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小的孩子鬼祟的從樹后探出小腦袋。忙碌的人們依然低著頭,先前發現自己的那個大哥哥也若無其事的繼續幹活。似乎沒有引起他們的警惕,太好了!
孩子弓著身子,一路小跑奔到淑妃的屍體旁,發現她仍停留在剛才搬動的位置。孩子似乎困惑了一下,但馬上又開始拖動淑妃。拽了幾下后,孩子的目光落到旁邊幾根細圓木棍上,大小相仿,還有一塊用來刻字的木板。孩子的眼睛一亮,立刻將木棍擺放在淑妃頭頂上方的地面上,然後將木板置上,笨手笨腳將淑妃的上半身拖到木板上,淑妃的身體果然輕而易舉的動了起來。緊接著孩子又把已經滑過的木棍再放到前方,以此一路拖動,慢慢的竟拖出老遠。孩子一直神情緊張的注意著那群人的動靜,畢竟木棍與木板相磨時會發出一定的聲響。不過那群人好像完全沒注意到,直至離他們越來越遠后,他高懸的心才慢慢放下,臉上揚起一絲釋懷的笑容。
一直背對孩子的譚琨,忽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真聰明……」
譚克己不動聲色的移到譚琨身旁,裝模作樣的鏟著土:「琨兒,就這樣看著娘娘的遺體被盜?」
「我只是想知道他跟娘娘是什麼關係。」
待孩子的身影消失不見時,譚琨立刻施展輕功悄悄追上。孩子一路忙碌,累得汗流滿地,用手一擦,白晰的小臉立刻變的慘不忍睹,而他仍繼續努力著。譚琨站在高高的樹頂,心中不經意的流出一絲柔情,有些心疼的看著孩子,但深知不能貿然現身,勢必會再嚇到這個彷彿水晶做成的纖弱孩童。
直至移到後山,孩子才氣喘噓噓的停了下來,拿著一根木棍開始用力的鑿坑。譚琨微微動容,莫非這個孩子想親自挖墳埋葬淑妃娘娘?
看著泥土沾滿了那雙白嫩的小手,那個孩子的力道也越來越小,譚琨明白他的力氣正在慢慢減弱,不由再度泛起憐惜之情。
「娘……」
孩子嗚嗚的哭泣起來,但他渾然不知那聲微乎其微的呼喚已經令譚琨驚的臉色大變。
娘?!
幾乎想也沒想,譚琨一下子從樹下躍下,被驚動的孩子慌忙想逃,譚琨一把抓住他:「你是什麼人?跟娘娘有何關係?」
孩子拚命的掙扎著,用力的捶打在譚琨身上,雖然那力道不足以令他鬆手,但那孩子的動作架勢,無疑是曾學過功夫的,只是年幼力小,動作又過於生澀,才會微不足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喚淑妃為娘?!」
譚琨的手緊緊抓著孩子,生恐稍稍放鬆,孩子就會忽然消失。憑著他天生的敏銳,他深信自己抓住的,不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而是更為重要的東西!
