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月洞門前詭異的三人彼此注視著,沉默半晌后,古連城身後忽然閃出一個男子,不耐煩地說:「連城,怎麼在這邊耽擱這麼久?不是說了讓你和我直接去廳堂等元非傲嗎?」

元非傲聞聲不由得一驚,立刻單膝跪下:「參見陛下。」

站在古連城身邊的人正是昊月國皇帝朱雍。他望向他的忠臣,笑道:「原來你在這裡啊。身邊這位美女是誰?難道是你的那位紅粉知己?」

古連城冷嗤,「家門不幸,陛下還是不要問的好。」

「嗄?難道她就是你失蹤的那位親妹子?這倒是有趣了。」朱雍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元非傲已經起身,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古無雙的肩上,低聲說:「你先回屋裡,無論任何事,有我和你哥談。」

古無雙急忙抓住他的手,小聲說:「我不是有意瞞你,只是……」

「這事以後再解釋,我信得過你。」對她微微一笑,他放開手走到昊月國最有權勢的兩人面前。「陛下,這裡是古家小姐休息的地方,不宜打攪,若要詳談,請和微臣到瀾虎堂。」

「也好。」朱雍施施然轉身,「朕一路趕來,肚子都餓了,你這裡有什麼吃的?」

元非傲回頭看了眼古無雙,別有寒意的一笑,「大概只有白粥。」

朱雍以為元非傲是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叫人端來兩碗白粥放到瀾虎堂的桌案上。朱雍圍著那粥看了好半晌,不解的問:「子劍,朕知道你這裡貧寒,但也不至於窮困到拿碗白粥來招待朕吧?」

元非傲則是看著古連城——這個男人始終維持淡然的表情,讓他感到一股壓力。戰場上最怕的就是這種敵人,你永遠不知道他的實力如何,更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攻擊的目標是哪裡。

古連城看著那碗白粥,並沒有做出任何評價,只是捧起來慢慢地喝,一口一口細細咀嚼,似乎還很滿意其中的味道。

「古大少的胃口比雙兒可是要好很多。」元非傲一撩衣擺坐了下來。「她時常抱怨說粥里缺這缺那,我還以為是古家人的嘴巴比較刁。」

沒有一絲怒氣,古連城微笑道:「那是她,不是我。她自小就比較挑剔,不是錦衣玉食不要,不是奇珍異玩不愛,害我時常為她躁心日後要怎樣的家門、怎樣的夫婿才可以容忍她的這些壞脾氣。」

「所以古大少費了一番心思吧。」元非傲直盯著他的眼,「不知道為何您選定了我?」

「求親於將軍,多少是出自於我的私心。古家家大業大,眼紅的人著實不少,即使古家向來不涉足官場,可官商一家的道理我仍懂,因此也成了我的心結。若非陛下已經有了心愛之人,我寧可把無雙嫁進宮裡。」

元非傲的眼睛陡地冷厲起來,「原來雙兒說的沒錯,在你眼中,人真的只分可以利用和不可以利用兩種。」

聞言,古連城一怔,隨即笑道:「原來在她心中,我這個做哥哥的竟是這種人?不過她說的也沒錯。在商言商,無論如何,倘若我們古家能和元將軍結親,在昊月國中第一商家的位置算是坐穩了。」

「你就不怕雙兒嫁得不幸福?」

「無雙年輕,將軍比她年長十幾歲,應該會讓著她。她的脾氣是有些任性古怪,但那是自小在家中受到冷落的叛逆,遇到她喜歡的人,你們兩人相處就不會有問題的。」古連城一派輕鬆,彷彿在談論他人的閑事。

元非傲聽了既愕然又憤怒,「既然知道她自小在家受到冷落,身為兄長的你,為何不好好照顧她?卻將希望寄託給未知的妹婿,不覺得太不顧及手足之情了嗎?」

面對他的指責,古連城不但不生氣,還坦然回道:「無雙小時候的事情她大概和你提過一些,我娘的確是有所偏心,可這是人之常情,也怨不得誰。能為無雙做的,我都做了,只是她看不開,也放不下,我能怎樣?難道得把她天天捧在手心裡嗎?

