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家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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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家屯，位於燕尾山西南，山家屯南面環水，東面環水，只有北邊繞過碎石群一條路可以通往外邊，是一個不足千人的小村子,隸屬晉安縣邊陲，說是邊陲，其實說白了就是犄角旮旯的一處山溝子，山家屯已經百餘年沒有來過外人，他們知道，他們的家園早已被世人遺忘。

一棵皮灰色，葉無柄，密生於莖頂部約高四五丈的岑天古樹下，一個皮膚黝黑長的不算俊秀的十歲的孩童正和一個滿臉滄桑的老人貓在樹下乘涼，他們坐在石凳上，手上拿著石頭子正在一個木板子上弈棋。

孩童皺著眼眉看著棋盤，手上拿著石子，舉棋不定，考慮了半天才把棋子落下，對面石凳上坐著的老人抬頭眼中帶有笑意的看了一眼孩童，拿起一顆石子緩緩放下。

「將，呵呵……風兒，我又贏了，看來今天你只能呆著這裡陪爺爺了。」老人慢悠悠的抬起頭說道。

「哼！」名叫風兒的孩童不屑的看了老人一眼，轉身看向不遠處幾個正在花田裡追逐打鬧的小孩。

「呵呵，風兒。你可是心有不服?……我教你弈棋已有一載，雖說棋藝日漸精進，但是未免心浮氣躁，對於弈棋來說，浮躁只會帶給你失敗，棋如人生，人生如棋，只有心平氣和方能靜觀大局，尋找取勝之道。……人生亦是如此。」老人雙眼微磕，狀似假寐。

「哧！老頭子你可真是年紀大了，成天啰哩叭嗦……不許我去玩，還找這麼多借口，還有那取勝之道！咱這村子總共就那幾百口子人，你讓我跟誰取勝去?就那麼幫小崽子么?天天讓我揍得，見我都腿顫。」風兒瞟了一眼閉眼的老人，眼珠一動，嘴中不屑的說道。

老人依舊閉著眼睛假寐，不可置否的一笑，並沒有和風兒辯駁，過了一會，突然淡淡的說道：「你想要跑么?」

正時刻注意老人神態，準備腳底抹油的風兒一聽此話，頓時腦袋一歪，蔫了。不過嘴上還是逞強的說道：「我乘風堂堂四尺好漢，答應的事一口吐沫一個丁！豈會行此宵小所為?」

老人微微睜眼。瞧了一眼乘風。又緩緩閉目。淡淡說道：「嗯……這樣最好。你最近太過了。前一陣子剛把二虎打了。昨天老王家地兒媳婦又來找我。說你這個小霸王給他家狗蛋兒揍了。讓我評理。你先跟我靜幾天吧。以後也不要隨便動手。」

「那是他們欠揍。二虎那狗犢子天天在小秀面前得瑟。我還慣地他?……那狗蛋兒更是孬貨。抓個紅辣椒不夠他得瑟地。還在老子面前顯擺。老子抓地大老黃比他一輩子放地屁都多。揍他兩下還哭嘰尿嚎地。哼還敢告狀。等我在瞧見他地。」乘風倔強地說道。最後還惡狠狠地尋思解禁以後怎麼去找那孬貨尋仇。

「村東頭地山秀。隔壁地小鳳。還有村西頭那少林寺。……你這小娃地紅粉知己真不少啊。」老人悠悠地說道。突然笑了笑。

「別叫人外號兒！人家有名字！」乘風不悅地說道。

「咱村子人少。你這麼大地丫頭更少。能看上眼地就更少了。你一人霸了三個丫頭。別人以後娶不到媳婦兒怎麼辦?」老人笑問道。

「哼。我沒霸著所有姑娘吧?就算將來我全霸著。那也是我地本事。他們沒本事。賴誰?」乘風不屑地說道。

「你當別人都是瞎貨么?那三個小姑娘的臉蛋在咱村中你們這一代，那個不是翹楚?水靈靈的白菜讓你小子拱了，你還念念有詞。……你要真做這麼做了，咱村子這點人會同意么。」老頭問道。

「反正我看不得他們跟別人就是了。」乘風也知道沒理，想了半天，無賴的說道。

老頭抬頭望著天空，感嘆道：「呵呵，你這臭小子，外面的美麗女子何止成千上萬，你娶得過來么?……唉！張家屯這片天對你來說太小啦。」

乘風聽到外面時候眼睛一亮，說道：「娶不娶的過來，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女人，我一定會去娶過來，就是搶也要搶過來！」

老人渾濁的眼睛一亮，看著天空楞了一陣，隨即像是沒聽到乘風的弦外之意，指著身後的大樹，隨口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樹么?」

