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哎啊啊,你受傷了?」
項平進家門時,天色已暗,家人正在吃飯,沒有等他。項芹見到他手上纏著繃帶,說出的是關心的字句,但語氣中卻滿是責備。
項平還沒叫屈,項大娘先開口替項平說話:「芹兒,你近來脾氣是怎麼了?平兒不過趁下午去找法善師父,天還亮著呢。會受傷也不是他自找的,說話少些刻薄。」項大娘對項平招手:「平兒,過來坐著,你還沒吃飯吧。」
項平心裡感激娘親替他說話,但納悶她怎麼知道他下去找法善師父。項芹剛給項大娘說了幾句,嘟著嘴不服氣,見項平一定還不懂家人為何知道他的去向,又說:「別想了,大哥見著法善師父帶著你經過當鋪。」
又是那間當鋪,怎麼好巧不巧都給項群給撞見。項平不多辯,只在心裡決定以後就算繞遠,也不再走過那間當鋪。
項群怎麼會不懂項平此刻的心思,故作委屈對項芹說:「芹,你這下把話說白,平以後會寧願繞遠路,也不會再經過當鋪的街,這樣我以後不就抓不著平了?」
「哼,反正他現在,樣樣都像埋怨我們不是?趁早把話說清楚,免得他還以為我們跟蹤他呢。」
項大叔聽不下項芹不饒人的話,低聲說:「好了,吃你們的飯,別再說東說西。」
孩子們都知道項大叔不高興了,閉嘴乖乖扒著碗中的飯菜。
項平也真是不懂項芹近來的脾氣,第一次見她這般計較他的行為。兩人雖是雙生兄妹,也無法真的感受到對方的心情、思緒。只好在晚飯後,悄悄避過項芹房門,來到書房找項群。
「呦,稀客,難得我在書房你還會過來。」
「少說得這麼風涼,你是少說一點話不行嗎?」
項平雖是有事來找項群,但一見到他大哥,就忍不住抱怨他見到自己什麼事都對家人說,讓他現在的處境為難。
「這怎麼行,你別看爹娘、芹,平時對你都不管不嚴的,現在也還這樣放肆。」
「我什麼時候放肆了,只是去……」去找臭和尚罷了。話沒說完,項平就頓住。他可不希望給別人認為他這麼在意法善,殊不知家人早已看透他的心思。
「平,讓我給你被茅塞的腦袋通一通吧。你對法善師父,是怎樣一個看法?」
項平毫不猶豫地反駁:「哪有什麼看法,你這樣問是……」
「好好好,」項群搖手制住項平的話。「你不用回答我,反正你說出口的都是違心之論,只要想想我的話就好。」
項平點點頭,隨即想到他是為了項芹的事而來,怎麼會要在這聽項群說法善?正要說話,卻給項群的話給帶走。
」我們沒認識一個叫萍的蝶精,在這的你,是項家的人。」
項平在心中附和,也埋怨著項群既然這麼想,怎麼還讓法善這人進他們家。
「不過你活不過二十歲,卻也是千真萬確的事,要是有什麼方法能幫你,我們是會竭盡所能地去做。」
這話讓項平著實感動,卻也不好意思。
「讓法善師父多陪你,多少也是為了能破你們的命數,另外則是為了一圓法善師父的缺憾,但要是你真那麼在意法善師父……」項群停下想了許久,低垂著臉沉思該如何措詞,才笑著說:「蝶精是女的,但現在的你是男的,爹娘可不把你當女孩,真會為了法善師父的遺憾而將你嫁給他。」