手足之情,可輕可重,你不妨出去打聽打聽,看看別人的哥哥能否做到我古連城的程度?我算是很顧著她了,否則哪有哥哥還未娶妻,先嫁妹妹的道理?」

元非傲瞪著眼,還有許多為雙兒打抱不平的話沒說出口,朱雍已先攔阻。

「好了好了,朕聽來聽去,你們兩人都是為了同一個人好。既然古大少有意嫁妹,而你似乎也對古小姐殷殷關切,那還等什麼?趕快成親就是。」

「且慢。」元非傲揚起臉,「娶妻自然是會娶,都是微臣也有個條件。」

「條件?」朱雍困惑地看著他,「你想怎樣?」

「古大少剛才已將意思說得很明白,他將雙兒許配給我,是為了攀我這門官親,要做我元非傲的老婆,除了身家清白之外,還要能躁持家務。雙兒是深宅大院出來的千金小姐,我看躁持家務是別指望她了,可我這泉城附近一百里內都是貧困之地,我也不能保證可以讓她過得幸福。若是有一天她哭哭啼啼的和我抱怨,我一怒之下休了她,這該不是古大少樂見的吧?」

古連城眼中閃過一抹狐疑神色。「元將軍此話何意?」

「我的意思是,我太窮了,養不起你妹妹,若是你真想讓她一生幸福,就麻煩你幫我個忙——讓這方圓一百里之內的縣城,在一年之內百姓的收入可以脫貧致富。」

朱雍聽到這一段,立刻拍手叫好,「子劍啊子劍,朕真沒想到你是個這麼有頭腦的人。不錯不錯,朕和連城說了好幾次,請他拿點錢出來做善事,幫幫國家,幫幫朕,他推三阻四地讓朕惱火極了。」他雙眼看向古連城,「連城,如今你算是遇到對手了,怎樣怎樣?這個妹妹你還要不要嫁呢?」

古連城也頗為意外。他一直以為元非傲是個沒心機的粗人,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關鍵時刻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

其實無雙冒充自己去約見元非傲時他就已經得到消息,當他趕到湖邊時,元非傲已經帶著無雙離開。他派人一路跟蹤保護,得到的消息都是無雙受了傷,行動不便,但元非傲將她照顧得很好。於是他猜測兩人已經意外地對彼此動了情,只是不能確定元非傲對無雙的感情是男女之情,還是兄弟之情。

看無雙剛才和元非傲的親密舉止,顯然兩人的關係比他預期的還要好。可是元非傲到底是個男人,怎能接受這樣被人算計,所以他對自己提出的要求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他慫恿陛下千里迢迢和自己來到這裡證婚,豈能輕易就讓對方反將一軍。

思忖片刻,他立刻做出決定,不疾不徐地將這個難題反擲回去——

「元將軍說得有理,我也的確不希望無雙過著太清苦的日子。只是我每天諸事繁忙,這強國富民的事情該是陛下的責任,身為老百姓的我,實在沒有插手過問的權力。但既然陛下和將軍都開了口,我也不好置身事外。

這樣吧,我撥五百萬兩銀子,算是無雙的嫁妝,將軍可以隨意調配這筆錢,倘若能讓泉城百姓就此富裕,那算是我古家的榮耀,若是不能……唉,就算我古家和元將軍沒有這個緣分,我會帶著無雙回家,婚姻之事再也不提。你看可好?」

雖不曾交手過,但元非傲知道古連城是個厲害角色,只是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迅速,眨眼間就四兩撥千斤的把問題丟回來給他。

古連城的計謀真是刁鑽,錢,他給,事,他不管。若是他沒本事把附近的縣城變得富強,他甚至還要把雙兒帶走!

