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上) 陷黨人張讓搖舌

第十二章(上) 陷黨人張讓搖舌

——熹平五年(公元176年)四月——洛陽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離,永樂太后董氏雖然在宮裡住了好幾年,依舊是一派藩妃的作風,動不動火是她變不了的性子,吝嗇斂財是她改不了的毛病。

從前在河間舊地,所有的開支都要精打細算,河間采邑的供奉有限,花錢的地方可倒多的是,方方面面都得照應到。特別是丈夫解渚亭侯劉萇死後,孤兒寡母的日子更要心裡有個成算:王府的翻修要花錢,兒子長大納妃要花錢,宗室其他人的喜壽事要花錢,時不時還要想辦法周濟娘家的窮親戚。誰能理解王侯之家也有許多的難處。

現在不同了,她兒子是皇帝了,錢還愁沒有嗎?可董太後偏偏是那種腦子不會轉彎的人,或許是過去那種不富裕的日子過久了,她還是一副管家婆的架勢,在她看來錢是不怕多的,還是多存些錢有備無患的好。所以自從她進宮以來,許多規矩都隨她改變了:鉤盾署、玉堂署、尚葯監都是有餘錢的衙門,盯死了,有錢我管著;少府管著守宮令、太官令、太醫令、御府令這些肥官兒,負責宮中開支夠可以了,大長秋再給太後設一道衙門豈不是又多了筆開銷,乾脆他們的浮財我自己拿著,大長秋要用我再給他;皇上要擴建西苑並建新花園、宮殿,那得花多少,不如向官員募集,征民夫充工,孝敬主子應該的;有人找宦官求官,行呀,宦官得的錢分我一半兒來;光靠宦官能扎到多少錢,叫兄長董寵跟他們一塊兒忙活……就這樣種種形形**琳琅滿目的斂財方法都登上了大雅之堂。這還不算,曹節、張讓這些人還總圍在董太後身邊出主意想辦法,即便是沒事也要來她身邊取寵獻媚。

這一日,董太后正優哉游哉卧在榻上睡午覺。張讓一臉喜氣地跑進永樂宮,離得大老遠就跪倒磕頭:「我的太後娘娘呀!小的給您道喜啦!何貴人生了!大胖小子!皇上有后了,您有皇孫了!我們大漢的太子爺呀!」

「嗯。」董太後面沉似水,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奴才掌嘴!太子還沒立呢,你別胡說八道!」董太后打心裡膩歪這個何貴人,一是嫌棄她是屠戶家的女兒,二來覺得她太能花言巧語迷惑聖心,所以連她生了孫子都高興不起來。

張讓見碰了個釘子,就知道這喜怒無常的老女人又要作了,低下頭撓了撓後腦勺,沒滋沒味兒地爬了起來,走到她跟前憨皮賴臉掌了一下嘴,說:「小的口無遮攔!不過話又說回來,太後娘娘……得了孫子您還不高興嗎?我瞧那何貴人挺好的,服侍皇上莊重得體,對您老其實也挺尊重的,還有她……」

「呸!」不等他說完,董太后坐起身來一口唾沫啐在他臉上,「少說這類噁心人的說話!莊重得體?你哪隻眼睛瞧著她莊重得體了?她是你薦進來的人,你自然百般護著!你盼著她生的兒子當太子,那時你就了不得了是吧?你小子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小的不敢!」張讓嚇得跪下磕頭如雞奔碎米一樣。

「你不敢?你什麼不敢?姓何的塞給你多少好處,你這麼替她家賣力氣?我早聽皇上念叨了,你還琢磨著要讓她哥哥當虎賁中郎將,呸!噁心!屠戶家裡能出什麼好東西?一個殺豬的在跟前守衛宮廷能叫我放心嘛!給他個散秩郎官就不錯了!要是依我說……」

張讓把頭壓得低低的,半天不敢吱聲,等她這一大套作完了才勉強開口道:「娘娘,您息怒……就按您說的辦就是了。」

「少說那沒用的。」董太后緩了一口氣,平靜下來說,「行了,說點兒正經的吧……宮女采女還得給我選選,宋氏那張臉連點兒表情都沒有,就那德行還國母皇后呢!姓何的又是個狐媚子,一身的酸氣,生了皇子將來還不定怎麼張揚跋扈呢!這兩個都不中我的意。還有,蓋升的錢送來沒有?你可得給我盯著,多辛苦著點兒。」

董太后就是這種喜怒無常的性子,生氣的時候罵得人狗血噴頭,一提錢馬上又和顏悅色。張讓聽她換了話題,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忙笑嘻嘻答道:「瞧您老說的,吩咐小的辦事何談辛苦二字?錢早送來了!世人皆知『洛陽帝城,南陽帝鄉』,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蓋大人又是皇上潛龍之交,如今他闊綽了,平時撈了這麼多,孝敬您還不是理所應該的嘛!」