「告訴我你的名字!」
孩子倔強的緊抿住嘴,只是用力掙扎,卻連半點聲音都不肯發出。看著那張俏秀的小臉漲的通紅,最後急的小嘴都嘟了起來的可愛模樣,一絲不經意的微笑輕輕揚起在譚琨臉上。他忽然一把抱起那個孩子,把孩子驚的尖叫一聲,小手忙扒住譚琨的脖子。
譚琨把臉湊近那個孩子,輕聲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嗯?」
孩子本能的皺著眉閃躲,仍沒說話。譚琨壞心眼的一笑:「小丫頭,你不說話我就親你哦!」
孩子嚇的大喊:「我是男孩子!」
譚琨頓時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用戲謔的眼神看著他。孩子彷彿明白過來,頓時氣的用小拳頭直捶譚琨的胸口。譚琨毫不在意的繼續微笑著說:「既然會說話,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孩子氣憤的大叫著。
忽然譚琨的雙手毫無預示的一下子鬆開,孩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痛的他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在他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或柔柔痛死人的小屁股時,又一下被譚琨抱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混蛋!你放開我!!」
『嗵』!一聲,孩子一下子又被扔到了地上!兩次都是屁股著地,已經痛的他說不出話來了。然後譚琨又將他抱起,孩子嚇的拚命掙扎,而譚琨仍用不變的語調問:「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一邊掙扎一邊大罵起來:「我就是不告訴你!!啊!!」
隨著孩子的驚叫,他又一次被扔到了地上。孩子這次用手著地,雖然緩了一下,但連續三次摔在同樣的位置,眼淚已經不聽控制的流了下來。小手擦破了一層皮,好像滲進了沙土,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譚琨的眉頭微微一皺,但他再一次將孩子抱了起來。這下孩子完全怕了,一下子抱住譚琨的脖子,大哭著叫了起來:「不要!不要!我說!我說!」
那帶著哭腔的稚嫩聲音令譚琨有點於心不忍,不過他仍用一成不變的聲音淡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玄冰漪,她是我娘。」
譚琨一怔:「據我所知,娘娘只有一名獨子,喚作玄冰漣,你又是何人?」
「我曾是一名小乞丐,後來娘憐憫我,收留了我,還給我取了名字。白天那群人殺過來時,娘將我藏到了地窖里才逃過一劫,我想親手將娘安葬,才會將她的遺體搬走的。」
孩子緊緊抱著譚琨,小身子微微發著抖,譚琨心頭懸著的石頭放了下來,反倒升起一絲莫名的惆悵,隱隱中有些失望……他用手輕輕的拍拍孩子的背,以示安慰。
「痛不痛?」
感覺到孩子在拚命點頭,譚琨好笑的用手輕輕幫孩子柔著,孩子有些僵硬的身子慢慢放鬆了,好像撤去戒心的小貓,放心的趴在譚琨的肩頭,靜靜的享受著。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譚,單字琨。曾對我譚府有恩,以後你就跟著我們吧,我會把你當成親弟弟一樣照顧的。」
「謝謝譚大哥……」
孩子聲音小的幾乎聽不到,譚琨不以為意的摸摸孩子的頭,淺淺的笑了起來。
「兩個孩子?!」
連夜奔回京城的玄熠此時一臉震怒的瞪著活捉回來的村長,後者嚇的面如死灰,抖個不停。
「小……小的不……不敢隱瞞……殿……殿下……」
「那另一個呢!」
玄熠怒視著影衛的首領——襲墨,後者低下頭,沉聲道:「此次共除去十歲左右大的孩童十四人,不知那個孩子是否也在其中。」
「你們村裡有多少個這般大小的孩子?!」
村長哆哆嗦嗦的回答:「十……十六個……」
『啪』!青瓷茶碗被用力的摔到了地上!
影衛們立即齊齊跪下:「殿下息怒!屬下們會立即處理此事!」
「處理?怎麼處理?」玄熠冷冷的笑了起來:「你以為那個孩子會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裡等你們去殺嗎?若這麼笨的話也不會逃過你們的搜查了!只怕此時已落到譚府人手中,你們要怎麼處理?!」
影衛們全都垂下頭,不再吱聲。玄熠背著手在屋裡慢慢踱起步,沉思著什麼,他忽然看向村長:「你立刻把那個女人及她的兩個孩子的事詳詳細細的給我說一遍!」
「是……是……」村長結巴結巴的說了起來:「那個女人……是在三……三年前來到我們村的,當時身邊就有兩個孩子了……一個叫……叫玄冰漣……是哥哥,另一個叫玄冰漪……是……是弟弟……」
玄冰漣是十三弟的名字,不會有錯,而那個玄冰漪又是誰?
玄熠向手下喝道:「來人,將小殿下領來!」
莫非,那個女人在玩花樣?
