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錯。」
「經你一提我也發現,北京城光是近一年就改變許多,店家生意興隆,更顯繁華熱鬧,不過也因此聚集了更多的三教九流,似乎沒以往安全。說句心裡話,我還是喜歡以往的樸實。」咬了口小餅,她對他已慢慢放鬆戒心,侃侃而談了起來。
「天呀,沒想到姑娘三言兩語就說進我心頭坎。」丞允咧開嘴,笑容颯爽。
望著他的笑,琴眉也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其實第一眼她就察覺到,這男人不但外貌英俊、身長玉立,還帶有一絲放浪的洒脫,可謂氣度翩然、軒昂自若。
否則她也不會對他放下戒心。
雖好奇他來自何方,但旋念一想,自己乃宮內之人,要再見他一面可謂遙遙無期,又何必知道太多呢?
「姑娘的笑容真美!」丞允勾魅著一抹笑。
「呃……」琴眉有些無措,長相甜美可人的她被人讚美並非第一次,但是被這樣的男人誇讚,她豈能不臉紅?
「這餅就留給公子,我去那兒看看。」倉皇之下,她無言以對,只能逃了。
哪知才剛移步,他居然將她攔腰一扯,重重拉進了懷中。
琴眉倒抽口氣,一雙靈靈粲然的大眼與他沉黝的黑眸對視,但下一刻她意會到了曖昧不當的現狀,忙不迭的將他一推。
「噓,蛇。」這點力氣哪撼得動他,他仍文風不動的抓緊她。
啊!蛇?聞言之後,她無法動彈了,只剩下兩顆眼珠子隨著他的視線瞄去。天呀,果真有條蛇扭呀扭的朝她而來……
琴眉知道她該逃,卻嚇得雙腿虛軟,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成為那條蛇的俎上肉時,這男子突地拿下她發上的木簪咻地往那條蛇射去,精準無誤的穿透牠七寸之處。
所謂打蛇打七寸,這木簪正中要害,救了她一命。
可是,看著她的木簪全沾著血,還真是有點兒噁心,「我的木簪!那是我用自己攢的銀子買的第一個紀念品。」
「原來如此,那我拔出來洗洗給你好了。」他邁步向前。
「別。」琴眉急急拉住他,「不用了,就算洗過我也不敢用,隨它去吧。我……我也該回去了。」
經這一嚇,她已無心留下,再看看籃內的花兒應該已足夠,剩下不足的就只能在宮內尋覓了。
「既然姑娘打算離開,那就一起走吧。」
「這……咱們又不同路。」與陌生男子走在一起,豈不奇怪?
「下山總同路吧,姑娘先請。」丞允往前一比。
琴眉看了他一眼,明白再爭論也爭不過他,反正只是一小段路,下山之後便分道揚鑣,永遠也不會再碰頭了。
步至山腳下已近傍晚,離回宮的期限只剩下兩個時辰。
琴眉回頭對丞允說︰「公子,咱們就在這裡道別吧。」
「不知姑娘要往哪去,我要往這條路。」他先行開口。
「什麼?」怎麼偏偏與她是同一個方向?「我也是。」
「既然如此,就再同行一段路,你別擔心,我不會吃了你。」丞允執意與她並肩而行。
「公子,能否請你與我隔開些距離,男女授受不親,被旁人見了可不好。」琴眉往旁邊挪了挪身。
「哈……剛剛在山上你沒提防,不就男女授受有親了?」他半開著玩笑。
「看你的模樣,即便無滿腹詩書,但至少懂得為人道理,怎能說出這種話?」琴眉皺著眉頭,「有些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旋即她便加快腳步往前走,可沒幾步,她的小手竟被他一抓,給抓到一個舖子前,還來不及反應,她的發上便多了樣東西!
琴眉輕抬螓首,看見他適時拿了面銅鏡放在她面前,「瞧,是不是比那枚木簪要好看多了?」
這玉簪乃是由白脂般的璞玉所製成,前面點綴了兩顆玉珠,並無多餘裝飾,更顯得小巧玲瓏、亮麗可愛。
「這……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拿下它,她伸手要將玉簪還給他。
然而他卻抿唇一笑,「既已送出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再說,我一個大男人,拿這支玉簪能幹嘛?」
聽他這一說,她不禁笑了,清朝男子必須薙髮,這玉簪當然無用了。
「姑娘的笑容愈看愈美,這抹笑就代表你接受了,那麼在下也就放心告辭了。」朝她微微頷首之後,丞允便轉身離開。
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玉簪,琴眉還真不知是該收或不收。
可如今他人已走遠,她又該怎麼辦?只好暫時代為保管,來日若有緣相逢,再還他便是。
回到宮中後,琴眉便去了司茶庫,分門別類將摘來的花瓣排序好,再看看晌午時在御花園所摘的一些花兒,心想試做應該是夠了,也不必急於一時。
不一會兒,雪兒與銀秀一同進司茶庫找她。雪兒見了她立即笑說:「我們才從曬茶場回來,一聽說你回來了,立刻過來找你。」
「謝謝你們,曬茶場肯定很熱,來,先喝杯水吧。」因為她被派去研製新茶,這些瑣碎雜事就只能麻煩她們,讓她極不好意思。
「琴眉姊,怎能煩勞你倒水,我們自己來就行。」銀秀趕緊接過杯子,「當雪兒姊告訴我你願意讓我參與研製新茶種,我真的很開心,那我該做什麼?」
「我會在今晚寫一張制茶的程序與時間表,到時候要麻煩你們了。」琴眉閉上眼思考了會兒後便說。
