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幾次,她真的覺得壓力好大,幾乎想離開聖天使醫院,另謀他就。
是因為梁瀟她才選擇留下來。
為了能跟他在同一家醫院工作,她要自己撐下去。
直到某個周末,她好不容易休假在家休息,梁瀟卻故意安排溫亦凡帶她出遊時,她忍不住爆發了。
不是因為討厭溫亦凡,而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哥哥老要把他們兩個湊在一起?
她找了個借口推拒與溫亦凡的約會,怒氣沖沖趕往醫院。
梁瀟正在辦公室研究病人的病歷報告,一見她身著淺紫色洋裝的倩影,俊眉一抬。
「怎麼回事?」
「那是我要問你的話!」梁風鈴眯起眼,「哥!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他裝傻。
她拍案,「為什麼要亦凡帶我出去玩?」
「啊,你不喜歡嗎?」他淡笑,「最近你工作壓力很大,我以為你會想好好放鬆自己。」
「我當然想!但不一定要跟他出去。」
「你討厭亦凡嗎?」
「當然不!我怎麼可能討厭他?我是不喜歡你老將我跟他湊在一起。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讓我嫁給他!」她噘起嘴。
「你不想嗎?」
「我的終身大事不用你來操心!」她睨他,「你啊,顧好你自己就好了。」
「啊,你是催哥哥我娶老婆嗎?」星眸點亮輝芒,微微淘氣。
她一窒,有股想反駁的衝動,卻在一陣深呼吸后強迫自己展開笑顏,「當然,人家不是說長幼有序嗎?」
事實是,她根本不希望哥哥結婚,她無法想像他跟任何一個女人共組家庭!
可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能說。而這,正屬於禁忌的範圍。
她可不希望兩人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關係又因為她一句話而打壞了……
「人家也說,長兄如父,我不把我們家的寶貝先嫁出去,自己又怎能安心結婚呢?」
「啊,好嗯!」梁風鈴裝了個嘔吐的動作,美眸俏皮一眨。
梁瀟朗笑。
她也跟著笑了,系在腕邊的手鏈叮鈴作響。
梁瀟拉趄她的手腕,「都是醫生了,還改不了這習慣?」他搖頭,「你巡房時,病患難道不抗議你吵嗎?」
「他們哪會啊?能見到我這漂亮寶貝去巡房,他們感覺榮幸都來不及呢。」
「自封『漂亮寶貝』,這種事情也只有你做得出來吧。」他嘲弄。
「我是漂亮埃」她輕撫長發,一面朝他拋了個媚眼。
梁瀟心跳一停。
這不該是妹妹對哥哥做的動作,可他知道,梁風鈴只是無心。她只是在用這種方式對他撒嬌而已。
可這樣的撒嬌,卻折磨著他男性的慾望……
他驀地站起身,「我去帶實習醫生巡房了。」
「慢走。」她在他身後笑,「小心別被那些菜鳥氣得腦溢血埃」
「你也不過是住院醫師第一年,還敢嘲笑人家!」他抓起病歷文件夾,逕自離開辦公室。雖是玩笑的語氣,卻不敢回頭看她一眼。
他不敢看。怕看了,無法壓抑自己。
他穿過長廊,搭乘醫師專用電梯下樓,步出醫學大樓,轉往普通病房住院中心。
雖是坐落寸土寸金的台北市,聖天使醫院仍不惜斥下鉅資在幾棟住院及醫療大樓之間興建了一座優美的庭園,務求為病患打造最舒適的康復空間。
初冬,玫瑰爛漫地開滿整座庭園,高傲而美麗。
就像風鈴一樣。
梁瀟緩下步履,湛深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朵半開的粉玫瑰上。
正當他考慮著待會兒是否要摘下一朵帶回辦公室插在花瓶里時,清銳的女性嗓音在花叢另一邊揚起。
「所以說,梁醫師就是我們醫院最大的股東羅。」
「對啊,你剛進來怪不得不知道,她是我們前院長的掌上明珠,他去世后把大部分股權都留給她了。」另一個女聲解釋。
「哇!那神經外科的梁瀟醫師呢?他不也是前院長的兒子?」
「可他拿到的股份卻比較少,我也覺得很奇怪呢。」
「前院長偏心偏得真明顯埃」
「對啊,他一定很寵這個女兒。梁瀟醫師也是,我從沒看過比他對妹妹更體貼的哥哥了。」
「真羨慕她!」
「我也羨慕埃要是我也跟她一樣漂亮,又出身醫生世家,就算明明沒什麼本事,也一定能混得很好。」
「啊,學姊,你的意思是梁醫師專業技術很差羅?」
「當然啦。你沒見她還來不到一年就惹出一堆事來?」
「那倒也是。」
「千金大小姐,中看不中用啦!」
兩個女人講得興起,同時哈哈大笑,冷不防身後一陣冷哼。
兩人回眸,當場結凍在原地。
「梁……梁醫生。」
梁瀟冷著一張臉掃了一眼她們胸前的名牌。「心血管外科護士。」他撇撇唇,「你們剛來的?」
「不。」資歷比較深的那位顫著嗓音回答,「我已經來快半年了。」
「是嗎?但我覺得你好像還不懂咱們醫院的規矩。」
「規……規矩?」
「多做事,少說話。」他冷冷道,「尤其是沒營養的廢話。」
「梁醫生——」兩個護士被他凌銳的目光一逼,都不禁腿軟,「對……對不起。」
「意見那麼多,是不是想換工作?」
「不,不是……」
「那就快回去做事!」他厲聲命令。
「是!」兩人立刻落荒而逃。
他冷然瞪著她們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對這兩個年輕小護士是嚴厲了些,她們不過八卦了幾句,他犯不著以開除她們做為威脅。
可任何人——不管是當年綁架梁風鈴的罪犯,或今日這兩位小護士,只要敢對她不利,他都不能放過。
想著,他不禁收攏眉宇。
整個巡房過程,他一直掛著這樣陰沉的表情,搞得那些實習醫生大氣也不敢喘。
他是神經外科的招牌醫生,既高明又優秀,年紀輕輕,卻已是下任院長呼聲最高的候選人。
只要未來還想在聖天使醫院謀得一職,誰都急著在他腦海留下良好印象。
偏偏他總是不苟言笑,行事風格幹練冷厲。
他們可怕他了,沒人敢在他面前說笑,更何況他今日心情顯然特別差。
梁瀟卻沒注意到這些菜鳥對他的敬畏,巡完一圈病房又帶著他們看過幾個特別病例后,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那已是一個半小時后。
而那張冷冽的俊容,在認清躺在辦公室沙發上的人影后,像變魔術一般,迅速軟化成一片溫柔。
是梁風鈴。
她居然在他的辦公室里睡著了。
他輕輕擱下文件夾,然後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慢慢覆在她身上。
她沒有察覺到他的舉動,依舊甜甜沉睡著,濃密的眼睫像兩瓣羽毛靜靜棲息,菱唇勾勒美好的弧度。
他忽然想起那朵粉玫瑰,有些懊惱自己忘了把它摘下。
不過沒關係,隨著呼吸而微微顫動的唇,看來就像那朵在風中搖曳的粉玫瑰。
這是一朵嫵媚的玫瑰,如果能屬於他就好了……
他迷濛地想,迷濛地憶起多年之前,他溫熱的唇瓣輾轉於其上的滋味。那滋味,足以令任何男人斷了神魂。
「風鈴。」他啞聲低喚,伸出食指顫顫沿著她的唇線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