當畏畏縮縮的孩子被帶進來時,村長連連點頭:「沒錯沒錯,他是玄冰漣。」
「你不會認錯?」玄熠陰森森的問。
「不會不會!」村長嚇的磕起頭來:「小的不敢說謊!這個玄冰漣是個聾啞兒,雨娘……就是那個女人總是將他帶在身邊,分外疼他。而玄冰漪長的乖巧可人,只是雨娘鮮少將他帶在身邊……村中都在傳……玄冰漪應該不是雨娘親生的……」
玄熠再度開始踱步,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步子越來越快,忽然憤怒的一拍桌子,一把抓住玄冰漣,怒氣充斥了他的雙眼:「你真的是玄冰漣?!聾啞?!本宮怎不記得十三弟天生殘疾!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玄冰漣被玄熠搖的幾乎站立不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拚命搖頭。玄熠更加怒火中燒:「莫非你沒有舌頭?怎生不會說話?我倒要看看你的舌頭是不是短一截!」
玄熠毫不留情的用手硬掰開玄冰漣的嘴,玄冰漣連反抗都不敢,痛的嘴巴好像裂開似的,卻一動也不敢動。原本目光兇狠的玄熠眼中的火焰忽然熄滅,他慢慢放開淚流滿面的玄冰漣,靜了一下,然後反手一巴掌扇到玄冰漣的臉上!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殿下的驀然失控與忽然冷靜令他們不由心悸,彷彿面前的是一隻難以捉摸的凶禽,永遠無法預測它下一步的行動。
「是那個女人說他是聾啞?也是那個女人說他是玄冰漣?」
村長怔了怔,忽然意識到是問自己,忙連連磕頭道:「是……是……」
玄熠的眸子中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下意識的握緊雙拳,身體周圍無形中泛出令人難耐的壓迫感,一屋子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屋內靜的連呼吸聲都可以聽見。
「好個……」玄熠的嘴角慢慢揚起,綻放出足以結冰的寒冷笑容:「本宮低估了你的城府……」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玄冰漣,本就臉色慘白的孩子渾身一顫,連嘴唇都抖了起來。
「我的好弟弟,你怕什麼?皇兄自小就疼你,當然不會害你了。」玄熠用手拍拍玄冰漣的臉,嘖嘖道:「我記得小時候你粉嘟嘟的忍人憐,又聽話又可愛,讓人愛不釋手……我說怎麼才五年不見就變了個人似的……小傢伙,是那個女人把你的舌頭翦掉的?」
那個孩子一怔,眼圈一紅,淚水撲哧哧的直往下掉,輕輕點了點頭。玄熠淺淺笑了起來:「果然……想必你是她半路上留在身邊,讓你從此改名叫玄冰漣是不是?卻又怕你說漏嘴,索性把你的舌頭翦斷,對不對?」
孩子再也控制不住的開始全身怞搐,不斷的點著頭。
玄熠毫不意外的繼續說:「她在人前疼你,就是故意為了讓大家以為你才是她的親子,那個她看似不疼的,其實才是真正玄冰漣的對不對?而她將你長置身邊,也只是為了防止你跟別人接觸,是嗎?」
孩子忽然跪下,不住的向玄熠磕著頭,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玄熠微笑著摸摸他的頭,緩緩起身,忽然反手怞出身旁影衛的佩劍,一劍刺去!孩子的表情從哀求變成驚愕,卻再無機會做出更多的表情,兩眼直直望著玄熠,滿是不解錯愕。
「既然如此,你於我還有何用?」
語畢,小小的身軀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玄熠的目光又慢慢移向村長,早就嚇的面無血色的村長此時更是驚的全身發顫,拚命求饒:「殿下!饒了小的吧!小的不會說出去的!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玄熠快步走向村長,沒有片刻猶豫,利劍飛揚,一道銀光在空氣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一束鮮紅的血液噴射向空中,茲茲的冒血聲在那片死寂中顯得格外詭異駭人。又一具屍體倒到了地板上,兩灘鮮血染紅了大堂,而玄熠若無其事的將劍丟還給它的主人,轉身向書房走去。