「這有什麼問題。」兩人均拍起胸脯保證,「我們肯定會竭盡所有心力去做好。」
「嗯,有你們的幫忙肯定事半功倍。」琴眉點頭。
「咦,琴眉,這玉簪好漂亮,你哪時候買的?」雪兒突然瞧見她隨手擱在桌上的珠簪。
「那不是我的。」看著它,琴眉又想起那位不知身分的男人。
「那是誰的?」銀秀也問。
「一位很奇怪的公子。」
「公子!一個男人怎會有這玩意兒?」雪兒露出好奇的表情,「我的好琴眉,你在外頭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可別瞞著我們喔!」
「這……也沒什麼事啦。」不是她想隱瞞,而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真不肯說?銀秀,咱們用刑。」兩人傳遞了一抹促狹的微笑後,便開始在琴眉身上撓起癢來了。
「哈……哈……別撓了、別撓了,我怕癢啦。」琴眉揮舞著小手。
「就是知道你怕癢我們才動此刑呀。」琴眉若不招,她們可不會輕易放手。
「好好,我說就是。」琴眉推開她們,輕喘了幾口氣,這才將貝帽山所遇之事告訴了她們。
然而這段故事聽在她們耳中就宛若作夢一般,兩人張著小嘴兒,帶著好奇的心仔細聽著。
直到結束後,銀秀立刻說:「這玉簪等於訂情之物,你當然要收下了。」
「胡說什麼呀?」琴眉一臉臊紅。
「那我問你,他長相如何?」沒想到雪兒也起鬨。
「嗯……是……是我見過的男子當中最好看的。」琴眉羞怯道。
「那就對了呀。」
「可是樣貌好不見得人品也佳,再說他是誰我都不知道,而玉簪不過是他用來賠我木簪的,我何須需想太多。」山上那場邂逅猶如作夢般,既然是夢,就啥都別想,專心一意做她該做的事才對。
「真不知他是誰?唉,那不就斷了嗎?」
「斷得好。」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但誰又能戰勝命運呢?若無緣,感嘆一輩子也沒用,若有緣,即便分隔兩地,總有一天還是會見面的,「所以拜託你們靜下心,用心做好目前的事吧。」
「說得是,咱們也要認真,只怕我會誤了琴眉姊。」銀秀對自己沒啥信心。
「別想太多,事成之後,無論能不能得到皇上的青睞,我都會請你們好好吃一頓的。」琴眉綻放出一抹亮眼的微笑。
「好,別的咱們不行,但是吃可就當仁不讓了。」銀秀笑咪咪地說。
「不怕肥死你。」
「肥死總比餓死好,嘻……」
司茶庫里頓時漾滿了銀鈴般的笑聲,這可是成天洋溢著古茶風味的司茶庫中最清新的味道。
「爺兒,您回來了?」
忠僕老喳見到貝勒爺回來,立刻到外頭迎接,「想喝點兒什麼?烏龍?碧螺春?」
「咱們可有花茶?」他突然這麼問。
「花……花茶?」老喳皺著眉頭說:「聽說花茶都是女人家喝的,滋味與香氣哪能跟這些老茶比。」
「老喳,這你就錯了,酒是愈陳愈香,茶可就不一定,再說花茶的香氣自然,喝上一口唇齒留香,改天我贈你個幾斤。」
說起花茶不免讓他想起在貝帽山的那場邂逅,雖說琴眉自始至終都沒提過「茶」這個字,但他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只是她不知罷了。
「幾斤?」老喳心想這要喝到哪時候呀?於是趕緊搖搖頭,「不了,這茶還是爺兒自己留著喝吧。」
「瞧你嚇成這樣,難不成我贈你的是毒藥?」丞允仰首暢笑數聲之後便走進屋裡。
這裡是間草屋,沒有所謂的正堂或偏廳,只在前方辟個空間當見客處。除了草屋前的大院子外,屋內隔成好幾間房間,全是讓那些不願離開的僕人住。
老喳隨著丞允到了他的房間,只見房間中挪了張木桌充當書桌,還真是委屈了他。
「爺兒,您就別住在這裡,到外頭找間好房子住下,起碼住在客棧酒樓也比窩在這兒強多了。」老喳不舍地說。
「不必麻煩,住在這兒我自在。」什麼客棧酒樓,又吵又煩,哪能讓他靜靜看本書。
「可這樣還是不恰當。」他是看著貝勒爺長大的,雖說王爺一向不貪虛榮、不講求門面,可也從沒讓貝勒爺吃過這種苦。
「恰不恰當都是自己想、自己去感覺的,我覺得好就是恰當。」對老喳笑了笑後,丞允便擺擺手道:「你退下吧。」
「是,爺兒。」老喳剛要退下,突然想起什麼,從襟內掏出一封信,「這是從河南送來的書信,我猜想是吉雅姑娘寄來的。」
「吉雅?!」他輕逸出一抹笑,「這丫頭天性貪玩,肯定又在那兒遇到什麼有趣的事,特地寫信來展現。」
「爺兒,您曾經告訴小的,前年初在北方出戰時見過吉雅姑娘和葛老爺是嗎?」
「沒錯,他們特地來向我辭行,告訴我他們已準備搬往河南。」他扯唇一笑。
「既然搬就搬了,現在又來信做啥?」從老喳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對這對葛家父女多有埋怨。
想也奇怪,那位吉雅姑娘六年前突然暈倒在府門外頭,王爺、福晉善良救助,見她無處可去還收留了她,沒想到一年之後竟冒出個阿瑪葛祀來找她,從此父女就在賴府中不走了。
這段時間吉雅姑娘不時打扮得花枝招展,媚勾爺兒,幸好爺兒的眼光高,那些伎倆對爺兒壓根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