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武林舊事(五)
雙掌相碰,黑衣人只覺一股綿延的勁力從手臂傳來,卻凝而不散,似無勁卻有勁,自已一股真氣被壓在丹田中發不出來,慢慢在膨脹,自己的小腹似要被鼓炸了般難受,哪敢鬆勁,強自運起真氣硬撐著。
峨嵋派內功多出自九陰,不同於九陽的陽剛之氣,所謂陰陽二分,講的是人之內息一分為陰,一分為陽,男為陽,女為陰,九陰之勁乃是集有勁為無勁,集有形為無形,若有若無,看似毫不著力道,其實卻是洶湧澎湃。九陽卻剛好相反,講的是以硬碰硬,出掌如山風呼嘯,震地有聲,是以很少有人能將這兩種內息溶合,達到陰陽合一的境界。
仁靜師太怒哼一聲,催動真氣,立時一股股連綿不絕的真氣向對方涌去。
黑衣人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身子斜飛出去,仰面摔在在上,再也動彈不得。仁靜師太盤腿坐下,剛才與黑衣人對掌時也已是氣血翻湧,稍做調試,內息歸元,緩緩的站起身臉色鐵青的道:「還有哪個不怕死的魔教賊子出來受死?」剛才黑衣人出口無禮,師太本是個火爆性子,這一口氣自然要是出在血刀門身上了。
「哈哈,師太武功驚人,本座佩服,不過師太已戰勝一人,如果再戰,勝了倒好說,如果是敗了……那我們未免有點勝之不武。」血刀老祖狂笑道。望也不望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一眼。「司馬盟主,這一局是我血刀門輸了,不知下局如何繼續?」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司馬雲龍說的。
「就是貧尼只剩一成功力,也要將魔教一干賊子一網打盡。」仁靜師太冷眉倒豎,顯是氣憤已及。
司馬雲龍朗聲對仁靜師太說道:「師太還請先行休息一會,餘下的事就交由在下來應付。」
「司馬盟主也是不相信貧尼了?」仁靜師太側首問道。言語中甚是不滿。
「師太誤會了,在下絕無此意,師太力戰強敵,已為我方立一大功,在下只不過是想……
「司馬盟主不必多說了,貧尼意已決,今日非將魔教一干賊子一網打盡不可。」
「哈哈,看來師太倒是對下一局胸有成竹了?」血刀老祖悠閑的在藤椅上搖著雙腿。
司馬雲龍深知仁靜師太性格倔強,勸說無用。只得由她了。
仁靜師太冷聲朝血刀老祖喝道:「血刀老魔,現在雙主各勝一場,不知這下一場如何比試,貧尼靜候高招。」
「就由老身來領教師太高招如何,不知師太肯不肯給這個面子?」一個老嫗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手上一枝竹杖,每走一步便搖晃幾下身形,似要隨時都要摔倒下來般,頭上的頭髮都快脫落完了,只在頭頂上余留著一束白髮,滿臉的皺紋深深的皺在一起,連眼睛都被深深的陷入了皺紋中,皮膚乾燥得好似一張人皮面具貼在臉上,一身白色的長衣,白得耀眼,真要是沒有那枝竹杖,恐怕連路都走不起,剛走幾步,一個趔趄,身子猛然向前傾倒,在場的人都不禁為她暗暗捏了把汗。
仁靜師太冷哼一聲,側眼望著她。
那老嫗輕輕地朝地上拍出一掌,傾倒的身子又站了起來,卻是氣虛喘喘,拿杖的雙手禁不住的微微的顫抖了幾下。
驕陽當頭,沒有絲毫風的影子,那老嫗出掌的地上雜草微微一動,仁靜師太隔得最近,自然看得最清楚,不禁暗自心驚道:「這老嫗清描淡寫的一揮,功力亦是如此深厚,自己可要小心應付才是。」默默的望著那老嫗一瘸一拐的走進自己。每一根神經隨著落地的竹杖聲一起一伏,手中的佛塵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那老嫗慢慢的走進仁靜師太,還是止不住的直喘粗氣,忽的一口濃痰朝仁靜師太面門吐來。空聲中發出絲絲聲響。
仁靜暗罵聲「無恥,」一個輕躍,避過口痰,一晃佛塵,靜觀其變。
