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老婆！

第一章

中午，帖英領著女兒朵兒，來給媽媽送了一豌豆。娘倆光顧說話，三歲的朵兒不知啥時溜進了菜園裡。她看見鮮綠的豆角苗挺好玩，便薅了一把，然後跑到院子里。幾個大鵝見了綠色，立即圍攏過來，沖著朵兒啊啊地叫。朵兒覺更覺得好玩，便揪著嫰綠的葉子往地上扔，看著大鵝有的搶有的還圍著自己要，逗得她咯咯地笑。

帖強戴頂破草帽子，正低著頭在園子里栽茄子，聽見院子里的笑聲，抬頭看見朵兒拿著豆角苗喂大鵝，眼睛立即，丟下茄秧，三步並做兩步跑到院子里，揮起巴掌，清脆地扇在那粉嫰的腮上。

朵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捂著臉直喊媽媽！

帖英連忙跑出，見狀又氣又急，搡了把朵兒，罵道：「該死的丫頭，誰讓你薅的？啊？」朵兒不知犯了錯誤，爬起來，哭著直嚷：「老爺打我！老爺打我！」

帖英這才發現，朵兒的左腮被扇得通紅，清晰地露出手指印，嘴角也流出了血絲！她心疼極了，憤怒地看了爸爸一眼，嘴裡埋怨道：「爸爸，這麼小的孩子，你咋能下這麼重的手？打壞了怎麼辦？」

帖強余怒未消，見女兒心疼，愈加生氣，說：「你還說呢！小怎麼啦！小就應該禍害人嗎？挺好的豆角苗，能這麼薅嗎？」

帖嫂見了，也奔出屋來，接上帖強的話，罵他老不死的！跟吃屎的孩子一般見識！狼心狗肺！

帖強無話，想起茄子沒有栽完，狠狠瞪了老婆一眼，轉身進了菜園子。

帖英抱起朵兒，一邊哄一邊走回屋裡。帖嫂見外孫女仍然大哭，便從兜里掏出兩角錢，塞到她的手裡，安慰道：「好朵兒，不哭啊，姥姥給你買糖，不給壞老爺吃。」

帖英心疼的眼裡含著淚，狠狠地剜了一眼低頭澆水的老爸，嘴裡嘟噥著：「媽，你看我爸那樣，我好像不是他親生的！」

帖嫂心裡一驚，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嘆了口氣，責備女兒說：「英子，別胡說！」

帖英不搭理媽媽，從菜板上拿起裝豌豆的白碗，氣鼓鼓地抱起朵兒走了。

帖嫂搖搖頭，陷入了沉思。

雖然帖英瞎說，但帖嫂心裡明白，她確實不是帖強的。

帖嫂娘家住在下馬灘。20年前，她17歲，便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兩人好得死去活來，有一天，他們躲進柳毛棵子里，忘情地擁在一起，最後，實在激情難忍，就慌亂地偷吃了人間禁果。過了數日，帖嫂發現身體不正常。知道珠胎暗結。她正準備如何跟媽媽攤牌的時候，爸爸卻用200斤苞米，把自己換給了老帖家。帖嫂哭過鬧過，但是小胳膊擰不過，為了全家人的能活下去，只好穿了件藍士林布嫁衣，坐著吱吱鈕鈕的老牛車來到了響水灣。

結婚七個月後，帖嫂生下了帖英。

有人問及，帖嫂便說早產。那年月，女人要跟男子一樣戰天鬥地，早產是很正常的事情。

帖英很健康，漆黑的頭髮，油亮的眼睛還有胖胖的胳膊腿，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出八、九不離十。