項平紅著臉,不可置信地回道:「你、你說什麼,我才沒有、沒那種必要讓你們擔這種心!」
難不成項芹就是在氣這個?他一向跟不上家人的思慮節奏,更想不到他們是跳到這一步。
「真、真受不了你們,說讓法善跟我同房的是你們,現在又擔起這種心……」項平念頭一轉,他似乎還該慶幸家人懂得擔心,要不然接下來等著的,一定是喜燭滿堂將他與法善送入洞房了。
「我服了你們了……」項平無力地走出書房,項群在見著他進房門后,才將書房門關起。自言自語地說:「要他這倔強的脾氣對法善,一直到明年他的生辰,恐怕是難……」
剛才項群為了瞞住即將脫口而出的話,隨意編說爹娘不想見項平嫁給法善,也成功地將項平氣出書房。不過項群也明白,項平眼中流出的感情,沒他說出口的話堅強。
輕嘆著氣,說著無人能解的話。
「我們這樣做,到底是為誰好?一切,本該順應自然才是正途吧……」
***
另一邊,白柔陪著法善回城東郊區。
一路上兩人沉默無言,白柔想起以往與法善旅行的光景,法善一如以往的沉默,但她卻不再喋喋不休。
路上遇見一位賣糖葫蘆的正要收工回家,白柔叫住他,向小販買了一隻。
白柔吃了一顆,然後遞給法善。
「哪,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看到糖葫蘆,想吃卻又怕,逼著你跟我一起吃。卻沒想到你也是第一回吃糖葫蘆,兩人都給裡頭酸溜溜的山楂變了臉。但這水蘭城的可不一樣,甜得很。」
白柔嚼著口中的山楂,是一臉滿足。法善不疑有他,接過糖葫蘆咬下一顆,而後皺著眉說:「你這隻狐狸什麼時候學的狡猾。」
白柔咧嘴笑著:「你還是這麼怕酸。見你吃苦吃辣都不改色,就還耐不住酸。」
沒有任何改變的法善,讓白柔心中有滿足感,但一想起法善也依然守著蝶精,她的心又沉寂下來。拿回法善手中的糖葫蘆,咬了一顆說:「那蟬精,離開水蘭城了嗎?」
「不一定,看他報仇心切,也許還在這附近伺機而動。」
「你自己要小心。」
「你也時,就送到這就好,回去吧。」
白柔停下腳步,沒往回走,看著法善的背影沒在街道中。手中還剩兩顆糖葫蘆,她想著要不要送去給法善。他雖不愛吃酸,但只要是她給他的東西,他從來沒有浪費過。
以前白柔愛作弄人時,還笑法善怎麼那麼呆,那時法善卻說:「我以前總是浪費別人給我的東西,現在不想有多餘的糟踏。」
那時白柔笑他是矯枉過正,法善又說:「你是看我一定沒嘗過所以才拿給我,只是都挑些酸的東西罷了。」
不覺間,淚水滑下白柔的臉頰,她沒有要擦拭,任淚肆意流落。
「真是的,你以前是沒機會,現在明明就不老不死,怎麼都不對自己好一點。人都幫你找著了,放鬆一會兒,就是玩樂也沒關係吧。」
白柔也明白這是自己的任性,可她真的不想見法善這般木然地面對一切,好似不在乎,卻又是將所有的事都埋在心裡。
她這般盡心儘力,卻還是只能指望另一個人敲開法善的心嗎?