見對方用挑釁的眼光斜睨著自己,一肚子氣的元非傲衝動的提高嗓門大喝,「行,我們就立個一年之約!這五百萬兩銀子算是我和你們古家借的,一年之後如數歸還,倘若一年內我不能讓這五百萬兩變成泉城百姓的救命錢,我元非傲寧可掛冠歸隱!」

古連城微微提起嘴角。「好啊,那我們擊掌為誓。」

他伸出一手,元非傲剛要伸手去拍,門外忽然衝進一人,將他拉到一邊,然後與古連城重重地擊了一掌。

「哥,這事算是我們倆一起應允你的,但一年之後倘若我們真的做到了,你要怎麼辦?」陡然出現的是古無雙,原來她放心不下,已經在門口偷聽了好一陣子。

聽到哥哥給元非傲出了這麼一個大難題,她深知只會帶兵打仗的元非傲並無經商頭腦,貿然答應,只會給自己陷入困境,所以忍不住衝出來幫情郎一把。

古連城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就要做他的人了?」

「起碼我不會讓他被你算計!」古無雙紅著臉叉著腰,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一旁看好戲的朱雍不禁笑道:「既然是一對有情人,連城你就成全他們吧。無雙,朕但願你今日出頭不是一時衝動,如果你真的能幫子劍治國有功,朕封你一品誥命,到時候連你哥見了你都要鞠躬低頭,喊你一聲『將軍夫人』。」

古無雙喜形於色,立刻跪倒說:「民女先謝恩了。」

「謝得太快,只怕摔得更慘。」古連城在旁邊冷嘲爇諷。

她趾高氣揚的甩過頭不去看他,一隻手緊緊地拉住元非傲。站著的元非傲,能將周圍的人看得清楚,此時眼角餘光,他好像看到古連城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待他轉頭去看,那笑意已經換成了清冷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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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朱雍是隱秘前來,又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元非傲並沒有向其他人解釋他是誰,即使是肖典,因為沒有入宮面聖過,也不認得,所以全將軍府的人都以為他是古連城的朋友。

但是古連城的突然出現,讓元非傲的手下大為詫異。因為他還沒有和他們提過自己與古無雙將被賜婚的事。

「將軍,咱們向來和這種堅商沒有交情,古連城怎麼會來找您?還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肖典很不滿地問。

從軍的人,在戰場上和敵人廝殺,眼中除了自家將軍之外,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見得有多尊敬。看到古連城在將軍府作威作福,肖典就是滿肚子的不高興。

「他是來幫我們的。」元非傲說,「他答應出資幫泉城周邊的百姓致富。」

肖典一愣,立刻興奮起來,「真的?那就太好了,那西北防線也不會一天到晚哭窮,這下連鄧瀾將軍也不用一天到晚愁眉苦臉地哭窮了。咦,可是古連城為什麼要給我們錢?」

「是陛下的意思。」元非傲自認這句話不算謊言。

「還是陛下面子大。古連城答應給多少錢?」

「五百萬兩。」

肖典驚喜得一下子蹦得老高,「五百萬兩?我的老天爺,夠打一場大戰了!」

元非傲四下張望,「雙兒呢?怎麼不見她?」

「他?那小子一早就出府了,我問他幹什麼,他還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元非傲立刻緊張了起來。該不會古連城又和雙兒說了寫什麼吧?昨晚他要向皇上講述秦王派刺客冒充秋薊國人刺殺他的事情,所以先讓雙兒回房。

還有很多話他都沒來得及和她說,關於她為什麼要男扮女裝接近自己?為何要隱瞞她的真實身份?關於兩個人與古連城的協定具體該怎麼實行?以及日後她在公眾面前的身份是否也該公開了……等事。

種種事情還未談及,這丫頭又跑到哪裡去了?

「將軍要找他,我現在就去把他找來。」

元非傲本想親自去找,但因為還要陪皇上去巡視軍營,實在脫不了身,只好吩咐他,「找到她,帶她到校場來找我。你不要又和她為點小事爭執,別忘了她與古家關係匪淺,如果我們真要藉助古連城的財力幫助百姓,可不能得罪她。」

這一番叮嚀,是怕自己不在,雙兒會被他欺負。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肖典對雙兒的看法已和以前大有不同。雖然心中依然懷疑雙兒的來歷,但也對雙兒有些好感,尤其是他奮不顧身救了將軍之後,他已將他視為自家兄弟,再聽到古連城肯出資救助附近的貧困百姓,他將雙兒及最討厭的古家堅商都視作大善人。

