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綁票

綁票是常有的，不被撕票是必須的。

——甄心語錄

朱凝轉腰拔劍，劍芒護身，與那如影隨形的匕首相抵。鳳眸中寒風凜冽，「去死！」

那人向來慣於偷襲，此刻見占不到便宜，便也笑著急退。「嘖嘖，公子火氣倒是不小。」街上眾人見此處打了起來，四處奔散開來。

「乙，當我認不出你！」朱凝揚眉，手中劍意驚天，一劈而下。

「喲，公主竟然認出我了？乙還真是榮幸。」勉強擋住一擊，乙臉色有些慘白。抹了粉的臉看上去死氣沉沉，看了眼一旁提著貞兒，努力防止貞兒扑打的丁，面子有些掛不住——

「你這倒霉孩子，想吃老娘鞋底子怎麼著？把那丫頭穴道點了不就結了？你要是再不帶人走，老娘就歸位了！」乙指著丁罵道。

「二哥……」丁為難，「都要死的人了，還要給她點上穴道，這樣不好吧……」卻沒發現貞兒聽到這句話已經徹底緊張到暈過去了。

而乙可不管這些，掐著腰就罵了起來：「你這個倒霉孩子，說過多少遍了？叫二姐！還有，都要死的人了，你還心疼什麼！再不走一會兒他們就來人了。」勉強又抵住朱凝一劍，唇邊已經見血。只是他性子極為剛硬，還撐著混作沒事的說話。

突然一個玉雪冰澈的聲音插進來：「已經來了。」眾人只覺得眼前如極光劃過，冰山美人蘇嫣也是一劍斬落，冷氣襲來，丁提著貞兒急退，想也不想將貞兒橫在前面。

「小心！」朱凝見那劍光即將接觸到貞兒，不由驚道。蘇嫣秀眉皺起，劍勢一轉，劍身似秋水凝眸，光華閃動下，又是一劍。

「小姑娘，火氣太大可不好。」一聲老人的低喟。那翩然一劍竟刺入一團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破布里。從破布後面伸出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帶著一臉滄桑的笑意。蘇嫣急退，將寶劍橫胸，卻見從那破布中發出一道劍芒，比剛剛蘇嫣所發出的那道亮上不止一倍。

蘇嫣一聲低喝，斷然用劍身接住那道光芒。光環退卻之處，蘇嫣白衣胸口上綻開一朵梅花。朱凝搶前，一把將蘇嫣扶住。「師姐，沒事吧。」

蘇嫣眼神定定望著老人，並不言語。好像是雪做的美人一般，冰清而立。

「大哥，你總算來了。」乙擦掉嘴邊一抹鮮血，磕磕絆絆間走過去。那老頭對朱凝幾人笑得極和藹，看到自己兄弟倒是虎目猙獰，「你個臭小子，說過多少遍？不準穿女裝！還有，怎麼能當著外人面數落老四！就算是他笨，你也不要說出來啊！不然還要不要我們甲乙丙丁的這張臉了！」

乙、丁、朱凝皆是黑線。

「老四，還愣著幹嘛？把臉上丟人的東西摘了，當誰認不出你！還有，馬上帶人走！」丁一點頭，將面罩摘掉，露出一張白凈靦腆的臉。然後提著貞兒飛身而去。

朱凝兩人想去追，卻發現被那老人不露聲色的截住了路。

朱凝擰眉，「王甲，你個奴才也敢逆我？」

老人一禮，彬彬有禮道：「見過六公主。老朽乃是王大人家的侍衛，奉主子之命請那位姑娘過府一敘。何來忤逆公主一說？」

朱凝不怒反笑，「貞兒是我宮裡的人，你家主子請人，難道不跟本宮說一聲？這是哪家的道理？不是你家主子輕慢當朝公主，又是什麼？」

老頭子依舊笑得不溫不火，「公主，那您以為老朽現在在幹什麼？老朽現在正是在向公主通傳一聲啊。何況姑娘是我家主子的親戚，也就是我們的小主子，我家主子寵愛還來不及。以前主子就常念叨公主對小主子十分照顧，主子還讓我們代為感謝公主。」