「解鈴還須繫鈴人……」
她雖疼愛項平,此時卻難掩不甘,只好在心中罵著法善的死腦筋。
***
法善回到項家的那天,邱家送了不少謝禮給他,就演算法善已拒絕過,但邱家又豈會放過這顯示他們財氣的禮節,東西就擺在項家門口。法善只能交託給項大娘處理。
項大娘往後院叫著項平的名字:「平兒,你來一下。」
項平自項芹房中來到正廳,聽候項大娘的吩咐。
「你現在把這些東西分三份,送去給慈恩宮,普濟寺、富德廟。」
項平看看那些東西,一個小盒中是銀錢,另一邊的盒子有不少金質的法器,還有一大籃素菜。
「娘,我們家是發什麼橫財,那這麼多東西去送人?」
「真是我發財,我才捨不得送呢。是邱家給法善師父的謝禮,師父不收,就給廟吧。」
項平在繡房中早已聽到正廳方才的聲響,猜想該是法善回來,卻又壓著自己的心情,硬是不出房門看。這時裝得若無其事地說:「咦?臭和尚回來啦。」
項平一邊分著桌上的東西,一邊下意識在廳堂四處找尋法善的身影,項大娘是把這些都看在眼裡。
「別找啦,等你出門,人不就跟著你了。」
「我是在找布巾來包裹這些東西,你以為我找什麼?」
項大娘走進佛堂,自佛桌下的抽屜拿出三條粗布巾,丟給項平。
「等會兒出門記得帶把傘,外頭開始飄雨了。」
項平聞言,往門外看,才剛飄下毛毛細雨,他的心情不自覺期待著出門。他最自愛陰雨綿綿的水蘭城,朦朧山水,淡淡花香。正好等會兒會去普濟寺,是個觀賞湖光山色的好地方,他怎能不期待。
項平打好包,將東西背在肩上,拿起一把油紙傘,踏出前門,回頭就見法善。
他由心地綻出笑容,邀法善到傘下。
濛濛細雨中,美麗的笑臉,法善想起那位藍衣少女。但她很少見她漂亮的臉曾經這樣笑開,多是擔憂與難過。
項平見法善一動也不動,以為法善不懂他的意思,便走上前將他遮在傘下,抬起頭對法善微笑。
有一天,也是這樣細雨綿綿的天色,她走在雨中,抱著林宗撿拾的野果、野菜,走近兩人暫時躲避的山洞中,深鎖著眉頭,仍是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頭髮、眉毛、眼睫上都串著雨珠,臉上、衣服都給雨水沾濕,卻都沒有一點怨言。她放下懷中的東西,拿起衣袖擦拭臉頰,卻沒注意有土沾上衣袖,這時就沾上她的臉。他伸手替她抹下那點泥,她驚訝地回頭望著他,沾著水氣的唇更顯鮮嫩,他忍不住去掠奪那點朱唇。
「臭和尚你在幹什麼。」
當法善回過神時,項平似乎被嚇得忘了要逃開,或是推開法善,還是站在法善面前,就連法善撫著他臉頰的手都沒甩開。
唇上還有些許溫熱,法善約莫發覺剛才閃神時對項平做的,不只有撫摸他的臉這麼簡單。但項平卻又為何這麼冷靜呢,他該會暴跳如雷,甚至是一拳揮醒他都有可能。
法善凝視著眼前滿是訝異的眼,終是收回手,接過項平手中的傘,輕聲說:「傘讓我來,走吧。」
見法善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往前走,項平的臉猛然一陣飛紅。法善所作的事在項平心中,是訝異多於憤怒,甚至還夾雜著,他極力想壓低的……歡喜。
不可能,怎麼可能!
項平在心中不斷說服自己那是錯覺。就連法善停下,他都不自覺地繼續往前走,法善一手拿傘,沒手可拉住他,只得出聲。
「平……平!」
項平似是受到驚嚇般地回過頭,才發現法善在他一步後方,這是他第一次聽法善叫他的名,一時間竟又不知他在喚誰的感覺。
「怎、怎麼了?」
法善向前走一步,將項平護在傘下。
「我們是要先往哪兒去?」
法善停下的地方正是個岔路,項平往四周看了看,說:「先往這邊吧,福德廟近些,然後再到城西的慈恩宮,最後再回到微翠廳附近的普濟寺。」
