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緊箍咒

接下來，悟空開始進行報復行動的周密計劃。

「嗯，首先是要打到天庭還是地府呢？不不不，也許應該直接打到靈山，把那個滿腦袋腫瘤的如來打成肉泥……」

我們英俊的悟空並不知道那不是腫瘤而是舍利，他也並不知道，在自己計劃征服別人的時候，正有「其它」的人正在計劃征服他。

剛要起飛，悟空忽然停下，看看自己——一身破破爛爛看不出什麼東西的垃圾，該擋到的地方沒擋到，不該擋到的地方……也沒擋到。

「在打出去之前，應該先換身衣服才對吧？」

看這一身又臟又破的，不知道的還當是乞丐出現了，那還不壞了美猴王的名頭！所以嘛……

「OK！東海龍王！我來了！」

「咻——」已經把東海龍宮當成自己家後院的悟空飛向天空。

「——啪嗒！」他又掉了回來。

***

一望無際的大海，碧藍如洗的天空，一朵白雲晃晃悠悠在天空划著Z字飛行，就像喝醉了一樣。觀音慵懶地卧在雲上，緊抱沒有柳枝也沒有水的凈瓶，正打著呼嚕睡得天昏地暗。

觀音是個美人，無論何時都是美人，即使喝一次美酒宿醉半個月也是個美人，又或者是如此粗魯的姿勢趴在這裡，頭低腳高、雙腮嫣紅、衣衫半掩，也依然是一個讓人無法心生邪念惡念歪念的美人。

風月觀音，除了某兩人外沒人見過正版，而可惜的是，那兩人對此並不珍惜。木吒和龍女分別站在她的頭邊和腳邊。他們似乎很痛苦，因為他們都是一臉看起來很想把觀音菩薩娘娘扔到龍宮裡去的表情。

「怎麼辦？」

「老規矩。」

剪刀——石頭——布！

龍女跳起來做了一個「yeah！」的姿勢，木吒懊惱地猛捶自己的手。

「那麼，快一點吧！我們的時間可不多！」龍女滿面笑容地叉腰說。

木吒痛苦地跪下一條腿，在觀音身邊小心翼翼地推她，「菩薩……菩薩……菩……」

一記重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準確而沉重地擊中木吒的臉，木吒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飄出了那朵落腳的雲。

「老子不是說過天大的事等我睡醒再說嗎！」

木吒直線下落……

被警醒的觀音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一抹臉，恢復了她慵懶的莊嚴，媚眼瞥向龍女道：「出啥比天還大的事了？」

龍女：「……我們已經到南海龍宮上方，佛祖就在下面……」

「哦……咦？」觀音霍然趴到了雲的邊緣，悲痛地叫道：「木吒你不會游泳啊——」

平靜的海水湧起壯闊的波瀾，一個身披龍鱗鎧甲的年輕武士騎著鯨魚，抱著木吒浮上來，身後跟著無數蝦兵蟹將。

年輕武士沖觀音怒吼：「菩薩！不是說了很多遍，不準再往我南海龍宮丟東西，否則丟一個我們收一個嗎！」

「Sorry！小敖，人家年紀大了記性就是不好使……」觀音娘娘很沒有誠意地敷衍一下，就立刻岔開了話題，「佛祖還在你們那兒和你父王談經論法嗎？」

年輕武士敖海回答：「他已經不在啦！剛才嘟囔著什麼女仙們再也找不了麻煩，就很高興的跑掉了！話說回來，他都在這兒住了五百年，你們打算把他的食宿費交清？他個子那麼大，吃得又那麼多，再這麼下去我們龍宮要破產的！」

「那個呀……」觀音乾笑，「先不管那個，他給我留什麼口信沒有？」

敖海想了想，「啊，對了，的確是有！這個！」

他向身後的老烏龜一指，烏龜立時腳下生雲，浮上天空，將背上一個小包袱交給觀音。「佛祖說你知道該怎麼辦。」

觀音掂著包裹甩了甩，露出一個艷若桃李的笑來。

「是呀，本座當然知道……多謝敖太子，本座告辭了！」她箭一樣帶著龍女飛走了。

龍女尖叫：「菩薩……你好像忘了什麼……」

木吒哭喊：「菩薩——你把我給忘了！」

敖海抱著他沉入水底，「早就說要是再把你扔下來，她就要不回去了，放棄吧。」

「救命啊——」

蝦兵蟹將們發出詭異的歡呼，和敖海他們一同沉入水中。

***

讓我們無敵的悟空掉下來的，不因為是他對騰雲術的生疏，而是因為唐僧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肉身凡胎千斤重，就是這個道理。

