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圍城
木兒感概過生命的脆弱,但從沒有想到生命能脆弱到如此不堪一擊的地步。一個還未出世的嬰孩,就這麼沒了,這讓淡嫣然,還有木兒一時都無法接受。但時間長河真是洗鍊一切漂白劑,轉眼間又是將近一個多月過去了,似乎生活又回復到以往模樣,沒有生變化。
當木兒現,淡嫣然與伊兒之間存在的芥蒂還有尷尬時,木兒苦惱了。
早間的暖度突然之間降得厲害,木兒整著被子把四處遮著更加嚴嚴實實,身子再縮進一些。伊兒緊緊貓在木兒一邊,正恬然安靜地睡著。幾縷偶爾垂下的劉海更添幾份幽然趣味~
外面很安靜,有時會響起碗兒拖地的聲音,那是抱抱正拉著它的飯碗四處藏著。
伊兒悠悠醒了過來,惺松朦朧睡眼看著木兒,「爸爸早上好~」
「早上好~伊兒。」木兒伸手把伊兒額前的劉海捋起几絲,輕輕一吻。
伊兒臉面一紅,低頭一會兒又抬起頭來,小嘴在木兒面上輕輕一啄。
「我起床了~」
「嗯~」木兒應到。
……
「爸爸~」伊兒含羞地說。
「怎麼了?」木兒納悶道。
「你的腿夾住我的腿兒了~」伊兒小聲地說著。
兩個人都不清楚昨晚到底是誰先不老實,本來一人一床錦被,睡到早上就剩木兒的被子在兩人身上蓋著。
木兒很尷尬,只能老臉腆笑著抬起腿,讓伊兒把腿兒抽出來。
伊兒穿得是大明流行的卡通連衣小睡裙,拿起放在床柜上的文胸和衣褲,臉上泛著粉霞盡染的暈色逃一般逃出房間,木兒腿腳不便,伊兒只能跑到洗手間去換衣了。
「啊~」不過了一會兒,只聽見外面的伊兒一聲驚叫。
「什麼事?」駭得木兒魂都快了起來,掙扎著起來穿好外套扶著牆角慢慢走出客廳。
只見伊兒興緻勃勃地倚著陽台攔桿朝著樓下眺著。
「下雪了!嘻嘻~」伊兒雀躍的抱著木兒轉了兩圈。
……
木兒看著外頭飄著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滌白滌白的雪花順著吹盪而過的冷風,慢慢地落在樓上、樹上、地上,把遠處的幢幢高樓、和近處的花草裝點成銀妝素裹,分外妖嬈的世界。
「真漂亮~」木兒由衷地說到。
伊兒實在是喜歡雪景,挨著陽光攔桿伸出手兒接著一兩朵雪花欣喜看著在手掌上融化成水,水又變成溫水。
腳下的抱抱看著滿天白花花雪朵兒,搖著尾巴也有些興奮地蹦達著。
「我要下去玩一會兒~」伊兒耐不住樓下那滿片滿世界的潔白,跑進房裡找了大長圍巾,加了件衣服牽著抱抱就要下去。
「爸爸,我先下去玩一會兒,嘻嘻~」調皮眼睛向木兒眨著。
「呵呵~是爸爸不好,不能陪伊兒玩了。」木兒內疚地笑笑。
「伊兒馬上就上來了,就一會兒~」
……
七樓的上站看的是滿天的飛雪,罡風陣陣冷冽。
樓下沒有飛雪,沒有冷凍寒風,只有鋪天蓋地的雪白一片。木兒看見伊兒從樓檐里高興的跑了出來,歡欣憐惜地在雪上小心翼翼地踏著。頭上戴著嬌俏可愛的漁夫帽,脖子圍著長圍巾。小嘴兒呵著白白霧氣抬頭歡喜地看著七樓上的木兒,招手囔著:
「爸爸~好漂亮啊~咯咯~」輕盈盈地轉了個圍,看著身邊雪花片片落地,在地上添補著空白,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抱抱自從第一步踩到地上的雪花,狠狠生疼的冰了一下后,就只能縮在樓檐下恨恨地看看滿天紛飛的大雪。
……
伊兒脫下帽子和圍巾甩甩頭,抖著雪屑。凍得紅通通的臉兒開心地對木兒說:「可好笑了,可惜爸爸不能下去~嘻嘻。」
「是呀,今年特別可惜了~」木兒看著樓外乃在飄飛的大雪,遺憾地說到。
「嘻嘻~沒事,明年我們還可以在一起看雪,踩雪~」伊兒蹦跳過來,扶著木兒往房裡挪去,空出手順便把陽光門關上。
「你的手這麼冰,渥一下~」靠著沙坐下的木兒說到。
「嗯~」伊兒側著身把兩手伸到木兒懷裡,掌在木兒胸前。
木兒被伊兒的冷手驚涼一下,有些冷。
「坐上來~」木兒側手把放在沙上的被子搭過來。
伊兒聽話的跨了起來,坐在木兒肚子上,輕輕趴下。木兒才把被子掩上,伊兒溫順地慢慢閉上眼。慢慢感受並享受著被下這一刻的暖意綻放和流轉~
北風,正冷
遠村,像封城
認真,虔誠
安靜等……
——張靚穎《圍城》
兩人就著正午難得的明亮時光,享受淺淺溫存。
木兒默默看著偎胸前淺睡的伊兒,一刻一刻地感受著時間的滴落,對時差前所未的清晰。在劉海雜美卻有序的隱約掩遮下,伊兒緊閉的睫毛卻美得幻真。
回想著這一段時間對伊兒情感細微變化的軌跡,木兒煩悶地現自己已經無法判斷和伊兒之間是單純的父女關糸還是悄然的在生著變化,木兒覺這是讓人驚懼的,一種未知的驚懼。
我,像圍城,是安靜虔誠的在等,還是勇敢直前地去尋?