師爺玄柏快步跟上,小聲道:「殿下,小殿下尚未奪回,殺了那個孩子是否……」
「反正也是假的,那為何要找個又聾又啞的?」
玄柏一怔,隨即明白,與玄熠相視而笑:「殿下果然好計。」
玄熠的嘴角微微上揚,一絲狡黠的目光閃現在黑色眸子中,他微笑著自語道:「譚琨,看來,咱們很快又要見面了。」
神情凝重的譚克己緊鎖眉頭,連日來苦於無從尋回小殿下的焦躁令他難展笑顏。慢步至中庭,忽然一個孩童的慘叫聲遠遠傳來,加雜著自己獨子憤怒的大喝,譚克己難得的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那個新帶回的孩子玄冰漪,原本以為是個謫世的小仙童,誰知卻是混世小魔王,屢屢頑皮淘氣令人哭笑不得,連一向好脾氣的琨兒都被氣得發火。如果不是因為近日事務太多,只怕連自己看到他二人打鬧的情景都要忍不住大笑兩聲。
「啊!!!」玄冰漪,又或者說是真正的玄冰漣的尖叫再度傳來:「綁架呀!謀殺呀!救命呀!!慘絕人寰呀!!」
譚克己啼笑皆非的看著花園正中的譚琨氣極敗壞的一巴掌打到漣兒的小屁股上,但只換來漣兒更加刺耳的一陣尖叫。
「哇!!你們見死不救啊!!」漣兒撲騰著四肢控訴著周圍的下人們嬉笑欣賞卻不上前救命的罪行。
算了算了,還是老夫幫幫他吧……
「琨兒,緣何如此吵鬧?」
譚克己做出一副剛至此處的神情,漣兒一見譚公的身影出現,立刻放聲大哭,可憐巴巴的向譚公伸著小手,一副求救的可憐相。
「義父!琨哥哥又打我!哇!!」
「你敢說『又』字!」
『啪』一下,又打在屁股上。
譚公滿眸憐愛之意的目的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鬧騰著,不可否認自這個叫玄冰漪的孩子來到譚府後,整個府中的氣氛真的活躍了不少,當即萌升了將他收為義子的念頭。這個孩子倒也乖巧,立刻用他那甜的可人的童聲甜甜的喚著『義父』,聽上去格外窩心。
只是,若他知道,這個調皮的玄冰漪就是令他憂心的玄冰漣殿下時,臉上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義父救命呀!!」
「沒人救得了你!」
「殺人啦!!」
「那就快咽氣吧!!」
譚公蒼老的臉上最終綻開一個無奈而溺憐的笑容。
就在這時,忽然一名下人急匆匆奔來,附在譚公身邊耳語一番,譚公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爹?」譚琨立刻覺察到不對勁,放下漣兒,望向父親。
譚公神色嚴肅道:「九殿下已經昭告天下,十三殿下已被尋回……」
譚琨皺了下眉:「那麼咱們的動作也要快些了,最遲不能超過十日便要動手。」
譚公微微頷首。漣兒看看這對父子,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聲道:「你們打算救哥哥……?」
譚琨拍拍他的小腦袋,笑道:「你不想見到你哥哥嗎?」
漣兒咬著自己的小嘴,想了半天,才輕聲道:「可是……那群人不是很厲害嗎?會不會太冒險了……」
更何況……若是為了『玄冰漣』而犯險的話……未免……
漣兒隱隱中覺得有些不妥,也多少明白以譚府之力挑戰九皇子意味著一場實力懸殊的血腥之戰……他抬頭看看譚氏父子,他們應該明白這其間的差異吧?那為何還要商討無用的對策?不要去冒這個險不好嗎?到底是什麼在驅動著他們如此拚命?
就為了……『玄冰漣』?那個他們以為落到九皇子手中的『玄冰漣』……
心莫名的快跳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迅速襲卷了全身,觸動了埋藏至深的情感,漾起圈圈漣漪……
「其實我……」
脫口而出的話語,在耳畔響起娘親的話語時扼止:漣兒,這個世間,沒有可以絕對信任的人,就連娘也不行。多告訴別人一件屬於你的秘密,就意味著你把生命多賭出一分,而這個賭約,是輸不起的!一定要記住這一點,記住……
「什麼?」譚琨望向他,看著那張嬌俏的小臉上露出的為難矛盾,以為他在擔憂,不由聲音柔了下來,蹲在小小孩子的面前,捏捏他嬌的似水的小臉:「你不用擔心,我們一定幫你救出你哥哥,好不好?」
「別……別冒險了……反正……反正……」
反正他是假的!
可這句話又不知該如何說出……
譚琨有些奇怪的看著眼前這個孩子,是什麼話令他欲言又止?