乘風瞧了一眼身後的大樹，雖然經常和爺爺來此乘涼，但是卻不知道著古樹的名字。搖搖頭道：「不知道，不就是棵樹么?還分種?不過我知道這樹肯定比你歲數大。」

老頭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沒錯，這樹確實比我大，大得多，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都沒他大，這村子，也是先有樹後有村再有人。」

「啊?這破樹連柴火都當不了，竟然活了這麼久?」乘風吃驚的問道。

「這樹叫做不才樹，你看他材質疏鬆，樹身中空，枝幹上都是窟窿，不能做棟樑；燒火時只冒煙不起火，又不能當柴禾，是不是一無用處?所以別人叫他不才樹，他確實不如銀杏樹好看，也不如柳樹飄搖，更不如紅豆杉嬌貴，但是他卻活了幾千年。」老頭有些感嘆的說道。

「活那麼久幹嗎，一動不動的也沒甚意思。」乘風撇撇嘴說道。

「活著就是活著，純粹的活著，不為別的。以後你會明白的。」老人淡淡的說道。

乘風思考著他爺爺的這句話，活著?純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和老人大眼瞪小眼半個時辰，有些無聊陪著小心的問道：「對了，爺爺，我聽說二丫爹去大山裡採藥的時候撿回來一個人，我去看看成嗎?」

「是去看二丫吧。……」老人輕嘆說道。

乘風臉色一紅，沒吭聲。山家屯，四大美人，就差一個哩。

「去吧，記住我的話，在動手，你知道的。」老人靠在樹下，緩緩閉上眼睛，說道。

「哦，好好好，我一定老老實實的，別人不欺負我，我絕對不欺負他，哦不，是不動手！」乘風高興地說道，一股風的跑了出去。

※※※

一家破舊的土房內。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端著一碗飯坐在坑頭小口小口的吃著，帘子微動，一個壯實的中年大漢走了進來。

「爹。」小姑娘脆生生甜甜的喚了聲。

「噯。……「大漢應了聲，有些褶皺的臉龐露出了慈愛的神色，走到炕梢，伸手摸了摸炕面，看著小姑娘說道：「二丫啊，爹不是說過嘛，飯吶！得大口大口吃，你這麼吃，飯一會就涼了，還吃不飽。」

「畧圙……不用你管，我就喜歡這麼吃。」二丫吐了吐粉紅的小舌頭，皺著鼻子俏皮的說道。

「唉，說你也不聽，都快成大姑娘了，咱村兒大姑娘里，哪有你這麼文縐縐吃飯的?要人讓別人看見，估計還以為我和你娘教的哩，雖說咱家祖祖輩輩都是行醫的，但是啥時候有這說頭呢?」大漢看著二丫捂著耳朵，一副不聽的可愛模樣，無奈的笑了笑：「好了，爹不說了，炕有點涼，爹去添把火。」

「嘻嘻，先別急……爹，從山上救回來的那個人醒了嗎?」二丫笑嘻嘻的把手從耳朵旁拿開，一蹦一跳的走到大漢身邊，拉著他的手搖晃道。

「還沒呢，你娘和你哥在那照看著呢。」大漢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小女兒，任由她拉著，憨厚的說道。他這輩子最大的快樂，便是娶了她媳婦，有了二丫和二丫他哥，他這人就是一標準的鄉民思想，沒啥花花腸子，也沒啥偉大志向，只要時常和兒子去山裡採藥回來的時候能看著媳婦兒、閨女在家裡做好不是很豐盛，但是很可口的飯菜等他便是他追求的樂趣，在他想來，靜靜的看著二丫長大，然後嫁人，二丫他哥娶個和自己婆娘差不多的姑娘，就是非常有意義的事情了。

「哦。他就是爺爺曾說過的外鄉人吧?」二丫好奇的問道。

「恩，那孩子的衣著一看便是外鄉人，有可能是大城裡的人呢，村裡的大姑娘都沒他那麼花花的衣服。」大漢點了點頭，說道。

那外鄉人被救她爹就回來的時候，二丫正在村西頭的幾個小夥伴兒玩耍，等她回來知道此事的時候，那人已經被安排到爺爺生前留下的那間土房裡，二丫想到很快就能和已經去世了的爺爺常說過的「外鄉人」打交道，心情不禁十分憧憬，迫不及待的問道：「那他什麼時候能醒啊?」

「他左手和左腿都摔斷了，我已經幫他把骨接上了，還有些風寒，我也煮好葯讓你娘把葯給他喂下了，其他也沒啥子大事，我想那孩子很快應該就能醒過來。」大漢沉吟了一下，說道。接著突然有點期期艾艾的說道：「你哥他……」

「哦，那我去看看他。」不待大漢說完，二丫便一股風的跑了出去，空氣中兩下一串如風鈴般咯咯的笑聲。

「二丫！二丫！先把飯扒乾淨啊！……這孩子……」大漢連忙追出去喊道，半響無奈的對著空曠的屋子無奈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