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相公娘子

子一晃而過，有時候貞兒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永隔壁院小豆子臉上的青春痘多了三顆，鈴兒將換了一種頭油擦，似乎是茶樹味道的，但那丫頭自己非說是芙蓉味道的。碎女又開了幾種新點心，其中一種好吃的差點讓自己把舌頭咬掉。宓兒的小鞘還沒有找到，但是沈思不知從哪裡又弄來一隻金鷹，天天直往自己這邊跑。害的自己向御膳房要生肉的時候，被人誤會了很久。

不過……

「啊啊啊啊！」貞兒狂叫一聲，吐掉嘴裡含著的已然黃的狗尾巴草，「無聊死了！」

的確，楊士奇喪期，未准娛樂，宮裡的小太監宮女們一個個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而平時見面就吵的柳真此刻還在抄著女則。櫻珠似乎是入秋不適，到現在還沒有見到。就連朱祁鈺讓自己交給對方的玉佩，還只是掛在自己身上而已。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一旦麻煩找上來，那是避之不及的。然而一旦讓她清閑下來，她就會不知死活的向麻煩靠攏。

獃獃望天，數著天上雲捲雲舒，看那「小貓」被風刮成了「小狗」，嘗了一口糕點，貞兒突然想打盹兒了。打了個哈欠，卻感到朦朧間有什麼東西正拽著自己裙擺。低頭看去——

「是你？！」漆黑的眸子亮亮的，可愛的小臉卻小了足足一圈，不是楊墨然又是誰？貞兒忙從假山石上蹦起來，抱著楊墨然到了平地才微微舒了口氣。指了指上面指責道：「你這麼小怎麼還往上面爬？你從底下喊我不就行了？」自己本來是為了圖安靜才在這裡陡峭的山石上爬來爬去，饒是費力。楊墨然一個小孩子，剛剛沒有失足跌下，已然是萬幸了。

「我叫了娘子你了，但是你沒理我。我看你似乎要睡過去，怕你掉下來……」楊墨然揪著貞兒衣襟委屈道，絲毫沒有現貞兒被他那一句「娘子」徹底雷住了。

「你……叫我什麼？」貞兒瀕臨崩潰，心說這小孩不會真把那賜婚當真了吧？

「娘子啊……」像是承諾般，楊墨然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靠過來，小嘴在貞兒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口水蹭了貞兒滿臉。滿足道：「娘子真香……」

貞兒黑線。將楊墨然放在地上。直視問道：「這是誰教你地？」

楊墨然歪頭。「娘子不喜歡？我爹親我娘地時候。娘可喜歡了。」貞兒哆哆嗦嗦後退一步。心裡不知道該說這孩子太單純還是太複雜。

眼前地楊墨然穿著一身白色雲錦緞面地外衫。因為天冷。外面套了一件裘質地小馬甲。更襯得精神。只是臉色略略白。眉頭不時一蹙。看得人一陣心疼。

「墨然……」貞兒剛想安慰。卻被那孩子打斷。

「娘子。你不該叫我相公嗎？」貞兒白眼。剛想教訓。就見楊墨然眼眶紅了。淚盈於睫。抽抽噎噎道：「難道娘子也不要我了？」

貞兒瞬間投降。低身子摸了摸孩子地頭。略微僵硬道：「相公。」

「恩，娘子何事？」看著馬上笑容燦爛，雲消霧霽的楊墨然，貞兒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

「你怎麼會進宮來？」

「陪爹和娘進宮謝恩。」貞兒恍然，楊士奇喪期基本已過，該是其家人進宮謝恩，順便辭官守孝的日子了。皇帝一向對墨然青眼，此次將其帶入宮中，楊家也算是用心良苦。

「娘子在想什麼？」拽著貞兒裙擺，楊墨然仰頭問道，葡萄般的眼中寫滿不解。

「你……」怎麼說？說你祖父逝去，你不要傷心？還是說他在天上看著你？「你陪我坐一會兒可好？」

「然兒來這裡就是為了陪娘子地。」瘦瘦小小的胳膊伸過去，貞兒下意識就將其抱了起來，眼眶一紅，原來這孩子已經這麼輕了。

當初，父母故去的時候，哥哥也是這麼抱著自己地吧？心下恍惚，再清醒的時候就見楊墨然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貞兒不由苦笑，看來自己還真是夠沒用的，居然要讓一個小孩子擔心自己？

重新爬上了假山，貞兒將自己外面地披風鋪在地上，把楊墨然小心放了上去，隨即自己也就勢坐在了旁邊。將盤子里的糕點遞了一塊給楊墨然。就見那孩子眼中極為驚喜，但吃起來的動作卻極為斯文。

