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呂少煦瞧她走得如此急,實在不像是想藉機會跟他搭訕,倒像是真的迷路了,但迷路……有這可能嗎?可下一瞬,他確定楊倩真的迷路了,明明一條筆直的路,她居然往右拐。

他連忙走上前阻止她,「楊倩!」

第一次喊不見她有反應,呂少煦又喊第二次才見她轉過頭來,「妳走錯路了,是這裡。」

楊倩尷尬地紅了臉頰,「那個……我前陣子撞到頭,所以記不得一些事。」安安說,如果遇到無法解釋的狀況一律推給「失憶」,安安還說「失憶」是所有偷渡客最好用的法子,要她謹記在心。

原來如此,難怪總覺得她有一點怪,「不會連磁卡怎麼使用也不記得吧?」

「我記得。」安安花了時間教她,她當然會用,「呂先生,謝謝……」關於安安問到呂少煦的消息,根本是誇大了,雖然他有點冷,但不吝惜助人,她就曾遇過滿臉笑容卻從不幫人的人。

「不客氣。醫生有說幾時會好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可能要去問醫生。呂先生,那我先上樓了,對了,謝謝您的蛋糕,很好吃,還有我的心得寫完了,下次拿給您。」她寫得很認真,安安還笑她想太多,呂少煦根本不會跟她要心得,可是她答應人了就會做到。

呂少煦楞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話居然被她放在心上,讓他有些驚喜,「我現在跟你上去拿好了。」他想看看她對自己開發出來的新產品有什麼意見。

「喔,好,您請進。」

呂少煦呆了一下,他們在一樓的門口,她卻說請進,很妙的對話,而且他也注意到一件事。

「為什麼對我用敬語?我應該不是你的長輩吧?」

「呃……」這習慣她又忘了改,實在是太尊敬她的前任主子了。「抱歉,只是您不,你長得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人,我又很尊敬他,所以才會忘了改掉敬語,以後我會注意,對不起。」

「我沒怪你,電梯來了,走吧。」呂少煦走進電梯,卻見她沒有跟進來,「怎麼了?」

她遲疑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那個……我想我爬樓梯好了。」

「為什麼?」

楊倩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就不喜歡這個小小的房間,雖然很快就到,可是每次進去都會不舒服,您到的時候等我一下就好,我現在很會爬樓梯,很快就到了。」多虧最近訓練有素,她可以一口氣爬五樓也不會喘一下。

又是您……跳過,假裝沒聽見。

「你該不會有幽閉恐懼症吧?」

「什麼是幽閉恐懼症?不治之症嗎?」聽起來似乎頗嚴重。

「不是不治之症,是待在狹小的空間里會感到不舒服。」

楊倩點點頭,「我應該是這樣吧,小時候曾被關在柴房好幾天,之後對黑暗、狹小的地方就很不喜歡。」

柴房?

「我陪你走樓梯好了。」

「可是十一樓很高。」話是這麼說,但楊倩顯得相當高興。

「十五樓我都天天在走。」工作讓他不常運動,他每天至少會爬一趟樓梯。

「謝謝了。」

「這不用謝我。」

「可是您很體貼。」

「基本禮貌罷了。對了,你的工作是什麼?」

「剛辭職,不過我已經想到要做什麼了,還多虧了呂先生。」

「你想做什麼?」他有啟發她什麼嗎?

「您上次請我們吃的蛋糕真的很好吃,我從沒吃過蛋糕,一吃就愛上了,也讓我找到我想要做的事——我想學習當個蛋糕師傅。」她一臉再認真不過的神情透著無比堅毅。

這種立定志向的表情他看過太多,可是能堅持到最後的沒有幾個,不過她臉上的神果十分吸引人。

「你幾歲了?」依他目測應該二十五、六了,起步有點晚。

「三十了。」

呂少煦吃驚,她的神情、反應讓他本想猜更小的歲數,沒想到她已經三十,還長他兩歲,不得不說現在的女人太會保養了。

「三十會不會太晚呢?安安就說我太晚了,可我是這樣認為,好不容易找到我很想傲的事,我就想好好努力,看能做到什麼程度,我不希望半途而廢,也不想還沒開始就先放棄,我的人生獲得了重生,應該做一些真正想做的事。」

「重生?」

「呃……」她居然不小心說溜嘴,遲疑了一會兒,楊倩解釋︰「就是、就是……我剛剛不是說上次撞到頭嗎?醫生說我非常幸運,所以我覺得自己像是重生。」

「重生是什麼樣的感覺?」

「在經歷過生死關頭后,讓我一夕之間改變很多想法,以前的我只能認命,主子說什麼我就做什麼,但如今我見識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發現我的這裡……」

她一手撫著胸口,露出了滿是期待的表情,「變得很寬廣,可以裝得下很多東西,我想要努力去學,填得滿滿的,我希望這次能不虛此生。」

呂少煦覺得眼前的楊倩帶給他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有時覺得她很年輕,令他不由自主想照顧她,有時又覺得她非常成熟,思緒清晰,這就是輕熟女的魅力嗎?

不過,他可沒錯過吸引他的兩個字——主子?!

她的用語有時會很古代,明明講國語,就是格格不入,很像是一個古人正在學現代化的感覺。

該不會是……穿越而來的吧?