項平收起精神,給法善、也給自己說一次,方才因心神不寧而錯過街景,讓項平更是懊惱。只好告訴自己別再想法善,外頭的風景比法善好看多了。
一番來回,兩人來到普濟寺。這邊的住持師父也與先前兩座寺廟住持一般,受了大禮對項平兩人甚是禮遇。
普濟寺建在湖面的山嶺上,晴雨都別有風味,此時的寺外雨棚中已坐滿賞雨的文人墨客,住持便領兩人進寺內的亭中。
「兩位請坐,稍後我請小和尚送上熱茶點心。」
「多謝住持師父。」
難得能受寺中上賓德禮遇,項平不推辭,東張西望著寺廟內院,也有不少達官貴人在此賞景。這裡頭的景色與項平在寺外看慣的範圍差不多,但不同的角度又是一種風貌,令項平興奮不已。
時節也快到十二月,項平站在亭邊,呵出一口白霧,看著薄霧更添前景的朦朧,但一下就散去。當小和尚送來爐火與茶具時,小和尚們動作伶俐,項平幫不上忙,只等他們布置好后,回廳中椅子坐下。
待水滾、項平沖茶,倒一杯送到法善面前,也給自己添一杯。項平喜歡喝茶,但不甚講究也不研究,說不出這是什麼茶。但這茶香四溢,真會讓人不由得地稱好。
項平想與法善說些話,顧慮著這裡是寺廟,雖說沒和尚在附近,也不好叫他臭和尚。不過這裡就兩個人,項平就省去稱呼,直接對法善說:「你走了這麼多地方,有沒有見過哪些奇特的地方?」
法善轉過頭去看著湖景,過了一陣子才說:「再找到你之前,我似乎看不進任何東西……天的藍,山的綠,雪的白,在遇見你之前,我未曾注意過。鮮紅的糖衣是甜,白色果肉的山楂是酸,在遇見白柔前,我也未曾嘗過。」
法善突然說了一大段,讓項平聽得難過。只因法善口中的人是萍、是白柔,卻都沒有他。
「她……跟我像嗎?我是說……萍,救了你的那位。」
法善將眼光移到項平身上,疑惑著項平怎麼會這麼問。他的靈魂就是萍,萍的靈魂就是他,怎麼會有像不像的問題。
「我不懂你這樣問的意思。」
「很簡單啊。」項平別過頭,覺得難為情。「你之前親的,是萍還是我?」
法善是真不懂項平是怎麼想的,卻也因此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他對不起萍,希求長生只是為了還她救命的恩情。他對萍,是愧疚、是不舍,如果他所理解的「愛」的感情沒有錯,也許真有愛。
而方才的吻是由何而生的慾望呢,至少決不是愧疚與不舍,若是愛,無論是以前或是現在的他,都沒有資格去愛吧。萍,本是不該遇上他,為他奉獻一切,他不值得她的付出:此時的他,也不值再讓項平付出任何善意。
至此,法善遲鈍的不懂如何對項平是好,仍老實地說:「我的確是想著萍,可是對我來說,你們沒有差別。」
「喔。」
項平輕輕應一聲,藏不住的失落,讓法善懂他的心思。
「平……我沒有資格。」
這話雖沒頭沒腦的,項平也猜得出法善是為何而說。想到自己不知為何的自作多情,還被拒絕,項平不由得惱怒,卻沒有馬上離開。
望著亭外的湖水山色,項平的眼眶中的淚讓前景更加朦朧,他沒有伸手去擦拭,免得讓法善發覺他的脆弱。他深吸幾口氣,心中罵著自己反常的行為,卻又止不住滿腔的委屈感。
我不是萍,不管臭和尚或是嬸嬸怎麼說,我說不是就不是。我幹嗎為了臭和尚的不解而難過,我又不需要他。
愈是這麼對自己說,項平愈是難過。
「平,你不舒服?那回去吧。」
法善二話不說地要牽起項平,項平卻不肯站起。
「你先走。」
法善鬆開手,坐回他原本的椅子。項平明知自己無理,卻還是不快地說:「你不是要回去?」
「我……」法善本想說他是不會離開項平身邊,但旋即認為,他們兩人還是不該在一起會較好,無論是以前或是現在,他不能再欠萍任何東西。
