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蹲雪
龍櫻瞪一眼訕訕笑著的柳小天，翹了翹嘴巴，道：「柳小天，你敢在背後說我壞話！」
「沒有，沒有。」柳小天拚命搖頭：「真的沒有啊。」
龍櫻再瞪：「還敢狡辯！我說有就有。」
對於這麼一個刁蠻不講理的師姐，柳小天很是沒轍，四下看了看，道：「那個、師姐你忙，我找大師兄做那什麼蹲雪去了。」
「喂……」龍櫻一呆，但柳小天卻早跑開了，只得狠狠的跺了兩腳，氣憤的轉身走了。
柳小天徑直前往大師兄范一航的住所，忽見前頭一顆松樹下，有一個人抱胸靠著樹，腳下雪地里插著一柄精美的大劍。眼裡一亮，看去，卻是二師兄李二洛。
在鑄劍道二十來位師兄弟中，就數這位長得最俊，也數他最沉默寡言。
長飄飄，一身潔白的衣衫，靠著樹，抱著胸，腳下插著一柄漂亮的大劍，飄飄揚揚的風雪輕輕的落在他的身上、腳下，看起來竟是如此的絕塵脫俗。
李二洛注目看著柳小天急急走來，卻一言不。
柳小天在李二洛面前停了一停，再行一禮，便快步走開。
李二洛忽然叫道：「小師弟，找大師兄么？」聲音聽起來很是慵懶柔和。
柳小天回頭一笑，點頭應道：「哎，是呢。」
李二洛用下巴努了努不遠處的房間，意思是說大師兄在他自己房裡。
柳小天道了一聲謝謝，繼續快步前行。
「我，問你個事。」李二洛又懶洋洋的道。
柳小天腳步一停，心中微微有些詫異，心想今兒真是怪了，人人都來問他事。回頭一笑，道：「二師兄，什麼事啊？你問吧。」
李二洛原本毫無表情的俊美臉龐上，忽然有了一抹笑意，他道：「今兒小師妹有沒有欺負戲弄你？比如爬通天梯的時候……」
不等他說完，柳小天抱頭跑開：「啊，又來了，我、我要瘋了。」
「哈，難不成有人搶我前面問了？是誰如此大膽啊。」李二洛笑著自言自語。
一口氣跑到大師兄房外，柳小天猛的一掌推開房門，叫道：「大師兄。」
范一航正在房內鼓搗一個模樣古怪有點像鼓的東西，房門的突然打開，把他嚇得跳了起來。回頭看去，見是小師弟，滿腔怒火頓消於無，「啊，是小師弟啊，你來了。」
說著把那模樣古怪像鼓一樣的東西推到床底，然後鄭重的關上門，拉著柳小天來到屋外的雪地上。
柳小天回頭看了一眼大師兄的房子，心中暗想剛才那是什麼寶貝，大師兄居然還藏到床底去，連門也關得死死的。
心中奇怪，但他也不好出聲相問。
范一航指了指某處的一個大坑，坑裡是滿滿的一坑冰雪，道：「把衣服脫了，跳下去。」
「啊？」柳小天一愣。
范一航白一眼他，道：「啊什麼啊，叫你把衣服脫了，跳下去，這就是蹲雪。」
「這麼冷的天，會出人命的，大師兄。」柳小天心裡有些悚，這太恐怖了。
范一航拍一把自己的胸脯，大義凜然的道：「沒事，有大師兄我在，就算冷死了我也會把你救活。這可是師父他老人家交代的功課，難道你連師父的話也不聽了么？」
「不，我不是那意思。」柳小天戰戰顫顫的脫光衣服，看一眼那滿滿一坑的冰雪，心道：「不用怕，大不了冷死被別人笑話幾句，沒什麼丟人的。」
眼睛一閉，啪的跳了下去，渾身一個激靈，坑裡的冰雪竟是出奇的寒冷，彷彿寒到了靈魂深處。
不出一刻，柳小天的身體已被凍成通紅一片，牙齒不止的上下打顫。
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也不知過了多久，柳小天的頭和眉毛被呼出的白氣結了一層冰霜，嘴唇已是烏紫色的了。
坑上面的范一航忽然不忍道：「小師弟，上來吧，別堅持了，你第一次能夠堅持這麼久已是相當不錯了。」
被凍得渾身亂顫迷迷糊糊的柳小天緩緩的搖了搖頭，聲音已是幾不可聞：「大師兄，我、我還能、還能堅……」
卻不等說完，身子一歪，直直的倒下，竟是暈了過去。
范一航一驚，立即跳下雪坑，一把挑起柳小天，飛快的跑進他的房內，拉過幾疊被子死死的蓋住他。
看一眼昏迷的小師弟，范一航嘆道：「師父說，你若能堅持一刻的功夫，他老人家就很滿意了，可你卻整整堅持了半個時辰，說什麼也不肯上來。唉，又是個倔脾氣，跟老二一模一樣。」
夜晚。
