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想那麼多!」周在元有些不以為然。「以前你們的問題是出在沒錢,現在「有錢了,還怕重蹈覆轍?」
「我想,不是因為錢的緣故。」如果是,她早就肯收下他給的贍養費了。
「那是什麼緣故?」
「是因為她心中有個結。」
「什麼結?」
鄭雍不語,深思地用手慢慢轉動空酒杯,瞳光明滅不定。
「我會找出來的。」
回到宿舍,羅愛理髮現桌上放著一個包裝華麗的禮盒,盒子上系著一朵緞帶紮成的玫瑰花,花瓣間夾著一張聖誕小卡,寫著她的名字。
是送給她的禮物。
會是誰送的?
腦海不由得浮現一張斯文英俊的男性臉孔,她不希望是他,但芳心卻不可自抑地評評跳動。
她坐在桌前,雙手顫顫地解開包裝,打開禮盒,剝去了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泡棉,出現的是一顆晶瑩剔透的雪花球。
雪花球里,靜靜地飄著雪,一對可愛的雪人娃娃坐在雙人鞦韆上。
羅愛理心房揪緊。
她怔怔地瞪著桌上的雪花球,瞪著那白雪琉璃的小小世界,呼吸斷了,心韻亂不成調。
許久許久,她才抬起虛軟無力的手,拈起那張聖誕小卡,卡片里,只有一行瀟洒俊拔的字跡——
下雪的曰子記得想起我。
一滴清潤的珠淚墜落,暈染了墨跡。
【第九章】
隔天是聖誕節。
羅愛理很早便起床了,獨自坐在窗前,怔怔地看日出,破曉時雲蒸霞蔚,天空薄薄地染了一片淡橙色,煞是好看。
看來今天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又過了一小時,天色已是蔚藍,晴空萬里。
該上班了。
召集組員準備進行晨間的房務清潔時,羅愛理有些恍惚,鄭雍的屋子這幾天都是由她負責打掃的,是否該轉交給其他組員呢?
她不想見到他。
尤其在收到他送來的雪花球后,她更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正猶豫時,總是一臉囂張跋扈的王玉婷款款走過來,也不理大家對她敬禮問早安,直接撂話。
「鄭執行長昨天因為腸胃炎去了醫院急診。」
什麼?:腸胃炎?
羅愛理驚駭地一凜,其他組員也面面相覷。
「上面擔心是不是他吃的東西有問題,所以你們打掃鄭執行長屋子時要格外注意,那些餐飮器具都要再消毒,知道了嗎?」
「是,我會注意。」羅愛理連忙回應,頓了頓,終於還是忍不住探問。
「那鄭執行長現在……情況怎樣?」
「聽說住院了。」王玉婷皺眉。「現在還不曉得他會不會追究責任?萬一他說是飯店的問題那就麻煩了。」
「不會吧!」錢多多插嘴。「鄭執行長看起來不是那麼無理的人。」
王玉婷瞪她一眼,冷笑。「上級說話,有你插嘴的餘地嗎?不過也是啦,一個膽敢當眾對大少爺彈奏鳳求凰的人,是很難要求她有什麼廉恥心!」
這話一落,所有人都怒了,礙於她是主任,是上級主管,不敢多說什麼,可悄悄窺探王玉婷的目光都是忿忿不平的。
羅愛理自然明白組員們在想什麼,她上前一步,盡量保持心平氣和。「多多一向認真工作,是個很盡責的員工。」
言下之意,公事上錢多多盡了力,至於她的私生活如何,就無須主管過問了。王玉婷聽了,一時找不到話說,秀眉不滿地一挑。「總之你們一個個給我皮繃緊一點就是了,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語落,她抬著下巴,咚咚地踩著高跟鞋離開,活像只驕傲的孔雀。
錢多多對她的背影扮鬼臉,其他人都笑了。
羅愛理卻笑不出來,簡單吩咐大家該做的事後,便各自散會,最終,她還是決定鄭雍的住處由她自己親自來打掃。
推著清潔車來到門前,用房卡刷開了門進屋,她戴上手套,正準備由廚房開始清理時,冷不防撞上一道挺拔的身影。
「鄭雍!」她又驚又急。「你不是住院了嗎?怎麼人在這裡?」
「我溜回來了。」他微微弓身倚著吧台,面色蒼白,墨發凌亂,看來的確像病人一般憔悴。「一點小毛病而已,何必佔用人家醫院病房?」
「什麼小毛病?不是說是腸胃炎嗎?」羅愛理氣他一副無所謂,輕忽自己身體的態度。「怎麼會鬧到得腸胃炎?你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嗎?」