「噢,老身已是個垂暮之年,無意失禮,師太莫怪。」老嫗整個身體都靠在竹杖上,似快要直不起身來。
仁靜師太悶哼一聲,沉聲喝道:「出招吧!」
「老身最是愛佔便宜,失禮了。」拐杖輕點,身形躍起,向仁靜師太頭頂擊落,身在半空忽然一個趔趄,似要摔將下來,拐杖一個收手,閃電般的砸向對方腰際。
仁靜師太不敢小視,兩個輕躍,單足已立在杖尖上,手中佛塵橫掃,不待對方變招,佛絲上纏。老嫗猛的一個抽身,回拉拐杖,乘勢上挑,仁靜師太借勢上躍,老嫗不退反進,拐杖跟著上挑,往對方雙足掃去。眼看拐杖就要擊在仁靜師太雙足上。
仁靜師太輕喝一聲,雙足猛的一縮,佛絲下繞,剛好纏在杖尖上,借著餘力,身形飄至兩丈開外。
旁人看得暗暗心驚,只是一瞬間的事,兩人已經歷了生死的一擊,待得仁靜師太落下地來,四周才喝彩聲四起。
「師太……師太好功夫!」老嫗張嘴一笑,露出了黑漆漆的門洞,口中沒有一顆牙齒,說起話來已是氣喘虛虛,下巴上還流下了兩排口水。
仁靜師太眼一橫,佛絲抖動,立刻化成絲影萬千,輕如流水,細如輕紗,緊緊的繞住老嫗。似要將她吞噬了般。
老嫗身不動,一枝竹拐左支右挑,上格下擋,旁人看來似乎只有還手之力,勝敗只是瞬間的事。仁靜師太卻感覺自己每次身形躍起的位置,對方拐杖總是比自己先到,而且都有一股力道將自己截了下來,似乎熟悉自己的招式般,心下不由得有點狂燥起來,佛塵也不如先前流暢。步法也稍現零亂。
老嫗怪嘯一聲,手中拐杖猛舉,從萬千絲影中脫得身來,哪還半點勞累的跡象,倒是靜師太額頭微微冒汗,拿著佛塵的手微微顫抖,虎口震出幾條血絲。
司馬雲龍暗道:「這老嫗怎的越戰越精神,仁靜太看來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此時自已如果出手的話,對方是絕不領情的,況且這師太較起勁來,無論是誰叫也不會聽的。只得暗暗著急。哪還有心情觀看場中的情形。
仁靜師太怒喝一聲,佛塵再度繞上,左手忽拍忽按,忽戳忽點,佛塵取敵拐杖,左手拍打穴位,雖不看見,手法卻是極准。
老嫗也不退讓,忽騰忽躍,或接或架,手中拐杖亦是虎虎生風,兩人就這樣在場中打鬥起來,越打越快,待得最後,只看見兩道身影在那裡跳動著,哪還分得清兩人是誰,只是不時傳來佛塵與拐杖相碰撞的聲音。
忽然一聲悶哼,兩道身影頓時停了下來,仁靜師太一手捂肩,佛塵落在一邊。「卑鄙老嫗,暗器傷人。」話中充滿怒意,卻是沒有絲毫勁力。
老嫗頭也不抬道:「師太,得罪了,以後要報仇盡可到這毀屍谷找老身便是。老身隨時候教,」
「你……你……仁靜師太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這針啐過巨毒的,老身勸師太還是不要動真的好,免得毒心,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好了。」說完一瘸一拐的退至黑衣人身後。
血刀老祖微微探身道:「吳姥姥初來谷中做客,有勞您老人家親自出手,這可怎生是好?」
言語中甚是客氣,似乎這被稱作吳姥姥的在門中輩份極高。
「幾個不成氣候的小子,也敢在此耀武揚威,目中無人,不給他們點厲害看看自是不行的了。」說完避開眾人,徑至一瘸一拐的回谷里去了。
「哈哈,本座又險勝一局,現在本谷已二比一領先一場,不知這下一局……
話還沒說完,小小的黑影一閃,血刀老祖身後躍出一個童子來,看樣子不過十一二歲年齡,朝血刀老祖嬌聲道:「乾爹,你就讓我去一下嘛,我都說了幾次了,您都不讓我去,您不是說我長大了嗎?」
血刀老祖挪了揶身體:「沖兒,這些可都是「正人君子,」你這邪魔外道能入流嗎?」說話間望了司馬雲龍一眼。在場的人自是人人都聽得出這指桑罵槐之意。
「可剛才您又不是說正人君子都是披著友善的外衣嗎,就讓我去脫下這層外衣,一看不就不明白了嗎?」兩人一搭一唱,倒像是唱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