「你不能離開我呀！我對你一見鍾情！我愛你！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唐三藏！俗家姓陳！東土大唐來的！別人都叫我唐僧！美人你是誰？我們自我介紹一下吧啊啊啊……」之所以後面是「啊啊啊啊」，是因為悟空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

「你找死——嗎！」悟空緊貼著他的臉，額頭對額頭，眼睛對眼睛，「你這個該死的肉頭和尚！難道不知道我是誰！」

「所以我現在就要知道呀——」唐僧幸福得都要融化了。和美人離得好近，和美人離得好近……雖然看起來並不是「人」，不過還是美人啊！

面前的「美人」擁有一身燦爛的金黃色毛，美麗的杏核眼，修長、柔韌、帥氣得讓人尖叫的身體，有力的掐……咳咳……的確是滿有力……咳……

不管怎麼樣，在這樣的美人面前，還有誰能抵抗得了他的魅力呢？

悟空無語，心中暗自懷疑面前的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不然他的反應怎麼和正常人不一樣呢？

「你到底要怎麼樣？」

「和我結婚吧美人！」

「……」

「……」

大眼瞪小眼。

於是我們的悟空又花了兩秒鐘的時間，把唐僧塞回他的墳墓里，然後揚長而去。

***

悟空剛剛飛上天空，就見一朵白雲拐著熟悉的彎兒向他飄來。他抱臂浮在空中，耐心等候。

白雲靠近，不意外地，觀音娘娘正伏在上面呼呼大睡，半個身子都掛到雲外面了。龍女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坐在旁邊，想叫又不敢叫她。

「菩薩……」悟空看著她的睡臉，一臉黑雲壓頂地說：「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你又這麼睡！掉下去怎麼辦！」

觀音睜開眼睛，眼前萬丈深淵……以及一雙滿是猴毛的腳。

「悟空！」她尖叫一聲跳起來，彷佛被侵犯了似地在雲頭退了好幾公尺，差點把已經坐在邊緣上的龍女擠下去。

悟空：「不要裝得好像你不知道我已經出來了一樣！」

觀音的呆怔只維持了短短几秒，立刻換了一張莊嚴的臉，抓起空凈瓶，沉聲道：「唉呀，悟空，你出來了啊。」

悟空：「……」

「啊，我就是知道你出來，所以準備了一點好東西給你……」她在身邊摸了半天，最後還是伶俐地龍女將敖海給她的包裹遞上，她才鬆了口氣，一把抓過來遞到悟空面前。

悟空接過那個小包裹，狐疑地看了觀音一眼，觀音笑容滿面，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是真誠的，真的！不信你看我純潔的眼睛！」之類。

「你從來沒送過我什麼東西……」悟空說。

「所以現在不是正在送嗎？」觀音笑咪咪。

悟空正想打開包裹，觀音忽然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悟空疑惑地抬起眼睛，發現眼前的觀音那張臉笑得更加和藹可親。

「悟空……我還有一樣東西要送你。」

「先看了這個禮物再說……」

觀音按得更加用力，柔弱無骨的手如千鈞之石緊緊壓著悟空的手臂，「不，你先收下這個！」

她張口一吹，三根小小的毫毛從她口中飛出，繞著悟空轉了幾圈，最終在他頸后落下。

「這三根毫毛，有大用處……」觀音笑著說，「我走了。」

白色雲朵慢慢向南方飄去，留下悟空呆愣愣地看著手中的小包裹，有點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

