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益州大地誰主沉浮?
公元一八四年,漢魯公王之後劉焉時任當朝太常一職。
其時,朝綱大亂,十常侍及其黨朋烏煙瘴氣。
洛陽周邊,烽煙四起。
劉焉欲求一安身立命之所,故而向靈帝請求道:「臣觀天下大亂皆因聖意高遠,黎民百姓聆聽不至。州郡大員結黨營私,割據一方,故而吏治敗壞,民眾不滿。臣乃漢室宗親,當以漢室江山為己任,願為一州牧,替聖上分憂。」
靈帝稍顯頹然,近日宴飲荒淫著實傷身,他假意挽留道:「愛卿與朕名為君臣,實如手足,如今朝中人面凋零,相熟者不復往日。愛卿再走,欲置朕如何矣?」
劉焉垂淚拜倒:「臣亦不遠遠離聖恩,但漢室河山卻遭外姓人把持割據,又豈能置祖宗基業於不顧?」
外姓人掌握州郡軍政大權,又時常不朝貢朝廷,這正是靈帝心事之一。靈帝便問道:「既如此,愛卿願去何處?」
劉焉道:「交趾黃巾禍亂甚重,而朝廷鞭長莫及,臣願以此殘軀,力保南疆。」
漢靈帝當即反對,倒不是他真的對劉焉依依不捨。既然要安排漢室宗親擔任州牧,自然要選個離洛陽近一點的州,卻要安排到交趾,豈不多此一舉?
靈帝道:「你且容朕想一想,一旦愛卿去了交趾,不止何年何月可得再見。」
正在靈帝思索時,有侍監送上朝奉奏章,以及各地朝貢的奏表。
靈帝當即拿起來仔細翻看。侍監忍不住有些奇怪。這許多日子沒見過靈帝肯看奏章了。
那時候。十常侍擅政專權。內監地地位創開朝以來之最。這侍監大膽之極。竟敢大不敬地抬頭側目偷看靈帝翻閱奏章。劉焉看到之後也不多話。他就快離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倒更是堅定了他離開地決心。
劉焉正思索間。忽然靈帝一巴掌猛拍在案几上。劉焉給嚇了一跳。但他還沒有像那個內監那麼大膽。只低著頭不說話。
靈帝怒道:「這個郗檢又不納供。真是目無王法!益州乃高祖成就帝業之所。歷來豐饒。本應多納稅貢。可這郗檢卻屢屢推脫。定然營私結黨。貪墨銀錢!若這益州牧能換一個讓朕放心地人。不至於夙夜不寐。」
劉焉這麼一聽。有些明白了。當即心中大喜。這益州可比交趾好多了。自己若去。日後子孫便有了一份上佳地基業。
他拜請道:「臣願往益州除此逆賊。往後每歲定如數奉上稅貢。保吾皇安睡!」
靈帝大喜,問道:「愛卿願往益州為益州牧?那可了卻了朕的一樁心事了。」
劉焉應允,並允諾進貢奇珍和山城美姬取悅靈帝。
是日,靈帝下詔,任劉焉為益州牧,封陽城侯,即日起前往益州赴任。
離京前準備行程那段時間的日子,劉焉心裡那個美呀,益州沃野千里,天府之國易守難攻。高山眾多,礦藏易尋,十年轄制便可成就巨富基業,自己這個漢室宗親終於也算得到了一塊配得上身份的基業了。
公元一八四年五月初七,洛陽城外軍校場點兵展旗,劉焉領著家眷老小,拜別洛陽。
但這一路之上,劉焉卻笑不起來了。
風雨凄凄,一路蒼茫。
莽原和大川即將到達盡頭,再往那關中去,便是天府之國益州了。
望著身後掙扎在泥濘中的千餘名兵丁,他要如何笑得出來?
自己手底下這兩千殘兵,卻要去收拾郗檢,須知郗檢手下可有二十多萬的蜀兵,而那郗檢又是寡廉鮮恥,無惡不作之輩。自己莫非一出示聖旨他便會乖乖束手就擒,出讓益州牧大印?
此行無疑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一路之上,郗檢不知把靈帝罵了多少次,那昏君只管佔便宜,卻又不肯放血,自己的請調那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腦袋。
不過劉焉混跡於朝野多年,又豈是易於之輩?朝廷里摸爬滾打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只要這卷聖旨還沒展開,自己手裡就有底牌,他可也是老奸巨猾的,沒那麼容易給人制住。
想到此處,劉焉惡狠狠地吐了口氣,回頭看了看仍捲縮在毯子里的兒子,那獃頭獃腦的模樣看起來就更讓人心煩了。若沒有一個穩固的基業,年華漸大的他後半生豈不是顛沛流離….