所以當將軍鄭重地提醒時,他呵呵一笑,拍著胸脯保證,「將軍放心,我保證將那小子毫髮無傷地帶回來。」

要是元非傲知道古無雙現在去了哪裡,只怕丟下皇上也要親自趕來找她。

他一夜陪著皇上談公事,古無雙也一夜沒睡。

她一直在思考,到底該怎樣支配哥哥給的這五百萬兩銀子,才可以在一年之內幫助周邊的城鎮脫離貧困。這可不是發放賑災善款,一家分上百十兩銀子就行,吃白食的下場就是坐吃山空。

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意義非凡,不能辦砸,這不僅僅是為了元非傲的名譽,更是為了兩人的未來,還有這是她自出娘胎以來,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和哥哥交手,向他證明自己的實力,而她等待這一天已經等了至少十年。

泉城她不了解,她想找個明白一切的當地人問問這裡的風土人情,看看能從哪裡下手,但是府內唯一一個在她眼中適合詢問的人,卻又是她不想去問的——趙冬菊。

她總覺得趙冬菊有些古怪,而且好像能洞悉她的秘密,讓她打從心底想和她保持距離。

可不問趙冬菊,又能問誰?

一早她在府里四處溜達,遇到了一個掃地的老兵,好奇地上前打聽,「泉城中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那老兵笑答,「好玩的?咱們泉城比不了那些富裕的大城,更比不了皇城的繁華,談不上有什麼好玩的。」

古無雙想了想,又道:「那,有什麼地方是大家都愛去的?」

老兵聽了,笑得古怪。「愛去的?那就要算是西城的紅營了。」

「紅營?那有什麼好玩的?」她被勾起了興趣。

「你剛來泉城?竟然連紅營都不知道?」老兵用手一指,「喏,你啊,出了府門,往西走,拐過兩條街,看到幾棵大柳樹和一排紅磚房,就到紅營了。」

「多謝大叔,我這就去。」她也沒告知元非傲,自個蹦蹦跳跳地就跑出門。

按照老兵的說法,古無雙很快就找到了那幾顆大柳樹和一排紅磚房。

遠遠的,就看到有些士兵說說笑笑的往紅磚房走去。

她快走幾步追上,和其中一人搭訕,「老哥,是要去紅營嗎?」

「是啊,小兄弟年紀這麼小,也去那邊找樂子?」那士兵笑問。

「我是剛到泉城,想找點有趣的地方,聽說紅營不錯,所以過來看看。」

「嗯,要是男人,不去紅營可真是白活一世。」那士兵說著,一隻胳膊搭在她肩上,低聲笑道:「到了那裡,你才知道什麼叫人間極樂。」

她的興緻更加高漲,「真的那麼好玩?到底那裡有些什麼寶貝?」

「去了不就知道了?」士兵幾乎是拉著她走到紅營門口。

才剛邁進,就見兩個人影向他們撲過來,一邊一個,將他兩人拽住。

「哎呦,我的兵哥哥,多久沒來這裡玩了?」

古無雙只覺得鼻子前香風陣陣,自己本就瘦小的身上忽然掛上一個很沉的東西,哦不,不是東西,是人,是一個打扮艷麗,濃妝艷抹的女人。而和她一起來的那位士兵身邊也多了一個女人。

「我這不是來了。阿蘭呢?讓她出來見我。」瞧那士兵說的話,似乎和這裡的人很是熟稔。

他身邊的女子嬌嗔著,「怎麼?我就不能伺候你?阿蘭那邊正忙著。」

「你?你的功夫怎麼樣,我可不知道。」士兵說得露骨,拉著那女子就往裡面走,一邊還和古無雙擺手,「兄弟,我就不招呼你了,你自己玩吧。」

古無雙已經嚇得愣住,要不是臉上戴著面具,只怕她現在的臉色早已紅到不能見人。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到了哪兒,這就是之前聽元非傲說的軍妓營,也就是口中的極樂之地?

而她身邊那名女子還嬌滴滴地說:「兵哥哥年紀不大吧?是第一次來嗎?讓奴家伺候您,奴家的功夫可比她們都好呢。」

她側目看了那女子一眼,雖然是塗了厚厚的妝,但看上去對方的年紀大不了自己幾歲。

「姐姐,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同為女子,她忽然理解趙冬菊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是從何而來的了,她在幾乎要陷入這種倚門賣笑過日子的時候,心中必然是萬般苦痛吧?

