邊還是想多嘴。

「甭問了。我會放走司徒百合,不過是因為和她一塊困在窟窿大洞有些膩,放著不去管她不如讓她家裡人帶她回去,我更省事。」宮天涯為冥君倒來一杯熱茶,放入他掌心裡為他取暖,待冥君接過茶水,他又替他拍背順氣。

冥君自小與他一塊長大,雖是家僕之子,但兩人情同兄弟。冥君長他數月,聰明伶俐,當他宮家遭逢巨變,是冥君以命相搏,護著他一家逃出,雖然最終只救回他這一條命,他對冥君卻仍有滿滿的感激。

尤其冥君為救他,不顧自身傷勢,執意為他療傷,卻導致走火入魔,逆流的真氣震斷冥君的經脈,不僅讓他—身好武藝化為烏有,連帶也使冥君殘了雙腳。

「那你和司徒百合的仇就一筆勾銷了?還是……你會再去找她?」冥君喝口熱茶,才覺得發癢的喉頭舒服些。

「我當然會再去。」怎可能一筆勾銷,那麼便宜她!

「這哪有省到事?依我看,反而更麻煩。」

「怎麼說?」

「你說過,等仇報完了,就不再去回想過去那段記憶,不去回想家破人亡的慘事,要完完全全重新開始人生,我也支持你這樣做,明明現在就只剩下個司徒百合,她又不懂武,更不難纏,說不定連我這個殘廢去對付她都綽綽有餘,你還在遲疑什麼?你對待之前那些仇家可是乾淨俐落得很,不玩那種先虐后殺的迂迴,對司徒百合卻不相同……我不得不開始擔心,你還得沉浸在仇恨里多久。」冥君定定看著他,見他不說話,冥君倒是笑了,「天涯,你若覺得司徒百合是個女孩,殺姑娘家非君子所為,我很樂意代你出手。」

「你連半點武功都沒有,怎麼出手?推輪椅去撞她嗎?」

「你忘了我這張嘴還有用嗎?我找幾個人去處置她就行了。」君子動口不動手,自從他殘廢得差不多之後,他就以成為君子為己任。

「你知道的,我堅持每一個仇家都必須由我親手手刃,不假他人之手。」

「我只是覺得這回這個仇家特別棘手。」棘手到讓他覺得宮天涯一輩子都報不了仇。

冥君也見過司徒百合幾回,一開始刻意去見她,也是因為宮天涯。

他很好奇,一個無時無刻不讓宮天涯掛在嘴邊叨叨念念的女娃兒生得何種模樣?那時遠遠瞧見她,只覺得她長得清秀可愛、粉粉嫩嫩的,著實不像宮天涯咬牙切齒說著的無情姑娘。但宮天涯又老在他耳邊提及「司徒百合」這名兒,這些年下來,他都快誤以為自己和司徒百合是老朋友——因為他太熟悉她了。當然,關於她的一切,還是宮天涯數落給他聽——

說她今天上了紅杏坊去租一大疊的書,書一讀就是整整一天,偏偏她又愛躺在床上讀,將眼都弄壞了。

說她今天晌午在街上胡亂吃了一碗紅糖豆腐腦就當打發午膳,那麼一丁點食物能填飽什麼?塞牙縫都不夠。

說今天她獨身一個姑娘被幾名大漢調戲,若非有人見義勇為,她若被拖到暗巷去該如何是好?他在暗處又急又氣,嘴裡說在他沒報完仇之前,不允許任何人傷她半根寒毛。

說她東說她西的,說到他想不認識司徒百合都難。

試問,天底下有哪個人將自己的仇家身世倒背如流?

雖然宮天涯打死不承認他對司徒百合有費神注意過,但他冥君也是有長眼的,他會瞧,瞧見宮天涯的口是心非。

這最後一個仇家,不好應付呵。

「對了,天涯,我想到一個很歹毒的計謀,包管叫司徒百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為她做出來的蠢事負責。」冥君的病瘦容顏染上一股殺意,那抹神秘的光芒帶種算計的味道。

「喔?」宮天涯並沒有露出感興趣的模樣,他應得隨口,擺明了冥君說或不說他都不在意——因為他根本沒打算聽冥君的計謀去做,尤其是什麼「歹毒」的計謀,他打從心裡反抗。

「與其費心勞神地思索如何將她再逮回來,不如讓她不得不留在你身邊,你也可以慢慢想著如何折磨她,愛想多久就想多久,我也可以幫忙你凌虐她,像是端熱茶過來時故意打翻托盤讓她被茶水燙到啦,還是安排一個壞心眼的丫鬟跟在她身邊,三不五時就偷擰她的大腿或是賞她冷飯冷盤——」

「不得不留在我身邊?」宮天涯只聽到這句重點,後頭的那串凌虐,他真的當做沒聽見,也因為這句話,他終於專心聽冥君說下去。

「你上司徒家去提親,將她娶回來,她還跑得掉嗎?」冥君嘿嘿地笑,壞透了。

提親?娶她?