「別去救了……就由得他自生自滅好了……」
「胡說!」譚琨的臉一沉:「十三殿下我們一定會救出來的!帝血龍脈事關江山社稷,豈可兒戲!於公,我們不過一介愚民,承蒙恩澤,自當盡忠職守,死而後已,答謝皇恩!於私,淑妃娘娘對我譚府有恩,為保她的唯一血脈,哪怕犧牲譚府上下也不能有所閃失!雖然你與十三殿下並非血親,但好歹淑妃養育你一場,你居然說出這種話!是想令她泉下傷心嗎?!」
「琨兒!」譚公打斷譚琨有些激動的言辭,輕嘆一口氣:「說重了……」
譚琨怔了怔,才發現眼前的孩子已經兩眼噙淚,一臉委屈受驚的模樣,頓時暗惱自己有些失靜。可是,自己一直覺得這個孩子雖然過於頑皮調氣但應該是個善解人意重情重義的好孩子,不然不會親手為淑妃挖墳。但適才那句話卻有股視人命為兒戲般的冷漠,雖然很有可能只是這個孩子不知輕重的話語,但不知為何,自己心中就是無法忍受這種殘酷的話語出自眼前這個孩子口中……
有些後悔自己的口氣過重,但又不知如何收場,只得悻悻的說:「別在意,我只是有些……心急十三殿下的安危……所以才……」
這個借口應該可以吧?
誰知那個低頭忍淚的孩子忽然抬起頭:「那我呢?如果被抓走的是我,你們會這樣盡全力救我嗎?明知道是螳臂擋車,也會救我嗎?明知我……不是皇子,也會救我嗎?」
不光譚琨愣了一下,連譚公都怔了怔。如果當初被擄走的不是十三皇子,那麼這個答案……對於那個被擄走的孩子,是否過於殘忍?
「不會……」
孩子愕然的抬起頭,看著悶聲說出這個答案的譚琨。
雖然心中明白這個問題過於刁鑽,但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我真是玄冰漪,你們會救我嗎?雖然也沒有期待會有令人心慰的答案,因為就連自己也能衡量其中利弊……可是,為何如此容易的就說出了答案……?
「如果當初被擄的是你……」譚琨緩緩道:「我們不會為了一個小乞丐而冒犯大權在握的九殿下……除非十三殿下堅持要救出你,不然我們不會行動……而且就算真的要救你,我們也絕不會傾巢而出,將全府性命懸於一絲,如果失敗,我們也會為保全自己的實力而放棄你……一句話,你,不值得……」
一個小小的拳頭一下子砸來!不是很痛,但譚琨卻沉默著,好像無法緩過勁來……因為,心裡一瞬間的怞痛遠遠超越了那重重落下的拳頭……眼前那個緊握拳頭的小孩子兩眼泛紅,兩行淚水已經不聽話的順著他白晰的臉頰滑落。
漣兒緊咬著自己的嘴唇,看著眼前這個好似不為所動的少年,頓覺鼻間一酸,他慌忙轉過身,不讓自己不爭氣的大哭出來,但那股酸楚一直翻騰著,雖然這個答案與自己想差不多,但還是無法接受呀……
於是跑開了,跑回自己的小屋子,這樣哭出來也不會被人笑了吧?
譚琨木然的看著那個孩子跑掉,臉上平淡的看不到半點情緒的起浮。
譚公微微嘆了一口氣:「琨兒,他還小,有些事情不需要講那麼清……對於他來說,還太早些……」
「遲早要知道的,為何要晚些時日?」譚琨淡淡道。
「但他還小,未必能明白……他只會覺得太不公平……」
「這個世間上原本就沒有公平的事,若出身顯赫,自然會比常人少奮鬥數載,人自一出生就已失公平,又何未如此天真?」
譚公微微搖頭嘆氣:「你喲……就是過於直白……」
譚公慢慢轉過身,背對譚琨,不緊不慢道:「但是,若是九殿下於今日擄走漪兒,你還會說出此話嗎?」
譚琨怔了怔:「為何不……?」
譚公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只是背對譚琨,並未被他瞧見。望著父親遠走的背影,譚琨不經意的出了神,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