古無雙的問話讓那女子眼眸一垂,有些黯然,但緊接著又堆出笑容,「你對奴家的事情感興趣?那到裡面來,奴家慢慢告訴你。」

被女子扯著往裡走,古無雙本想拒絕,可是心頭一動,既來之,則安之,她還有不少疑問,或許可以從這女子身上得到答案,於是跟著對方進到其中一間房。

那女子名叫金蓮,將她拉進房間后,就急著將她撲倒在床上要脫她的衣服,古無雙急忙阻止。

「好姐姐,我們倆先聊聊不好嗎?」

「聊什麼啊?」金蓮大概是怕她跑了,將紅唇湊過來,「我們倆一邊做一邊聊不好嗎?」

「我昨晚給元將軍守夜站崗,累得腰酸背痛的,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和力氣。」

她編著瞎話,並將一錠銀子放到金蓮手中,「姐姐,我初到泉城,有好多事情不明白,還想請教你呢。」

金蓮收了銀子,也放了心,就不再勉強,「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是在泉城生,泉城長的,對這裡再熟悉不過。」

「既然姐姐是泉城人,為什麼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她實在不解。

金蓮不禁嘆氣。「家裡窮啊!我哥哥弟弟要成親,都拿不出彩禮錢,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不為他們分憂,還有誰能呢?」

她聽了義憤填膺,「怎麼,我們女孩兒就不如男孩子值錢嗎?憑什麼要你犧牲自己去給他們成親?」

「我們女孩兒?」金蓮疑惑地打量她。

古無雙立刻笑道:「我是心疼姐姐,和姐姐站在一起的嘛。」

「唉!虧你這麼懂女孩兒的心思。是啊,我們女孩兒天生就是命賤,泉城這裡若是生了男孩兒,鄰里之間會用銅錢化成一個銅鎖,若是有錢人便會送一個金鎖以示慶祝。若生了女孩兒,就是用草編個竹籃,采上鮮花放在籃子里,雖然中看,卻不中用啊。」

古無雙自幼就受重男輕女的大虧,聽到金蓮這番話,心中更是不服氣。「女人哪裡比男人差?要是沒有女人生育,哪兒來的男人?若說挑水做飯、下地種菜,女人也沒有一點比男人差的。只不過當權的都是男人,他們怕女人爬到他們頭上去,才拚命貶低女人。」

金蓮訝異地瞪著古無雙,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聽到男人為女人如此慷慨陳詞,心中雖然感動,又不免更加酸楚,不知不覺,連稱呼都變了。「小兄弟,有你這番話,我們姐妹聽了都覺得寬慰。只是誰讓我們生為女兒身,這都是命啊!」

「哼!我才不信命。」古無雙一手捶在床欄上,「要是我是泉城的城守,就先改了你們重男輕女的爛規矩!」

金蓮苦笑道,「可惜你不是。小兄弟,多謝你有這份心,小心隔牆有耳,還是算了吧,要是萬一被人聽去,平白惹上麻煩可就不好了。」

正說著,就聽見外面有人乒乒乓乓地砸門,接著有人喊道:「今天姑娘們都躲去哪了?金蓮呢?阿蘭呢?都出來伺候著!」

金蓮聞聲,立刻變了臉色。「糟糕!是那位爺來了。」

「誰啊?」古無雙見她嚇得臉色都白了,不禁追問:「來人是什麼人物?」

「是元將軍手下的一個千總。據說立下不少戰功,連元將軍都會給他幾分面子,脾氣特別大,每次來,錢給得不多,倒是把我們姐妹身上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金蓮將古無雙剛剛塞給她的銀子遞迴,「小兄弟,今天是不能伺候你了,改天你再來吧。」

