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每一厘米的移動,都是對他意志力最嚴酷的考驗。
「風鈴。」
她就在他面前,這朵嬌艷粉嫩的花,只距離他幾公分。
他能摘下她嗎?
他想摘下她……
「梁醫生!有急診傷患!」一個急促的嗓音在門外響起,伴隨一陣焦切的叩門聲。
他神智一凜。
在即將越線前,及時將自己拉回現實——
【第五章】
梁風鈴捂著胸口展開眼瞼。
至今她還能感受到,當哥哥的氣息在唇畔輕拂時,那醺然若醉,又期待又緊張的心韻。
那是她有生以來,心跳最快的一次,幾乎要迸出胸口。
哥哥想吻她。
他想吻她!
雖然他是她哥哥,雖然兄妹之間不該有這樣的舉動,可她發現,自己好期待。期待那厚軟的唇再次烙印上自己,期待重溫多年前那甜美而禁忌的滋味。
她是不是瘋了?
哥哥……是不是瘋了?
不,他們都沒瘋,他們只是……太愛對方了。
太愛對方——
梁風鈴站起身,忽然覺得絕望。
這樣的愛情就算醉人,仍是不被世俗所允許的,就算他們擁有比平常人更多的勇氣,也無法衝破這一關。
她不能不在意別人的眼光,而她知道,他更不會允許他人來批判她。
所以,這樣的問題只能無解,就算他們都隱隱明白對方的心意,也只能深深埋藏。
因為她是妹妹,而他是哥哥——
她搖動手腕,聽著手鏈細碎的鈴聲。風鈐也好,手鏈也好,她總愛聽它們清脆聲響,那讓她覺得安心。
不知怎地,聽見鈴聲,總讓她想起夏日午後,小小的她躺在哥哥大腿上睡午覺。
甜蜜,溫馨,那是她所擁有的最瑰麗的回憶之一。
「哥。」她將手腕按在心口,低聲輕喚。
正當她思緒迷濛時,門外傳來某個護士的驚呼。
「什麼?梁醫生跟傷患吵起來了?」
「是埃聽說粱醫生告訴傷患他不想救他!」
「不想救?可是救人是醫生的天職埃」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那個傷患以前曾經綁架過他妹妹……周醫生要我來請院長過去,一定要勸梁醫生儘快動手術。」
「知道了。我們快定吧!」
紛沓的跫音匆匆離去后,梁風鈴才驀地醒神。
哥哥不肯為傷患動手術,因為他是曾經綁架她的壞人——
老天!是真的嗎?
她拉開門,容色驚惶地奔往手術室。
「找別的醫生來!我不幫這種人開刀。」手術室外,梁瀟對著幾名箝制他的醫護怒吼。
「可是……沒有別人了埃黃醫生休假,李醫生跟陳醫生都跟著主任去參加研討會了,除了梁醫生,沒人有辦法主刀了。」
「是啊,這個手術需要你!」
「你們——」
「梁醫生,我們知道這個人是壞人,以前可能真的綁架過你妹妹,可他也是人啊!醫生的使命就是救人不是嗎?」
梁瀟緊緊咬牙。
是的,醫生的使命便是救人,不論對方是貧是富,是貴或賤,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要一進了醫院,都只是病患而已。
醫生有義務救治病患,不論對方是什麼來歷。
可要他怎麼甘心救這個人?他是那個主謀綁架他妹妹的罪犯啊,他到死都能認出那陰冷邪惡的聲音!
他怎麼能救他?怎麼甘心為這種人動手術?
可他又怎能見死不救?
「媽的!」他低咒一聲,呼吸濁重,全身肌肉緊繃。
忽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開口,「梁……你是梁……瀟?」
炯然的目光瞥向臉色慘白的男人,「正是。」他活不長了。子彈壓迫到他的脊髓神經,再不開刀不僅會半身不遂,甚至有死亡危險。
「真……倒霉,居然……碰上你。」男人重重喘氣。
「你作夢也不會想到有這一天吧!」他冷冷瞪他,「那次讓你逍遙法外,這次我一定要親手為我妹報仇。」
「你要……殺了我嗎?」男人伸出大汗淋漓的手臂,扯住他的白袍一角。
他冷笑,「我不必親自動手。」
男人看他,細長的眸一瞬間交織陰狠、憎恨、殺氣,最後,轉為卑微的乞求。「救我。」
「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梁瀟蹙眉,「什麼真相?」
「當年的……主使者。」
當年的主使者?這人的意思是主使者不是他?
「過來。」男人以眼神示意。
他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彎下腰來,耳畔貼近他的唇。
「是你……爸媽。」
什麼?!
粱瀟倏地直起身子,激動而憤慨,「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不相信!」
竟說他父母是綁架案的主使者,這傢伙以為他會相信嗎?
可男人的唇卻顫顫揚起,混濁的眸甚至掠過神秘光彩,「救我,我就……告訴你一切。」
梁瀟瞪視他,這一刻,幾乎忍不住親手掐死他,送他進地獄的衝動。
這男人該死!下十八層地獄都不足惜!若是今日他因為中彈而亡,正是死得其所!
他不救他。不該救他……
「推他進開刀房!」
「梁瀟怎麼了?他最近變得很奇怪。」問話的是溫亦凡,他端著自助餐盤,在梁風鈴對面落坐。
「我也不知道。」她低應,輕鎖黛層。
上回那個急診傷患術后一醒來,他馬上衝進加護病房,跟那人一陣長談。待他出來后,卻是一臉茫然。
就連她這個妹妹在身後喚他。他也置若罔聞。
「聽說上次那個中槍的傷患,就是當年綁架你的主謀?」溫亦凡問。
「嗯,好像是。」可是之後哥哥卻沒有報警,也不許她去探望他。「真搞不懂怎麼回事!」她嘆氣,懊惱地拿筷子撥弄著盤中食物。
「他是不是很恨自己救了他?」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的反應不只是對一個壞人恨之入骨而已。之後幾天,她曾好幾次窺探到他一個人獨處,像發泄著什麼似地不停抽煙,深思的神情陰沉得可怕。「哥哥說,他想競選下任的院長。」
「什麼?」溫亦凡有些訝異,「他還這麼年輕,那些理事會擔心吧?」
「所以他希望我全力支持他。」她低低地說。
溫亦凡凝視她數秒,「為什麼他突然想當院長?我記得不久前梁瀟還說想放大假出國旅行呢,怎麼忽然要把這擔子壓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粱風鈴尖銳回應,感覺太陽穴莫名抽痛了起來。
她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只知道最近的梁瀟是她無法捉摸的。從小到大,她不曾像現在一樣感覺兩人距離如此遙遠。
就算兩人分隔兩地的那幾年,她也從不曾感受到這樣的驚慌與迷惑。
她最親近的哥哥明明就在她身邊啊,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絲毫沒法抓住他?
想著,她再也剋制不住心海洶湧的波濤,倏地抓住溫亦凡的手,「你知道嗎?亦凡,有時候我甚至感覺他用一種非常憎恨的眼神看我!」
「憎恨?」他呆了。怎麼可能?「你在……說笑吧?風鈴,梁瀟怎麼可能恨你?」
「對,哥哥不可能恨我,不該恨我,可是——」可是有一、兩次,她逮到他用一種銳利的眼神盯她,像花豹評估著他的獵物般。「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亦凡,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