他聳聳肩,嘆氣。「我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除了打點滴,根本沒吃什麼東西。」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都餓著肚子?她駭然瞪他。
「可能是空腹喝酒,有點消化不了吧。」他補充解釋。「我這幾年本來就有點胃痛的毛病……」
「胃痛?為什麼會胃痛?你都沒照三餐好好吃飯嗎?」羅愛理氣極了,幾乎想拿一雙戴了手套的手去戳他胸膛。
「你記得每天早上慢跑,怎麼就不記得要吃飯?你腦子是做什麼用的啊!」
他沒回答,靜靜地盯著她一動也不動,原本因病顯得黯淡的墨陣此刻微微閃著光。
「你這樣瞪著我幹麼?」她氣昏頭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反應太激動。「生病的人還這樣晃來晃去,怎麼不去床上好好躺著?」
「我沒你想像得那麼嚴重。」他慢條斯理地說。「就是腸胃有點不舒服,有一點點發燒而已……」
「什麼!你還發燒了?」羅愛理驚愕得提高聲調。
他看著她的表情,一時啞然無語。
她也沒想聽他說什麼,直接就用雙手抵著他的背,將他往卧房推。「你給我上床躺好睡覺!」
「可是我口渴……」
「我去幫你倒水。」
「我肚子餓。」
「我煮稀飯給你吃。」
「光只有稀飯?」
「我會再弄點清淡的小菜。」
「我想吃你腌的醬菜。」
羅愛理一愣,瞪著被她推坐在床上的男人,他像個孩子擠眉弄眼,對她撒嬌。
「不是你腌的醬菜,我吃不下,我都快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想吃點好吃的。」
她眨眨眼,獃獃地應。「醬菜……我怕太咸,你的胃受得了嗎?」
「所以要配著稀飯吃啊!」他笑。
她怔忡。
「愛理,我肚子好餓!」男人嚷嚷著耍起賴來了。
羅愛理無語,很想不理會這裝腔作勢的傢伙,但心房不由自主地一軟,還是點了點頭。
「知道了,你先睡一會兒,等我弄好了叫你。」
男人這才心滿意足地躺上床,閉上眼睛。
羅愛理凝望著那張寫著濃濃疲憊的俊顏,胸臆五味雜陳。
睡了一覺,吃過清粥小菜,鄭雍覺得精神好多了,事實上他認為自己差不多可以恢復平日的生龍活虎,只是男人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最好還是繼續裝虛弱才是上策。
女人總是心疼因病而脆弱的男人。
於是他伸直長腿,半躺在沙發上哼哼,時不時表示自己口乾舌燥,哪裡哪裡不舒服難受。
而他心愛的前妻便像只呵護小雞的母雞那樣體貼地忙碌,為他張羅新鮮的蔬果汁,做了幾樣清淡可口的點心,讓他肚子餓了隨時可以吃。
他真的愛極了她那樣如蝶翩翩四處飛旋的倩影,每一個轉身,每一步輕盈,都能惹得他目光流連眷戀,難分難捨。
趁她經過沙發時,他忍不住伸手扣住她手腕。
「怎麼了?」她回眸望他,眉尖自然而然地蹙起。「哪裡不舒服嗎?」
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呢?
鄭雍凝視著她掩不住關懷的神情,如果照她所說,他們只是毫無關係的離婚夫妻,為何她要為他如此擔憂呢?
「愛理。」他動情地低喚一聲,語音微蘊沙啞。
「怎麼了?」
他搖搖頭,說不出在心房糾結的是什麼樣的滋味,只是順勢將她整個人一拉,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她嚇一跳,慌地想起身,他緊緊圈住她不放,曖昧的呼息吹在她耳畔。
「愛理,你……恨我嗎?」
這話,問得遲疑,隱約帶著沉痛,羅愛理震住了,忘了掙扎,獃獃地僵坐著。
「你是不是怨我四年前那樣對你?」他啞聲問。「我整天只顧寫程式,疏忽了你,也沒關心你在外面都吃了什麼苦,最後還誤會你跟別的男人……」
「別說了!」她語氣略微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