「只要她成了宮家人,進了宮家門,我們就能惡整她。當然,我不是要你委屈自己娶她,娶人只是幌子,至於娶進來之後要將她當成什麼身分都隨你高興,了不起賞她個小賤婢噹噹,每天叫她洗全府人的衣裳,沒洗完就不許她吃飯,洗完衣,順便將全府的地刷洗清凈,沒刷完就將她關在柴房——」

冥君說著一長串虐人方法的聲音已經完全被宮天涯排除在耳外,他說得再多,宮天涯半個字也沒聽全,他腦子裡存在的全是——

提親?娶她?

這個念頭重重敲入腦海,他非但不排斥,竟然還……覺得這主意真好!

娶她,讓她成為宮家人,讓她不得不留在他身邊,聽起來令他好雀躍,也好期待。

「這是很好的復仇方式,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瞧瞧聽見這個消息時,她臉上表情會有多有趣。」宮天涯眼前沒有銅鏡,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正欣喜笑著,那樣的笑容絕對無關仇恨。

「那,我們還等什麼?」

「提親?」

司徒百合的小臉從微微撒開的書籍後頭露出來,困惑的模樣彷彿不懂為何府里的小婢女會突然在她耳邊冒出這個詞兒。眨眨看書看到迷濛的眸子,她又藏回畫冊后,繼續中斷的段落。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反正蘭哥會替我應付。」司徒百合的俏顏又藏回書後,被書皮上印製的《縛綁王爺》給擋住。

從她及笄以來,上門提親的人,她十根指頭都不夠數了。她在城裡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小美人,芳齡甫滿十二時就有不少人搶著要先將她給預訂下來當娘子,隨著這些年的出落成長,提親愈發頻繁,有啥好吃驚的?

「是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只是最近府里很閑,沒啥能嗑牙的事。」打從前些日子蘭爺將一戒找回府里,府里熱熱鬧鬧一陣子,現在倒也風平浪靜,難得有人上門提親,讓府里下人又有話來聊,所以小丫鬟才會這麼亢奮,結果被提親的那方態度無謂,要嗑牙也嗑不出啥樂趣。

「小姐說得對,蘭爺定會替你推掉這回親事的。」小丫鬟替司徒百合斟茶,擺布甜品。

「是呀,蘭哥比我還要挑,他疼我,不會隨隨便便替我允諾什麼親事,那些人又要自討沒趣了。」人說長兄如父,又說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全權丟給蘭哥就好,若蘭哥允了哪門親事,八成是那上門提親主人條件真挑不出半分缺點,她也無話可說。

「不是,是這回上門提親的人,那張臉怪可怕的,有一道好長好長的疤,從這裡一直劃到那裡哩,看了好嚇人。」小丫鬟拿她自個兒的臉比畫,那條無形長疤就從眉間直直比到顎下,「光瞧那張破相的臉,蘭爺就不會允。小姐模樣生得這麼好,要是許配給他,那才真叫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所以大概要不了多久,蘭爺就會讓對方滾出去。

司徒百合執書的手頓了頓,極其緩慢地放下《縛綁王爺》,水眸瞠得又圓又大。

破相長疤?

她腦子裡立刻浮現一張不苟言笑的冷顏。

破相長疤?!

「小姐?你去哪兒?」小丫鬟被司徒百合猛然甩開書的動作給嚇到,提著裙擺想追上她,奈何司徒百合跑得恁快,才一眨眼就奔向前廳,追也追不上。

當真是他嗎?他為什麼會上門來提親?

他……喜愛她嗎?