「啊！」一聲大叫，柳小天直直的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呵呵笑道：「還好，還是好好的，耳朵鼻子都還沒有凍掉，呵呵。」
看一眼窗外，已是星辰滿空。
便在此時，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卻是餓了。轉頭看去，見桌上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熱面，是范一航料准了他這個時候醒來，就在剛才從廚房端來的。
一碗熱面下肚，登時精神抖擻，沒有了睡意，他乾脆也就不睡了，從懷裡取出「鑄劍」，翻開封面看去，第一集是道家典藏的摘錄，每一句都是奧義深遠的大道理。
柳小天心想：既然摘錄記在第一集，一定是有它的道理，自己切不可急功冒進，還是先記下這些摘錄再說。
在辰州城做「抓魚者」的時候，行業里也有認得字吟得詩的讀書人，他也曾經跟那讀書人認過字作過文章，此時讀「鑄劍」自然沒有問題。
當下穩打穩紮一字一句的讀了下去。
剛開始讀的時候，只覺這些摘錄太深奧太拗口，就像村婦上朝堂行大禮，懵懵懂懂，什麼也不明白。之後從頭多讀了幾遍，腦中隱隱有了開竅的跡象，竟是漸漸的明白了一些。
柳小天開口笑道：「原來說的是道與法、法與天、天與地、地與人的關係，道法天地人，哦，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笑了一笑，繼續翻了下去，現第一集的摘錄之後還有第二集、第三集等等。
第二集的名字叫《紫府神明經》，是鑄劍道的功法，其中又分為第一篇「心法」、第二篇「御劍」、第三篇「鑄劍」。
第一篇「心法」講的是如何吐納、煉化存在於天地間的靈氣，從而在體內轉化為自身的真氣，等體內有了真氣，方能修習種種奇異的道法，練至巔峰處，揮一揮手跺一跺腳便能排山倒海、上天入地。
第二篇「御劍」講的是如何用真氣催動仙劍，斬敵於千里之外。這一篇中只記載了一種御劍方法，名為《龍象真境劍法》，總共有十二層。
第三篇「鑄劍」則是奇書六卷之一「鑄劍」的側重點，講的是如何將體內真氣凝縮煉化為心火，甚至人間最強火種「神火」，並修習其中記載的鑄劍奇術，配合心火或者神火把神魂封印到劍中去，從而鑄出各種仙劍。
至此而知，《紫府神明經》的升級進度，概之有六，即是——鍊氣、御劍、心火、鑄劍、封魂、神火。
至於第三集之後，記載的都是鑄劍道前輩的一些心得。
看著看著，不知什麼時候，柳小天糊裡糊塗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個日上三尺，被師姐龍櫻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麼大懶蟲、懶豬、笨豬、蠢豬等詞兒都用上了。
自此之後，每日凌晨寅時起床前往寶殿和師兄們一起聽師父講道，用過早飯，就和師姐上后峰弱水潭做功課，午時之後蹲雪，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久了。
晚上就獨自捧著奇書六卷之一的「鑄劍」慢慢地參悟。
至於實用性的御劍術，卻是到了一年後才學的，因為那時，柳小天的心法已有小成，體內有了少許真氣，方才催得動仙劍。
在柳小天開始修習御劍術之後，他展示出來的天賦著實讓整個鑄劍道的人都大吃了一驚，他在道法上的敏覺與悟性，便是自小被譽為鑄劍道最傑出的奇才龍櫻也自嘆不如。
當時的一時心軟，收下這個心地善良的弟子，龍浩原本不期望他將來有多高的成就，但自他展示出驚人的天賦之後，這個老傢伙只要一看到柳小天，眼睛就會笑得睜不開了，花白的鬍子也會翹到後腦上去。
自那之後，柳小天的日子過得舒暢極了，曾經冰封的心扉完全打開。
時間倏忽而過，柳小天拜入少神山鑄劍道已經三年了。
這一年，他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