朱凝心中冷笑，「不知貞兒何時跟王大人有了親戚關係？」

老頭子那張臉還是和藹可親，讓人如沐春風，「這個是主子的事情，我也不好說。公主只當是小主子省親罷了。」

「哼，你這樣將人強行帶走，也算省親？」蘇嫣捂著胸口冷冷道。

「怎麼，那也比不上公主擅自就把人帶出宮來得巧吧？」老頭子未答話，乙卻搶言道。說著狠狠瞪了蘇嫣一眼。

「老二，你個臭孩子。別看到人家漂亮姑娘你就嫉妒！和公主的朋友說話，也要恭敬一點。只是沒有想到公主居然和鴻門也有聯繫，這倒是應當告訴主子。」老頭子閑閑道，「說了這麼多話，咱也該走了。不然一會兒畫影劍來了，估計老頭子這把骨頭就成渣子了。」

乙點頭，兩人離去。朱凝不甘心想追，卻被一句話釘在原地：「感謝那位姑娘啊……幸虧你沒施手段讓鳳輕塵那小子趕來。來而不往非禮也，老頭子也會儘快將人還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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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兒醒來之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外面秋蟬哀鳴，靜心去聽，已經凄切了不少。一股子綠豆糕的甜味瀰漫，但不是很濃。

「咳……這蟬也叫不了多少天了。」一聲嘆息，貞兒一驚看去，見書案後面隱隱坐著個人影。努力看去，隱隱綽綽是一個老人。

「孩子，你醒了？」來人慢慢走了過來，一張和藹的臉看著自己，但貞兒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點點頭，暗想畢竟是人家的地盤，還是老實一點好。眼前還是隱隱綽綽的，似乎是隔了一層紗。貞兒心中一緊，難道那怪病又來了？！

「怎麼，看不清？」老人似乎知道她的想法，聲音淳厚和藹。

「恩。」猛然驚醒，貞兒發覺自己剛剛的聲音似乎是帶了幾分信任和撒嬌的口氣。想到這兒不由警醒看了那人一眼。

老人見她警惕的樣子，笑的溫純，卻不以為意，繼續問：「你知道為什麼這次你沒有失明嗎？」見少女搖頭，他續道：「因為這面鏡子。」

貞兒看去，卻見那把本應在自己胸口的鏡子正拿在那人的手上，下意識伸手去奪。出乎意料，那人竟也未反抗，鏡子輕輕鬆鬆又回到她的手上。

「這鏡子對我無用，對你倒是有大用。」老人見她不解，繼續道：「這面鏡子名喚泛陽，可解百毒，調陰陽。」貞兒嘴巴睜大，這麼好的寶貝，居然對你沒用？！

老人笑，「這種東西，老夫可有可無。因為這天底下沒有人能害得了老夫。」貞兒敏銳的察覺，此人雖然是儒生的皮，卻心中狂傲不羈。單單是這句話所隱藏的自信之意，就足以認定是個野心家。

「你是誰？」貞兒不由問道。

「哦，你還不知道？」老人反問。貞兒這才仔細打量他的服侍，突然又想起他那張讓她感到怪異的臉，突然驚醒——

「你是王振！」

見他點頭，貞兒腦中一下子瞭然。難怪他不長鬍子……難怪他所穿官衣如此怪異……

王振，山西蔚州人，自閹進宮。當朝皇帝英宗為太子時，王振侍於東宮。英宗即位后，掌司禮監，被尊為師，公卿大臣呼他翁父，權傾一時。

然而也是這個人，在瓦剌進宮之際鼓動皇帝親征，之後又用種種蹩腳的謀略，使得大明之師盡數消亡。英宗被瓦剌之人掠去蒙古。造成了國將不國的危險局面……

若是後來沒有于謙危難之中保衛京城……恐怕元又要開始他的第二次統治了吧？

雖然在學歷史的時候，貞兒對此中功過評論相當理性，但真正看到這個奸臣，貞兒還是感覺憤慨萬千。她想到的是無辜困住冤死的士兵，京城周圍被焚燒的農田民居，想到的那哭泣的孀妻幼子……

「貞兒失明過幾次了？失聰過幾次？」王振見她愣住不說話，只好自己開口。

「呃？」發覺事情可能比自己想得複雜，貞兒從床上起身，與對方目光平視，冷靜答道：「失明兩次，失聰一次。」

「咦？看來還是挺慢的……」王振若有所思的點頭，和藹的目光讓貞兒此刻看起來有些毛骨悚然。「看來你身邊還真是有不少能人啊，六公主為你也算是盡心了。」

貞兒擰眉不語。王振笑笑，像是未發現她的敵視。「你猜的沒錯，你中毒了。」

「而且，這毒是我下的。」王振臉上笑容不變，但那無須的白凈臉龐讓人想起夜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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