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對父女對毅親王府並不忠誠,三年前老爺、福晉前往江南定居,貝勒爺接著請命北征,全戶下人搬到草屋之後不到半年,他們竟藉口想起河南有親戚可依,便這麼離開了。
既然有親戚可依,早不去晚不去,卻在吃苦之際才要過去依親?!真不知他們究竟安著什麼心?
「老喳,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事過境遷就別多想,反正總歸一句話,行善罷了。」扯唇笑了笑,丞允又將目光調回了書冊上。
老喳嘆了口氣,心想貝勒爺這麼優秀的人,也已達適婚之齡,到底哪家姑娘有這個福氣可成為他的佳人?
【第二章】
經過三天的努力,試用的花茶已經完成了。
琴眉望著這樣的成果是一則以憂一則以喜,喜的是這是她進司茶庫這麼久,自認做得最好的花茶,但憂心的是儘管自覺良好,可皇上的喜好又如何捉摸?
傳聞後宮嬪妃為了爭寵謀利,想盡辦法打聽皇上的喜好興趣,既然連枕邊人都無法看透,更何況是她這個連皇上是副什麼模樣都不清楚的小女子。
「不錯,香味淡雅不膩,非常順喉。」安司庫試喝過,便給她一個大大的鼓勵。
「我也要喝喝看。」一旁的司茶庫姊妹也道。
「行,就讓你們嘗嘗琴眉親手調配的新茶,可是甘甜得很。」安司庫遞給她們一人一杯。
接過手后,雪兒和銀秀立即先聞香,頓時一股香味撲鼻,忍不住喝上一口,當液體滑落喉中,那份滋潤感還真是舒服。
「太妙的滋味!琴眉,我保證皇上一定會喜歡。」雪兒直點頭。
「我也是這麼認為。」銀秀也笑著點頭。
「真的太好喝了。」小曼好羨慕,「琴眉你的技術真棒。」
「好了,咱們說再多也不如皇上的一句話。」安司庫說出她的建議,「這茶不錯,先列入初選,還有幾天時間,你可以再試試其他的。」
「是,我會的。」
「還有小曼你們在傳統茶可選定了茶種?」
「我和蘇佩是想挑選比較大器的茶種,像是龍井或武夷還是鐵觀音,但問過琴眉的意見,她建議我們製作毛蟹茶,這名字光聽就很怪,還不如東方美人呢。」小曼不解地說。
但琴眉只是笑笑,「毛蟹事實上也是烏龍的一種,在南方也非常有名,平日你說的那些茶皇上喝多了,所以我這次打算進獻南方茶種給皇上試試。」
「琴眉說得是,就這樣決定吧。」安司庫也認同琴眉的觀點。
就在此時,司茶庫的另一名宮女芳華匆忙跑了進來,「安司庫……安司庫……」
「瞧你像個急驚風似的,究竟什麼事?」安司庫皺著眉,「剛好是在這裡,要是被外人瞧見,你可就遭殃了。」
「對不起安司庫,因為養心殿的張公公來咱們這兒,我緊張嘛。」芳華氣喘吁吁地說道。
「什麼?張公公來了!我們快出去看看。」安司庫領著所有人到外頭迎接。
一干宮女們集聚於外,不一會兒養心殿的張公公徐徐走來。「安司庫,小老兒這廂有禮了。」張公公向她打招呼。
「張公公,您別這麼說,今日會來到咱們司茶庫肯定有事了。」
「那是當然,因為皇上正等著,我也就直接說了。」他看看這些宮女,「不知這次要進獻新茶給皇上的是哪位?」
「是這位,她叫琴眉。」安司庫將她帶出來。
「就請琴眉姑娘隨我走一趟養心殿,皇上要見你。」
「張公公,您說皇上要見我?」琴眉不安地看著安司庫。
「快去吧,既然是皇上下的旨意,不能讓皇上久等了。」安司庫催促道。
「是,請張公公帶路。」琴眉朝他客氣地點點頭。
「那就跟我來。」
琴眉尾隨於張公公身後,一步步往前走,來到宮裡這麼多個日子,她還是第一次前往養心殿面聖,內心的緊張不可言喻。
一路上,她不停地提醒自己必須冷靜、鎮定,慌亂只會壞事而已。
「殷稟皇上,司茶庫的宮女到了。」張公公先行進殿通報。
「宣。」皇上說道。
旋即,琴眉便低著腦袋,戰戰兢兢地步入殿內,朝皇上跪地問安:「奴婢琴眉拜見皇上,皇上吉祥。」
「起喀吧。」聽皇上的嗓音平順,實在無法意會他此刻的想法。
「謝皇上。」琴眉站起后,仍緊張地低垂著腦袋。
「這位是毅親王府的丞允貝勒。」瞧這小奴婢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皇上不得不提點她一下。
「是。」琴眉再次俯身道:「貝勒爺吉祥。」
「哈……快請起。」瞧她這副緊張的模樣,丞允不禁失笑了,「姑娘何不抬頭看看,皇上又不會隨便下令砍頭,你怕啥?」
「是。」既然貝勒爺都這麼說了,她也只好抬起頭來。
然而徐徐抬頭這一望,她猛地發現眼前的貝勒爺不就是前些日子在貝帽山遇見的那位公子!