呂少煦想到這裡連忙自嘲地笑,真是傻了才會有這種聯想,都怪妹妹以前一天到晚跟他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心得就放在桌上,您先請進,等我一下。」兩人邊聊邊來到十一樓,楊倩開了門后,拿出拖鞋給呂少煦,然後回房拿出一張紙。「這是粗略的心得,寫得不是很好,請見諒。」她必恭必敬地呈上,明知他不是主子,依然對他有恭敬之心。

呂少煦打開紙張,有些驚訝,「毛筆字?」

「是啊,我學過三年,還是您……」身為婢女,根本沒有機會習字,是主子每天抽出時間教她,她才能寫得一手好毛筆字。

「我?!」這隻小白兔又露出見到熟人的表情,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跟誰那麼像。

「呃……不是!不是!是別人教我的。」

這會兒的她又像個小妹妹一樣,著急地想要別人相信她,模樣好不可愛,呂少煦不禁被她逗笑了。

「我是不是真的很像你尊敬的那個人?」

「嗯,很像……」

「你喜歡他嗎?」

想到主子,楊倩不由得露出幸福的笑容,「喜歡啊,主……他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非常照顧我,我服侍他三年,沒見他對我發過一次脾氣,做錯事的時候,他總是叮嚀我下次小心就好。因為他是獨生子,所以對我就像對妹妹一樣,可惜他去世得早,我覺得上天太不公平,主子是那麼好的人,溫柔又善良,上蒼為何要那麼早讓他離開人世?」

呂少煦靜靜的聽,過了一會兒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說︰「他如果知道你為他哭了,必定會十分感動。」

她又哭了嗎?楊倩伸手一摸,果真摸到淚水。

「不好意思,每次想到主子,我就會忍不住想哭……」

「主子?!」呂少煦忍不住脫口問。

「呃……」糟糕,她又出錯了,「就是、就是……」緊張的不知該怎麼圓謊,這部分安安還沒教她啊,怎麼辦?

呂少煦知道自己有壞心眼,可沒想到在她面前會更放肆,就是很想逗逗她,想看她有別於平常時候的反應。

「可不可以給我一杯水?」他難得好心換個話題,試圖穩定她焦急的情緒。

楊倩果真立刻藉機會逃到廚房,而他也好整以暇地觀看她的心得,這年代除了那些書法大師外少有人寫毛筆字。她的字跡秀麗,隱隱透著一股瀟洒的勁道,可以想見寫字的人很有個性,他頗期待繼續發覺她不為人知的一面。

呂先生……

安安說這是只果口味的蛋糕,除了甜以外,還有一些些的酸,口味層次豐富,吃多了也不覺得膩,蛋糕很綿密,讓我覺得很幸福。

說也奇怪,我根本不知道何謂幸福,卻在吃了您送的蛋糕后覺得有幸福的感覺,安安說這就是美食的額外功能,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做出讓人吃了會覺得幸福的蛋糕,就是我想做的事了,可能會有一點不自量力,但我想儘可能去實現。

一字一句都透著她的期待與夢想。

「呂先生,請用。」

呂少煦將她的心得折迭放入口袋裡,淺笑道︰「寫得很好。」

「真的嗎?」太好了,安安一直指導她的措辭,她花了好多時間才修改成所謂的白話文。

「我相信你會做到的。」

寧寧,我相信你會做到的。

那淺淺的微笑、深邃的眼神以及鼓勵的熟悉用語,眼前的呂少煦活脫脫就是她主子的翻版,明明是一樣的人,他卻記不得自己了。

她有些感傷。

如果主子還在,會是什麼景況呢?

「謝謝……」

「這附近有一間『蛋糕小屋』專門教人做蛋糕,你有空可以過去看看。」其實不該偏心介紹,但不知為何,他很想再對她好一點。

「『蛋糕小屋』……好,我記下了。呂先生,我覺得您真的很好耶!一點也不像小區管理員說的那樣。」

「喔,他說我什麼?」

「他說您個性很冷,除了基本禮貌外不愛搭理人,對女人更是不假辭色,他甚至懷疑您是不是……」她停頓,因為不太記得那個音怎麼發。

「我是什麼?」

「給……」

「給?」呂少煦沉吟一會兒,大概知道小區管理員懷疑他是什麼,「我並不是gay,只是我比較有原則,不喜歡去招惹我不愛的人,很麻煩。」

從小到大有太多女人招惹他,還有媽媽級人物想包養他,他不勝其擾,於是對女人保持距離,但似乎沒收到太大功效,對他有好感的女人依舊很多,若是她們的行為不會太過分,他會忍耐,不過大學時有一次太嚴重了,他當場發飆,本以為就此能清靜到畢業,沒想到才隔一個月那些人又故態復萌,從此他更想遠離女人。

對他來說女人等於麻煩,偏偏圍繞在他身邊的都是女人,這對他來是最痛苦的折磨。

不過,他卻不會排斥楊倩,甚至還希望能拉近彼此的距離,她明明看起來屬於精明幹練那一類的女強人,獨立又自主,但她的眼神總透著一種需要人保護疼愛的無辜。對他而言,她就像是無害的小動物,會挑起他的保護欲,當然了,還多了一點點的壞心眼。

「什麼是gay?」楊倩好奇的問。

「就是……」呂少煦突然覺得奇怪,好奇她怎會不懂這麼簡單又生活化的英文,「你知道什麼是good?」

「古得?!」

光是看她一臉疑惑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根本不懂英文,現在除了老一輩人完全不懂英文還說得過去,四、五十歲的人應該都會說上幾句,更何況還是如此簡單的單字,她不懂英文實在怪異,很難令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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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巧克力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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