轉念一想,不,他不喜愛她,要是真上門求親,為的也不會是好事……她可沒忘記,他和她的梁子結得可深可堅固了。

原本近乎雀躍的賓士慢下了速度,到最後司徒百合甚至停下腳步,有股轉身回到房裡的衝動。

她……做什麼這麼開心想去證實是不是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了,他八成是為了報復她,才想娶她進他家門,讓她淪為苦命媳婦兒,絕不是為了想寵她愛她。

司徒百合直挺挺佇在原地,雙拳揪掄著腿邊絲裙,咬咬粉嫩色的唇瓣,還是忍不住想去前廳瞧瞧來人究竟是不是他。

心裡那絲隱隱期待,隨著怦咚怦咚的心跳一起鼓躁。雖然不斷告訴自己,若上門提親的人真是他也絕對來意不善,可她卻還是希冀著——當她從廳旁的小綉窗偷偷瞄進去,見到的人,能是他。

司徒百合聽到廳里傳來兄長的聲音,說些什麼不是很能聽仔細,也聽到相當陌生的男嗓,但不是屬於他的。

悄悄攀住窗欞,挪上骨碌碌的大眼,司徒百合探著半顆腦袋往廳里瞧去,輕輕抽息,咬住咧笑開來的唇,含糊道:「還真的是他耶……」

「請回吧。」廳里的司徒劍蘭已經打算送客,由雙方神情看來,這樁婚事自然是沒談攏。

「我們會再來。」冥君如此笑道。

「免了。通常我拒絕就是拒絕。」司徒劍蘭不給人奢想,乾淨俐落推回去。他若不如此,以後大夥還是反覆上門來,想來都麻煩。他對這個名喚宮天涯的男人並沒有太差的印象,只是試圖探問他臉上的刀疤,想摸些底細,這男人一個字也不肯說——他當然不會天真地相信冥君所言,那刀疤是切菜時不當心讓菜刀給划傷。如果這個男人的來歷不單純,若百合嫁過去不能平安順遂,倒不如直接回掉他的求親。

「天涯,走吧。」冥君喚著將目光瞟向窗邊的宮天涯,窗外的司徒百合縮頭縮得不夠快,被宮天涯發現她的存在。

「嗯。」

見冥君和宮天涯被請出大廳,司徒百合難掩失望。

「蘭哥大笨蛋!以前不是都會找我問問意見,問我喜不喜歡上門提親的對象,看得順眼不?怎麼輪到他時就拒絕得如此麻利,厚——」司徒百合噘著嘴,離開小綉窗,邊走邊罵臭司徒劍蘭。

說不上來的沮喪滿滿從心裡溢出來,讓她鼻頭紅咚咚地酸軟起來,她跺著腳,重重的力道連她的腳底板都跺疼了。

「那麼由百合姑娘去向司徒公子說你允了這門親事,如何?」

突來的笑嗓讓她倏然一震,回過身,望入眼裡的,正是求親失和的宮天涯與冥君。

「你們——」司徒百合本想問他們為何出現在這裡——這裡可是司徒家的內院,他們明明被蘭哥拒絕,應該摸摸鼻頭離開司徒家,而不是出現在她眼前……但她更在乎的是方才冥君那句要她自個兒去找蘭哥說她答允親事的話。

「我、我為什麼要去跟蘭哥說這種事?!你們來提親根本不安好心眼,我知道你們在打什麼壞主意!」

「瞧你,都是你之前做的壞事嚇到百合姑娘,被討厭了!」冥君笑得風涼,食指在宮天涯鼻前晃動。

宮天涯瞪了冥君一眼,卻瞪不去冥君臉上的笑意——冥君是何許人也,豈會怕宮天涯板起臉的冷樣?

不過冥君不怕,不代表司徒百合不怕。當宮天涯的眼重新回到她身上時,她直覺反應就是大退幾步,然而他看出了她的意圖,比她更快一步。

「去跟你大哥說,你要嫁我。」宮天涯扣住司徒百合的手臂,作勢要將她帶回前廳,帶到司徒劍蘭面前求他允親。

「不、要!」司徒百合掙不開他,但也任性抵抗——用嘴。「我又……又不愛你!才不要嫁你!」

宮天涯眼裡所有見到她時的暖意全數消失得無影無蹤,凜然得冰冷。聽見她如此嚷嚷,他也森冷反擊,「這是你欠我的!」

司徒百合彷彿狠狠被人摑了一巴掌,全然措手不及,整個人渾噩不堪,可是他明明沒有動手打她,為什麼耳朵傳來了嗡嗡耳鳴聲?那應該是被重刮之後才會產生的刺耳,為什麼……那麼的痛?

「你是真的想拿我的婚姻大事當成復仇棋子?!你來提親,就是因為……你恨我,恨到要用這種方式來對付我?」她眼裡的受傷完全遮掩不住。

「沒錯!」

「天涯!話要脫口之前三思呀……」連冥君都聽不下去了。

司徒百合與宮天涯對視良久,最後還是司徒百合先扭開臉。

她若不逃開,眼淚掉下來的狼狽模樣就要讓宮天涯瞧見,她才不要在他面前示弱!

「如果這是你要的報仇方法,好,我去跟我大哥說,說我非你不嫁!你就回去準備等著恭迎我入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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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魂小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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