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0斤豆油

5、10斤豆油！

大人們都覺著小八兒有點怪。可他們卻不知道，這小東西為什麼有點怪？

小八兒那時雖然他的眼睛還分不清是誰，可是他的鼻子卻出奇地敏感。耳朵也非常管用。

隊長俯看他，身上的氣味很自然地湧進了小八兒的鼻子。他聞到了一股令自己非常興奮的味道，溫暖而親切。這是除了給他奶吃的這個人之外，全家人身上都沒有的味道。他們身上全都散發著難聞地氣味，臭而腥，特別難聞，鼻子里一旦聞到那種氣味，胃裡特別不舒服。對了，還有大姐身也沒有那種難聞的氣味。他也非常喜歡。但是，她身上卻沒有隊長身上那股讓他感到親切而溫暖的味道。

於是，小八兒笑了。

當早在子宮裡就十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小八兒很興奮。人們總是對自己熟悉的東西倍感親切。所以，小八兒很開心，把小手兒塞進嘴裡，表達著自己的興奮的情緒。

那種聲音結束不久。帖強回來了。

小八兒鼻子里又鑽進了那種令他十分厭煩的氣味，聽聲音，知道那個使他特別厭煩的人回來了。於是，他抽出自己的手，皺起了眉頭，小刀臉兒沒了陽光，時刻準備表示抗議。

帖嫂的頭髮有些散亂，那支粉紅色的發卡歪在了一邊，臉上的紅暈還沒裉去，鼻翼鬢角，留有涔涔細汗。帖嫂梳的是「鴨子尾巴」，那時候還買不到皮套，無法紮成「馬尾巴」，只能用長長的發卡夾住。

隊長正在低頭捲紙煙。

帖強撞進屋來，一看兩人的表情，他什麼都明白了。

本來，帖強是想趁著工間休息的時候，回來找帖嫂解決一下，畢竟已經一個多月。

沒料到被狗日的隊長搶了先！

帖強這個歲數的男人，對什麼事都已經很有經驗。男女之間的那點過節，當然瞞不了他。

特別是老婆臉上殘留的激動，對帖強來說，那無疑是極為譏諷的。他很想把兩個狗男女臭罵一通。

帖強憤怒的目光從帖嫂的臉上移開，落到隊長身上的時候，他的心頭便湧上了無法抑制的膽怯。隊長又黑長又的刀臉，平靜的像一塊生鐵，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那鎮定的樣子，讓他望而生畏。畢竟，他並沒有把兩人逮著！他又把目光移回到帖嫂的臉上。

帖嫂並不看他，臉兒一扭，丟給他一個白眼，鼻子哼了聲。

心底的怒氣又衝到了嗓子眼兒，嘴裡卻只發出微弱的聲音：「你們……？」

隊長的紙煙已經卷好，他輕輕地掐去轉動時形成的紙捻兒，塞進嘴裡用牙齒咬住，然後從滿是泥點子的藍華達尼上衣口袋裡掏出打火機，用母指反方向一蹭，嚓的一聲，豆大的火苗竄出。他平靜地看了眼帖強，低下頭點著喇叭形紙煙，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刻有兩道括弧的兩腮立即癟了進去，接著兩條灰色的煙柱，筆直地從黑洞洞的鼻孔里肆無忌憚地竄出。然後，繼續擺弄打火機。打火機是豆綠色的，扁圓形狀，已經使裉了色，有些地方露出了白色的鋁。

拿去，幹活兒擦汗用！

帖嫂說著，將剛才才擦完汗的花格子手巾扔給帖強。

帖強接在手裡，鼻子哼了聲，轉臉又看隊長。

隊長盯著他的臉，詭異地笑了，然後閉上眼睛，又噴出兩道煙柱，說道：「明天找劉保管，打10豆油。」

10斤！

10斤！

帖強愣了。

帖嫂也愣了。

「就說是送給信用社的。」

帖強咧開嘴呵呵地笑了。雖然沒撈著和老婆解決一下，也值！絕對值！10斤豆油啊！夠全家人吃半年啦！老婆是自己的，啥時候解決都不是問題。而10豆油就不同了。100斤豆子才換12斤！差不多是全家人一年油豆了。於是，那顆憤怒的心臟霎那讓轉換了運動機能，激動的撲嗵撲嗵直跳，冬瓜大臉也湧上了紅而亮的光澤。

帖強心滿意足地走了。臨出門前，他親昵地拍拍隊長的肩頭，親切地笑著說：「老於兄弟，累了吧，多躺會兒，呵呵！呵呵！」

賊膽子！死鬼，你咋一點兒也不怕啊！帖嫂回過神來，盯著隊長的刀臉說。

害怕？哈哈！老子從來就不知道啥叫害怕！想當年面對著還鄉團的大刀，那號的，那刀刃兒上還滴著通紅的血呢！可是，老子眼皮兒都沒眨一下！

切！你還有臉吹呢！按你的經歷，早該當上大幹部了。

是啊是啊！我這輩子，毀就毀在你們女人身上了！那號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說一個男人，如果不想女人了，還活他媽的啥勁兒！男人的生命一半兒是女人的。

咯咯！帖嫂笑了，要我說，你就欠革命的堅決性！那地主的閨女真有那麼好，讓你什麼都不顧嗎？

隊長對自己的經歷從不忌諱，高興的時候，就會講講年輕時的事情。

說了，或許你會不信。那號的，當時，俺真的是為了報仇！是給俺妹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