後來，那個人當了教師，就是現在的小學校長林直。

帖強那時已經30多歲，當然清楚帖英出生的日子不對。便打心眼裡不待見她。經常背著帖嫂罵她野種。只讓她讀了三年書，便下地跟著幹活。

帖嫂看不過，於是早早給帖英找婆家嫁了。

帖嫂結婚後不到一年，林直也娶了媳婦。那個女孩子和帖嫂同歲，原來兩人就很要好。但是身體不好，經常咳血，虛弱的弱不禁風。哭著喊著，只和林直過了七年，在一個雪花漫天的夜晚，扔下三個女兒，撒手人環。

兩人舊情復燃，是咳血女人病故以後的事情。

林直調到響水灣教學后，咳血女人的病已經相當重了，常常只能坐在原地張大嘴巴虛喘。家裡有許多事做不了，帖嫂便常去幫她張羅。咳血女人咽氣前，屋裡只有林直還有帖嫂，她緊緊拉著帖嫂的手，含著淚花央求：「姜花，林直父女，今後你要多操點心了。我們是一塊長大的，有你在，我放心。」林直已經發矇，只有不斷地用衛生紙，小心地拭去妻子嘴角的血絲。帖嫂什麼也不說，一邊拚命的點頭，一邊忙著給她穿衣服……

咳血女人死後，帖嫂去得更勤了，有些事她要幫著林直張羅。

帖強當然不高興。常常嘟著臉子指桑罵槐。

帖嫂不理他，依然我行我素。

有一次，帖嫂在河邊洗衣服。帖強來了。他見衣服堆里有兩件藍色制服上衣，知道是林直的，便說自己家的活計還做不來呢，還有閑心整景兒？帖嫂白了他一眼，說了聲願意！然後揚起捶衣棒子，狠狠地砸石板上的濕衣服，飛濺的水點子，不斷地濺在帖強的臉上。

帖強抹了把臉，額頭蹦起了青筋。他飛起一腳，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踢進水中，高聲說：「願意！願意就跟他過去！」

帖嫂也火了，把洗衣棒子往水裡一扔，呸了聲：「你當我不敢嗎？這可是你說的，我明天就去！真是，還管到我頭上來啦！」

「你……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老婆！」

「你老婆怎麼啦？是你老婆就沒自由了？我又沒作別的，只是幫他照料一下孩子，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一個人帶三個孩子，有多難你知道嗎？」

「花兒，我不都是為你好嗎？人多眼雜，說啥的都有，難道你不怕唾沫星子淹死？再說，誰讓你長能漂亮呢？」帖強知道老婆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見她生氣，口氣先自軟了。

帖嫂啥話也不再說，心裡打定了主意。

帖強仍然不覺，想起來仍然不斷地敲敲打打。

這天晚上，帖嫂刻意梳洗一番，出了門，徑直去了林直家。

進了門，帖嫂一把摟住林直，哭著說再也不想走了，死是林直的人，死是林直的鬼！林直也不說話，直接把帖嫂抱到了小炕上。

事後，林直勸帖嫂不要衝動，問題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該回去還是要回去。帖嫂說，讓我回去也行，那你得依我一件事，就是她想要的時候，不準林直推辭。林直知道她的脾氣，便和她說，這事我能答應，但是也要講究分寸，咱們要好好商量商量。帖強好歹也是個男人，事情不能做得過火，還有，讓大家看了也不好看。於是，兩人就想出了那個法子。用她家孩子的作業本約定。

帖嫂回到家裡孩子們已經睡了，帖強正躺在炕上瞪著大眼睛等她。兩人睡下，帖強便問帖嫂，她上哪去了。帖嫂也不忌諱，告訴他去找林直了。她還說，如果你覺得委屈，那咱們就離了，一了百了，省得你整天生氣格腦。帖強忽然死死地抱住帖嫂，說除非我死，不然，哪也不讓你去！帖嫂說既然你這樣說，我以後盡量少去就是了。

從那以後，帖嫂對自己的行為真的有所檢點，沒事的時候很少去林直那裡。帖強很高興，他以為自己很有辦法，讓老婆服了自己。

他卻料到，兩人早已暗度陳倉，滿村子里，只瞞著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