在他還沒理清思緒前，白雲忽然又「唰」地飛了回來，緊急剎車——

觀音微笑，貼得悟空近近地，「還記不記得你在五指山下說過的話？」

悟空想了想，「我說過很多話……」

「你說過，誰救了你，你就為他辦一件事。」

悟空臉黑了，「如果你是說有什麼仙女救了我，然後就讓我和她結婚之類……」

觀音笑著拍他的胸膛，「被你活埋的和尚，就是救你的人。」

「唰——」白雲又划著詭異的曲線飛走了。

悟空愣愣地看著那位他永遠也搞不清在想什麼的菩薩消失在南方，打開包裹，發現裡面是一頂極其惡俗的帽子，大概是五百年前流行的那種，帽子裡面有一圈明顯得就差喊「我是金子來搶我啊來搶我啊」的金箍，上面刻著三個大字——緊箍咒！

悟空皺眉。

現在還有傻子相信美猴王會把這破玩意戴在腦袋上么？

***

唐僧艱難的從地底下爬出來。這回用的時間比上回多，因為悟空把他埋得比剛才更深，他要是普通人的話肯定已經翹了。

天空傳來咻咻的風聲，他一抬頭，「噗」地被跺了一臉的土。

「咳咳咳咳咳……誰！是誰這麼沒公德！落地也不好好落，噴得別人一臉土，你們這群不開化的蠻子——」

一隻強壯的手將他從土裡拎了出來，唐僧睜眼，悟空的臉正在眼前。

「你有什麼願望？」悟空問。

唐僧咧了咧自己皮開肉綻的嘴：「……啥？」

「你撕了五指山上的符咒，把我放出來了。我要感謝你，所以說吧，你想要什麼？」

「想要你」這三個字在嘴裡滾了幾圈，忽然想起兩次被活埋的經歷，唐僧乾笑一聲，閉口不言。

悟空不耐煩了，「想要什麼？快點說！我很忙！」他還忙著統治世界呢，沒時間和個小小和尚蘑菇！

「我想要……」唐僧看天，「呀……我想要……」

「說不說！」悟空舉起一隻手，呈黑虎掏心樣。

切！都是師父反覆告訴他做人——不，做猴子也要說話算話，不然就會變成賤人……雖然他不知道賤人是什麼人，不過聽起來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唐僧貪生怕死地高叫：「我說我說我說！我想要你當我的徒弟保我去西天取經忘了說我是如來座下第一大弟子金蟬子轉世和我去取經你一定會當很大很大很大的官絕對不吃虧啊！」

悟空愣住。

唐僧從他手中滑下，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美人就是美人，發狠的時候都美得讓人骨頭髮酥啊……哦呵……哦呵呵呵呵……想出這種天才方法的他真是太聰明了！今後就可以與美人患難與共，舉案齊眉，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嘿嘿嘿嘿……淫笑……流口水……

「原來如此……觀音……」悟空獰笑，「你給我記住！觀世音！」

沖著觀音消失的方向一甩，金箍帽劃了一個閃亮的線，消失在天際。

低頭，唐僧熱切地看著他，眼裡赤裸裸的都是情……色情。

悟空蹲下，看著他，臉上滿是吃了蒼蠅般的無奈。

「你剛才說……你叫什麼？」

「我叫唐三藏！」唐僧興奮地抓住美猴王的一隻手，只差沒狼嚎了，「你可以叫我唐僧！也可以叫我小甜甜！Mysweet……」

悟空一巴掌把他打回土裡。

「我叫孫悟空，人稱齊天大聖。」悟空冷冷地說：「我保你去西天。不過不要以為你是金蟬子我就不敢打你，要是敢再碰我，你就死定了。」

悟空站起來，穿過飛上天又落下地的樹木慢慢走遠。

唐僧第三次從土裡爬出來，除了個基本形狀之外，已經看不出是人了。

「小甜甜……」唐僧歪歪斜斜地爬起來，嘿笑，「這就是你貶我下凡，送給我的禮物嗎？如來？」

***

西天雷音寺，在弟子的熱烈歡迎中坐回寶座的佛祖如來，望了東方一眼。

萬里晴空。

萬里無雲。

PS：緊箍咒呢？

聽說遙遠的南方某地，一個窮苦的孝子正為病重的母親祈禱，忽然一頂金箍帽從天而降，他歡天喜地的將帽子里的金子熔掉，當金錠換了藥材，又給母親買了大房子……

善人天助，善有善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