「你不出去他能怎樣?」她一聽說金蓮一會兒要被那種人欺負,就更不肯放她出去了。

金蓮哀求,「好兄弟,你是不知道那位爺的厲害,他叫人,誰敢不去?我要是再晚點出去,只怕要挨一頓好打,快放了姐姐吧,姐姐保證下次讓你開心,好不好?」

古無雙卻拚死抓住她,說什麼也不讓她出去。

就在兩人拉拉扯扯的時候,那個千總竟然一腳踢開房門,叉著腰痛罵,「好個賺錢不要臉的臭娘兒們,爺叫你,你還敢在這裡拖拖拉拉的,敢情又另結新歡了。怎麼?人家比爺給得起錢,還是比爺長得好看,讓你這樣捨不得出來?」說著那人已經逼近,一巴掌就甩向金蓮的臉。

她嚇得急忙閉上眼睛,也不敢避開,但等了一會兒,卻沒有巴掌打在她臉上,只聽到千總暴怒地喝道——

「你小子是什麼人?」

她睜開眼一看,只見身邊這個瘦小的男孩,竟然用一隻手緊緊攥住了千總熊一樣粗壯的手臂,並冷冷地盯著對方,那種氣勢,令她震驚。

古無雙最痛恨恃強凌弱的人,尤其還是欺負女人,她自然看不過去的出手救人。此時她將對方的手臂一推,冷笑道:「就算你是千總大人,也不能平白無故打人。」

「這些女人算什麼?一群妓女而已,爺想打的時候自然打得,怎麼你也想嘗嘗爺拳頭的滋味?」這交手,千總已經察覺對方是個練家子,但是他身後跟著自己的手下,豈能在這樣一個小孩子面前丟盡顏面?

雙兒冷笑駁斥,「挨打?我倒不想,而且你也未必打得到我。我就站在這裡,讓你打三拳,你若是打得死我,算你有本事。」

「好大的口氣!」千總暴怒,「氣」字剛剛出口,一拳已經朝著古無雙的面門狠狠地揍過去。

旁邊的金蓮嚇得驚呼一聲,急忙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以為下一刻就是血濺當場的可怕景象。

只見古無雙不慌不忙斜斜的一跨,然後用自己的膝蓋絆住千總前撲之後歪斜的一退,雙掌再向對方的后腰一推,那千總頓時應聲倒地。

眼前發生的情景,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一個如此瘦弱的男孩,竟然能將比他高一個頭多,久經沙場的貝虎將給推到在地。

千總一邊黑著臉站起來,一邊唾罵到,「哪裡來的妖人?敢用妖術?來人,給我抓起來!」

他手下吆喝一聲,一下子便將古無雙圍了起來。

她拍著手笑道:「哈哈,真不要臉,打不過就誣賴我是妖人。」

千總被說得臉上更是掛不住,他見手下有人拿著一條馬鞭,當下奪過那條鞭子,就朝古無雙的臉上狠狠的怞去——

古無雙本可以閃身避開,但是她周圍已經被包圍住,能避開的範圍有限,雖然竭力閃躲,那鞭梢還是怞中了她的手背,瞬間那裡就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倒霉……」她嘟喃一聲,「也不知道我命中犯了什麼煞,這胳膊和手總是受傷。」

「你命犯太歲!」千總獰笑,招呼著左右,「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小子給我捆了!」

正當所有人一擁而上要將古無雙按倒在地時,已經打聽到雙兒去向的肖典正巧趕到,他一見這裡亂糟糟的情形和雙兒被捆的樣子,又驚又怒,立刻大喊,「住手!都住手!」

千總認得肖典,咧嘴一笑,「老肖,你怎麼也來這裡?你不是最怕被人說你吃花酒,逛窯子嗎?」

他話音未落,只見肖典陰沉著臉推開眾人,看了眼被打傷了手背的雙兒,然後轉身喝道:「是誰打傷了他?」

「是我?怎麼了?」千總不解地問,「這小子出言頂撞我,我不過是教訓教訓他而已。」

肖典手指千總,對自己帶來的人馬喊道:「把他給我綁起來!」

形勢逆轉,在場的人再次震住。

肖典昂著頭說:「都帶到元將軍面前問話。」他對千總說:「楊大人,不是在下不給您面子,實在是你剛剛得罪了將軍跟前的紅人。將軍有命,我不得傷他一根寒毛的護送他回府,結果他卻被你所傷,你這條命是生是死,我是做不了主,得由將軍大人親自發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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