「那你一個人小心。」
法善說著就離開亭子,項平過了許久才轉過頭找法善,他已不在項平能見到的範圍內。憋見亭柱旁的油傘,滿腹委屈終於決堤。為了不讓他人發覺,項平壓抑著哽咽,故作平靜地望著遠方,不時以手抹去臉上的淚。
法善並沒有走遠,蟬精雷冥的事他還放在心上,只跟著普濟寺的和尚借間房,自半掩的窗看著項平。
「難過的話,怎麼丟下他一個人?」
白柔翩然走進那間房,她的出現不能將法善的視線自項平身上收回,白柔不禁莞爾。
「連看都不看來的人是誰,就不怕我對你不利?」
「我知道是你。再說,如果我真的能死,早就不在這了。」
白柔這時是特地來找法善的。法善雖在項家,但她也不好到項家找法善單獨相處,她未必有要事相談,只是想多陪陪老朋友,也是她的第一個人類朋友。先前法善在邱家祖墳鎮地時,白柔也常抽空去找法善,今天他聽項肆辰說項平被派出差,料想他一定會到普濟寺觀景,所以就來了。正巧遇著法善離開涼亭,跟著一個和尚到禪房中。
白柔找個地方坐好,可看見法善的側臉,他眼中的憐愛,令她不忍,說道:「怎麼了,為何留平一個人在哪?」
「免得他日後,又為我傷心難過。我實在,不值得。」
「他現在就不傷心、不難過?」
「我不該這麼接近他的。以往都未曾有機會與她的轉世相處,沒想到此時的陪伴,確是讓他多流了無謂的淚。」
「你這麼說是在怪我多事羅?」
讓法善住進項家是白柔主意,但項家人也都沒有反對,除了項平以外。
「怎麼會怪你,我本也……但最後終是要分離的。」
白柔懂他冷漠外表下的感情,他期盼著與項平相處,雖然不至於想再續前緣,但能見項平活的好,他也安慰。再說,他為了破項平命數所安排的,是要法善的命啊~
白柔一面希望讓法善多接近項平,以補他三百年來的缺憾,努力替項家人留住平;一面卻有希望法善能活著,並且活得更好,即使當她向法善提起計劃時,法善一點都不猶豫地答應,白柔沒有一刻不在這兩種想法間游移,只是項家對她、對她丈夫——狄場,是救命的恩情,她發過誓會盡全力幫項家,但那時她還不知要這樣破項平的劫。
「該怎麼還,才算還清呢……」白柔這話,說給法善,也說給自己聽。白柔不想再看著這樣的法善,起身說道:「你去接平吧,他這孩子死心眼,這會兒不知會待到什麼時候。天看來要下大雨,我也要回去了。」
白柔離開禪房后,法善也跟著走出去。這時的天色忽然轉暗,大伙兒都知道會轉為大雨,三三兩兩地離開周邊的雨棚。法善逆著人群的方向,走入亭中,傾盆的雨也在此時倒下。
他撫上項平沾滿淚的臉,項平要別開頭不讓法善發覺他的不堪,法善將他的臉扳回,項平躲不開,只好把眼睛盯在地上,但淚仍不斷流下。
法善只有一隻手,來不及拭去他的淚,便低下頭,以唇輕啄著項平的臉。項平的喉嚨因先前強忍著哭聲,此時卻憋著發不出聲來罵法善,也忘了他還有手可以推開法善。
雨水沿著屋檐滑下,在四周形成一道雨簾,雨聲大的讓項平聽不清楚法善的細語,呢噥地傳進耳中,讓項平迷惑。法善的唇仍在他臉上輕點著,項平不知哪來的衝動,雙手環上法善的頸間,將兩人的唇壓在一起。
項平生澀地舔吻著法善,法善起初沒有回應,而後是輕輕地吸吮項平的唇、舌,慢慢地狂烈起來。當茶壺摔在地上的聲音喚回兩人理智時,項平已被法善壓倒在桌上。
兩人急速起伏的胸膛貼在一塊,相視一會兒,法善漠然地離開項平身上,並伸手要拉起項平。項平無視法善,自顧自地從桌上起來,而後就坐在桌上看著法善收拾剛才摔下的茶壺。
就這樣,等著雨轉小,兩人無言地一道走回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