「看見貝勒爺,為何如此吃驚?」皇上和目發現。
「因為貝勒爺很像奴婢見過的一個人。」說實話,距離有點兒遠,她也沒十成把握此人便是他。
「丞允,你這張臉到處迷惑女子,看朕要怎麼罰你。」皇上半開起玩笑。
「皇兄,此話差矣,何不說臣弟有張大眾臉呢?」丞允轉向琴眉,瞧她兩隻小手直扯著衣擺,於是道:「皇上這次宣你進殿,只是想問問有關獻茶一事,別太緊張。」
「是。」
「沒錯,朕比較在意的是新茶的製作與調配,不知進展得如何?」皇上也道。
「初試成果還算可以,但奴婢想再做些改良,請皇上靜候。」
「哈……好、好,那朕就拭目以待羅。」皇上突然想起,「不知你打算加入哪些花材?」
「這……能不能容奴婢先當作是個秘密?」倘若說出口就沒意思了。
「哇,這個小奴婢不簡單,居然敢對朕賣起關子。」
琴眉立即跪下請罪,「請皇上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希望給皇上一個驚喜,這才無禮應答。」
「哦?驚喜!」皇上眉一撩,「行,朕就等你這個驚喜。」
隨即他想起什麼又說:「對了,朕記得春天有種含笑花,非常小巧可愛,寧妃生前可是非常喜歡呢。」
「寧妃已去世這麼多年,沒想到皇兄還念著她。」丞允知道皇上與寧妃這段動人的故事。
「怎麼忘得了呢?」皇上搖搖頭,便對琴眉說:「起喀,你下去吧。」
「謝皇上不罪之恩。」琴眉立刻磕了下頭,這才起身退出養心殿。
待她離開后,皇上竟然笑了出來,丞允跟著搖搖頭.「皇兄,原來你是在開那位姑娘的玩笑。」
「說是玩笑也行。」他輕逸出笑來,「寧妃生前的確喜愛含笑花,只不過朕更想知道那丫頭會不會為了順朕之心,特地將它加入茶中。」
「臣弟猜,她不會。」丞允斷言道。
「為何?」
「因為我看她並不像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違背想法之人。」
「瞧你,說得好像非常了解她似的。」皇上眯起眸,「這樣吧,敢不敢與朕賭一把?」
「賭什麼?」
「倘若她違背想法只為順朕之意,那朕就贏了,你得答應讓朕為你重新蓋座新府邸,而且在完工之前你要搬進宮裡住。」這事他向丞允提及數次,都被他輕描淡寫給帶過了。
「若是臣弟僥倖贏了皇兄呢?」
「那朕也答應你一個要求,只要你開口。」皇上清楚丞允的為人,絕不敢對他做出過分的要求,否則他也不會做出這種承諾。
「行,那麼臣弟就斗膽和皇兄賭一把了。」他起身拱手,一抹笑卻藏在他輕勾的嘴角深處。
由於難得來到深宮,看著沿路的花草,琴眉縱使內心還因為方才不慎觸犯龍顏而緊張著,可目光仍控制不住膠著在這些花兒身上,就連腳步也忍不住放緩了。
蹲在一朵漂亮的牡丹前,她托著腮直望著它,並閉上眼聞著它散發出的氣味,果真迷人哪!
由此便知它肯定是非常高貴的品種,但也因為高貴,只適合觀賞,並不適合摻入茶中。
起身正欲離開,她便聽見身後傳來喚她的聲音,「姑娘,請留步。」琴眉好奇地轉過身,一見是貝勒爺,立刻曲膝福身,「貝勒爺吉祥。」
「免禮,對我就別客套了。」他笑望著她,「怎麼了?瞧你一臉的不高興。」
「奴婢不敢。」她依舊垂著腦袋。
「喲,你那是什麼表情?還說不敢。」以紙扇挑起她的下顎,丞允朝著她的眼仔細一看。
「貝勒爺,請別這檬,讓人瞧見並不好。」她急退一步。
「呵,知不知道你這樣很無趣,一點兒也不好玩。」雙手抱胸,他勾視著她的小臉,「笑一笑好嗎?」
被他這樣灼灼的目光盯著看,她都忍不住紅了臉兒,「我只是個奴婢,別開我玩笑行嗎?」
「我哪是開玩笑,你笑起來真的很美。」微微俯下身,他近距離看著她,「哇……臉紅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正在暗喜呢?」
「貝勒爺,您……您別這樣,奴婢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才轉過身,她卻被他給拉了回來,「大膽,本貝勒的話還沒說完,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那……那您到底要怎麼樣?」原本就心思紊亂的她這下更亂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貴為貝勒爺,她只是個奴婢,山上的邂逅只是一場巧遇,根本不代表什麼,至於玉簪也不過是一種賠償而已。
「有空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哪裡?」兩人既然沒有交集,就沒有同路的理由。
「別問這麼多,跟我走就對了。」他直接往宮外走去,琴眉也只好被動的跟在他身後。
直到接近宮門的地方,她突然止住腳步,「貝勒爺,沒有出宮令牌,奴婢是不能隨意出宮的。」
她的話再次逗笑了他,於是他頓住腳步,回頭問:「難道沒有主子領著你出宮過?」
「主子?只有安司庫偶爾會帶我出去,但一樣得有出宮令牌。」
「因為司庫不算主子。」拿出扇子點點她的額心,「別問太多,跟著我就對了,而且不準違令。」
「是。」雖然很擔心會被阻攔,但她還是只能跟隨著他。
但是,就在經過宮門時,琴眉原以為會被攔下,可沒想到那些守衛土兵居然連看也不看就放行。
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身為皇上的堂弟,丞允貝勒的地位不容小䝼,非但皇上重視他,就連底下的人都對他極其信服。
他曾提過他離開京城已有三年多,而這段時間正好是她進宮的日子,因而她對他並不熟悉,就不知這位愛開玩笑的貝勒有什麼樣的豐功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