這去蜀中的路途顯得遙遠而又漫長,劉焉倒也不急,一路上樂得領著家眷流連於風景名勝之所,其樂融融不亦樂乎。當此情景,何必又再去多想到時的險惡處境?不如隨意所哉。
劉焉之子劉璋是生平第一次出遠門,昔年其父在外為官四處奔波時他尚未出生。而今一出門便是前往千山萬水之外的益州,這一去更是要在那裡紮根,心中的緊迫感竟壓抑了他心中孩童好奇的天性,對於外面的新事物,抗拒,逃避。
劉焉心中難免失望,一路上常常以各種方式來教導劉璋。
恰有一日,一行人路經一個果園,果園四周是低矮的圍牆,並無旁人看守。
劉焉看到,心中忽起一個想法,他把劉璋叫到眼前,對他道:「前方有一個果園,為父口中饑渴,你且為我去摘幾個來。」
劉璋道:「士兵們正埋鍋造飯,不如父親且等一等吧。」
劉焉眉頭一皺,心中十分不快,厲聲道:「為父立刻就要吃到水果,你去為我摘來!」
劉璋圓臉一扁,無可奈何道:「是。」
劉焉坐在馬車軲轆上,耐心的等待著劉璋回來。
劉璋順著果園的圍欄繞,繞著繞著就看不見了。劉焉一直等到士卒們埋鍋造飯都弄好了,飯菜都送上來了才看到劉璋空著手從小徑上回來。
劉焉怒問:「你剛才去那麼久,為何連一個果子也摘不到?如此無用回來作甚?」
倒是劉璋這次挺理直氣壯的,他優哉游哉信然漫步的走回來,面對劉焉的詰問只隨意道:「此果園乃他人產業,未能尋到主人,故而不敢擅自偷取,否則有違身份。」
劉焉問道:「你怎知此果園有主人?」
劉璋以手遙指果園東北角,道:「方才路過此園東北角,園中有惡狗狂吠,定然是園主所留,故而不好摘取。」
劉焉復又問道:「你怎知那些狗是主人所安置,你可看到印記了?有狗舍否?」
劉璋摸摸腦袋道:「這倒沒有。」
劉焉大怒:「既如此你怎知道這不是野狗?或許園子早已荒廢許久,裡面容身的不過是幾條野狗罷了。你父饑渴,莫非竟為幾條野狗所阻?」
劉焉越說越激動,竟跳將起來,唾沫星子也四濺而出。
劉璋面如土色,在眾人面前竟被父親如此數落,實在丟臉,他抬頭越過劉焉的肩膀往後面的馬車望去,期望得到其母的援助。
但目前軍士走來走去,女子自然不方便拋頭露面,所以劉焉之妻在馬車裡也不能出來。
這一次沒有溺愛劉璋的母親在側,劉璋只得順從道:「我願往再看,若真是野狗便為父親將果摘來。」
劉焉厲聲道:「若不是野狗,而是果園主人飼養,又該如何?」
劉璋一時間語塞,支支吾吾說不出辦法來。
劉焉嘆了口氣,擺手道:「你去吧。」
不多時,劉璋再次空著手回來。
他道:「確實是他人養的狗,孩兒不能將果摘來。」
劉焉問道:「是他人的果園便不能摘嗎?你身上所穿的衣服是否也是你母親親手所織呢?」
劉璋似乎終於明白了點,他點頭道:「孩兒這就去取錢,以錢易果。」
劉焉看到劉璋竟拿著十吊錢跑去果園,心中不免又是一陣不滿,這孩子竟連常識都沒有,十吊錢買的果子,怕是三個人也抬不了。
不多時,劉璋又回來了,這次竟還是空著手。
劉焉質問他,他只說:「呼喊許久,未見主人答應,所以沒敢自行摘果。」
劉焉捶胸頓足道:「若為父饑渴難耐,不立即吃果便要饑渴而死,你還該等待主人到來嗎?」
劉璋:「這…..」
劉焉嘆道:「你可以先放置銀錢,然後取果,主人看到錢,自不會認為那是偷盜。」
劉璋嗯了一聲,剛要離去,忽然又轉過身來道:「可主人不在,若銀錢被他人拿走該如何是好?是不是要再附近找到此果園主的房舍?」
劉焉一巴掌打在車軲轆上,怒道:「既有狗舍,你放在狗舍處,誰人敢動?」
劉璋這才明白,又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
又過了許久,所有人都吃完了飯,劉璋才回來。
劉焉看到他手上拿著區區幾顆小果子,實在無話可說,須知那劉璋可是足足拿了十吊錢。
劉焉嘆了口氣,沒有理會劉璋,徑自回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