「爺爺說，吃東西要細嚼慢咽。」將點心吃完，楊墨然小手不緩不急的拍了拍身上的碎屑。然後對貞兒綻開一笑：「娘子，我可以再吃一塊嗎？」

貞兒看著那可愛的笑容，

番，點了點頭，將自己地點心忍痛讓了出去。但當次要求時，貞兒終於忍不住搖頭，冠冕堂皇道：「你還小，甜的吃多了不好，壞牙齒。」

「那娘子為什麼吃那麼多？還是說娘子和然兒一樣，喜歡甜食？」姓楊地果然都不是好惹的，小傢伙一言指出問題所在。

臉紅氣不喘，貞兒吃了一口好不容易奪過來地糕點，才道：「我是大人，你還是孩子。」

「胡說，祖父說了，我是大人了。」楊墨然皺眉道。「還有於叔叔也說過的，然兒已經是楊家地男子漢了。」

貞兒一愣，問道：「於叔叔？」

「對啊，于謙叔叔。

」楊墨然眼睛一亮，「那天晚上我在院子里求月亮娘娘保佑祖父病快些好，就看到於叔叔和爹爹進了祖父房間。我想見於謙叔叔，就偷偷溜進了祖父房間。然後我被現了，祖父拉著我的手說我已經長大了，要擔起楊家的擔子，還讓於叔叔教我呢……」那語氣極為自豪，顯然是對於謙崇拜異常。

長大？貞兒一嘆，心說你哪裡知道這一句「長大」要你背負多少擔子。如今王振奸臣當道，楊士奇平素剛正，得罪小人不在少數。說句實話，現在楊家可謂是岌岌可危，像墨然一樣的孩子，除了迅長大，承擔家業，更無他法。

「那於叔叔怎麼說？」

「於叔叔什麼都沒說，但是他拍了我的頭！」帶著小驚喜和崇拜，墨然眼中閃閃亮亮的，讓貞兒不由莞爾。心道還真看不出冰山如沈思還能有孩子緣。

「後來，祖父走了。娘告訴我說是娘子的舅舅害的，讓我跟外面這麼說。」墨然繼續道。

「呃？」貞兒心裡一涼，去看對方的眸子，「你是這麼想的？」

只見楊墨然搖搖小腦袋，一字一句道：「剛剛娘子抱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可能的。娘子不是壞人，於叔叔也說過的。」

「哦？」貞兒此刻不禁逗弄小孩子，「那於叔叔說的要是不對呢？」

「不對？」楊墨然困惑的皺起小眉頭，咬咬手指，「於叔叔說的怎麼可能不對？而且當晚我明明聽祖父說了此事不關王……嗚嗚……」墨然無辜看著捂著自己嘴的貞兒，大眼睛眨啊眨的，卻未見慌亂。

已然猜到了墨然所說之事必是沈思與楊士奇共同謀划設計王振之事，貞兒急忙堵住孩子之口，清聲道：「下次不準再提這件事了，知道了？」

楊墨然鬆了口氣，「娘子不是外人，可以說的。於叔叔說過……」楊墨然眼睛突然一轉，拉住貞兒衣袖，急急問道：「娘子，為什麼於叔叔總是提起你？你不會不要我嫁給於叔叔吧？」

貞兒冷汗，尷尬道：「不會不會……」見楊墨然放心的鬆了口氣，自己拍了拍小胸脯，不禁搖頭苦笑，心說沈思你還真是找了個粉絲。

「然兒，在宮中你怎麼保證此處只有我一個？所以像是你娘和你說過的話，千萬不要說了，知道嗎？」見楊墨然乖乖點頭，貞兒自尊心得到了滿足。

「那娘子，我能不能再吃一塊點心？」楊墨然小聲道。

「不行。」將點心包起來藏在懷中，貞兒挑釁看了對方一眼，心想怪不得對方這麼乖，原來是另有所圖。

楊墨然眼圈一紅，立刻滾下淚來，抽抽噎噎道：「我已經十多天沒有吃甜的東西了……娘不讓我吃……嗚嗚……祖父不在了你們就都欺負我……嗚嗚……」

貞兒頭大，忙安慰道：「乖，給你吃好不好？」

「要叫我相公……嗚嗚……」

「相公，給你吃點心好不好？」貞兒手忙腳亂將包點心的手絹拿出來，卻一個不小心掉在地上。糖心球滾了出來，頓時楊墨然哭聲放大。

「嗚嗚……」貞兒聽得頭疼，腦中一閃，突然想到一件事——

「別哭了，有好吃的給你。」

「叫相公……」

「是，有好吃的給你，相公……」貞兒扶額，現自己真的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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