「嗯。」董太后似乎早忘了剛才惱火的事兒,「你小子也會說人話啊!我聽說你們的買賣幹得不錯嘛!」

「哦?小的能有什麼買賣?」張讓裝糊塗。

「少裝蒜!」董太后得意洋洋地一笑,「以為我不知道,呂強都告到皇上哪兒去了,笑面虎升任少府給了你多少好處?」

「這……小的不敢瞞您,呂強他說得不假,他是給了小的好處。不過我跟樊大人是老朋友了,怎好多收他的錢。不過小的多少也在皇上跟前說了他的好話,也摻了點兒私心。太后教訓的是,我這就將所受錢財全數奉上,給皇上修園子,就當我贖罪了吧!」張讓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恨呂強恨得壓根兒痒痒。

「行!既然肯交錢贖罪這事兒我跟皇上說說就算了。今後再有這買賣提前跟我打個招呼,早把錢拿來還至於讓呂強參劾?」董太后打的還是自己的小算盤,「有哀家給你們做主,誰敢動你們?」

張讓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一撩衣襟跪倒在地,換了一副愁容:「娘娘!不是小的不孝敬您,以後受人之託進賢的事我是再也不敢幹了!就是想干也不成了,小的這腦袋恐怕也保不住了!只求小奴死了您老賞口棺材吧!」說完捂上臉扯著公鴨嗓乾嚎起來。

「瞧你這點兒出息!遇上什麼事兒愁城這樣。」

「小的有罪,先向娘娘請罪。」張讓捂著臉說。

「有什麼罪呀?」

「小的私自謄抄了大臣的奏章。」

「你還有臉說……什麼奏章呀?」董太后反倒樂了。

張讓假模假樣地抹抹眼淚,從衣袖裡掏出一紙帛書顫顫微微遞了上去。董太后打開看了看:

夫黨人者,或耆老淵德,或衣冠英賢,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

猷者也,而久被禁錮,辱在泥塗。謀反大逆尚蒙赦宥,黨人何罪,

獨不開恕乎?所以災異屢見,水旱蔫臻,皆由於斯。宜加沛然,以

副天心。

董太后根本就沒當回事兒,把帛書往地上一扔,滿不在乎地說:「赦不赦黨人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少糊弄我!」

「我的娘娘呀!黨人就是沖我們這些寺人來的,要是為他們解禁,我們怎麼活得了呀!」張讓又哭起來了,「您老想想,我們完了是小事,以後誰還全心全意伺候您和皇上呀!我們寺人在宮裡扶持主子是祖宗留下的規矩,這些黨人不是辱沒祖宗嗎?」

「別跟我扯大道理,八成是他們握著你們短處了吧!」

「我們能有什麼短處……」張讓眼珠一轉,「我看他們就是沖您來的。」

「沖我來的?」董太后一愣。

「您老想想,他們指的就是當年竇武、陳蕃的舊賬,還連帶著有竇太后的事兒。當初要不是我們保著皇上,他老人家就叫這些個亂臣賊子廢了,這些人要是給竇武翻了案不是要重追竇太后的名位,否定您嗎?什麼『災異屢見,水旱蔫臻』,都指的您不應該為太后,致使上天震怒……」

「放肆!」董太後站了起來,「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上的這樣的奏章?」

張讓心中一喜:上套了!馬上答道,「是永昌太守曹鸞,都九十歲的老棺材瓤子了,是黨錮的漏網之魚。」

「好呀!九十多了還敢誹謗哀家,真是老而不死反為賊啦!」董太后原地轉了兩圈,怒氣沖沖說,「看來不殺了這老賊還真鎮不住這些亂臣賊子,一定得明正典刑廢了這老匹夫!」

「不行呀!殺了他,那些黨人的父兄子弟更有怨言了,到時候我們豈不被他們算計死?可千萬使不得!」張讓還往火上澆油。

「怨言?不殺了他們就算不錯了!以後凡是黨人的父兄子弟還有門生故吏全部要免官禁錮!」董太后怒氣不消。

「娘娘這可不行,皇上那頭……」

「別說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去跟皇上說,一群亂臣賊子,我就不信我還收拾不了他們?不給他們點兒顏色他們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那……就按娘娘說的辦吧。」張讓低下頭,差點兒笑出聲來。

「還有!等小皇子大點兒了,抱到我宮裡養著來,別叫那個狐媚子把我孫子帶壞了!我們皇家的子孫最重要的就是氣質!拿水來……」董太后脖子一梗。

張讓心說:氣質?瞧你自己那德行!要不是能撈錢誰伺候你呀!皇后不受寵,何貴人是我親自物色出來的,如今生了皇子她將來准能代替皇后,我下了這麼大的本兒,皇子豈能叫你輕易抱走?心裡這麼想嘴裡卻搪塞著:「娘娘說的有道理,不過皇子還小,先在她那兒帶著,剛出生的孩子移過來也不方便嘛……沒有吩咐的話,小的告退了。」

「嗯,走吧!」董太後接過宮女捧來的水咂了一口,「等等……我琢磨了,蓋升這回送的錢甭進宮裡了,我侄子董重要置塊地,給他送過去吧!」

「諾!」張讓心裡暗罵:真是個斂財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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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帝曹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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