木兒這一覺睡得很穩也很沉,雪深泛冷的天氣很適合睡眠。
「篤篤…」敲門的聲音響了起來。
木兒輕輕地把漸漸熟睡的伊兒護到一旁,再把身上蓋著的絨毯輕輕籠在伊兒身上,這個時節,很容易因為受涼而流感。為伊兒掖好被角后,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后,貓眼上瞅了一眼,略略思考後,還是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淡嫣然。
淡嫣然眼神里有些異樣,她看向木兒的眼神有些異樣,時不時瞄向木兒身後,看向正乖乖貓在沙上一角,深沉入睡的伊兒的眼光里,有些異樣。木兒的眼神又是何其銳利,他一眼就看出問題———淡嫣然吃醋了。
「你怎麼來了?」木兒說話的語氣里,流露著些許不喜。之所以不喜,是因為淡嫣然的眼神。
貿然到來的淡嫣然能覺察出眼前男人語氣和神情里,透露出來的絲絲情緒差異,哪怕是一點或者兩點。但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了。肚裡嬰兒的失去,讓原本個性爽朗嬌蠻的她,飽受了一次真正的人生洗鍊。讓淡嫣然真真切切的明白,「珍惜」兩個字是何樣的金貴!
沒有扭捏,淡嫣然一步上前,撲進木兒懷裡,兩手緊緊環在木兒腰后,牢牢的箍在一起。彷彿緊緊擁在懷裡的這個男人,好像下一刻他就要離開自已,遠離自已,投入別人的懷抱。所以淡嫣然緊緊擁著木兒,她怕孤獨,孤獨是因為失去,而失去,絕對是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這種不能割捨,濃濃愛意里,像是秋樹對於即將離去的葉兒的繾綣和挽留。
木兒能真切貼實的感受到淡嫣然做出這個動作的情意滲露,她太濃冽了!像一杯盛在馬丁尼酒杯上的雞尾酒,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口,卻能瞬間入喉,像摧情葯一樣,無可救藥的散放在全身。冷,更能讓人窒息。冽,最能使人觸動。
淡嫣然像極了正在緊張蛻皮的蛇,不停地在木兒懷裡扭動著、騷動著,時刻尋找一個最佳位置。她身上的每一處凸,每一次經過摩擦生出的每一波熱動,都能準確無誤的傳遞到木兒的中樞神經,讓木兒隱隱的悸動,隱隱的興奮。她的唇最像一隻的急著咬人的蛇,在木兒的脖間,臉上,嘴上找著愛意急需渲泄的位置。
隨著情感迸,兩個人,四隻手,不知不覺的漸漸用力。木兒恨不得把淡嫣然擠進自已的身體深處,而淡嫣然這時這刻的想法,也與之類同。佔據強勢地位的木兒慢慢忘情,慢慢沉醉。半步半步的進逼著淡嫣然,淡嫣然半步半步的退著,承受著男友急切施加在身上的暴風驟雨。
「呯~」迷離里,淡嫣然退無可退,玲瓏身體終於推著門,撞在厚實門板上,嘴裡出一聲悠長悶哼。
關門響聲終於把木兒從情夢裡驚醒,他突然記起伊兒還在沙上睡覺。情急之下,猛然一回頭,看見冬日西掛的背影下,伊兒就靜靜坐在沙上,原先蓋在她身上的絨被已經滑到了地板上,背黑的室內光線,看不清伊兒這時的臉。
木兒愣愣地保持著扭頭姿勢,愣愣地看著。一股深深愧意,漫天鋪地的湧上心頭,覺得自已正在背叛。至於背叛什麼,木兒自已也說不清楚,道不明白。也許是一個人,也許是一段情感。卻又矛盾到極點,伊兒只不過是自已的女兒,背叛這個詞,好像不能在這裡出現,更不能用來概括木兒此時心裡的愧疚。可是此刻心裡的這份愧疚逼著木兒在腦海里跳出一個最準確的詞,來形容木兒心裡的這份意動,它偏偏就是「背叛」這個詞。
房裡並沒有多餘聲音,顯黑的背影下,伊兒慢慢的從沙站起身,輕輕伸手拾起滑落在地的絨毯,緩緩的向自已卧室走去。可能是光線昏黑的緣故,也可能伊兒不小心,走到一半時,碰到了置放在卧室門外的落地瓶。平時放在瓶里的各色玻璃球兒爭相出亂響,使得安靜的大廳,顯得格外的大聲。亂聲里,伊兒沒有絲毫停留,在木兒看護眼神下,進了卧室,輕輕門上門。
大廳里只殘留下伊兒身上散出來的香味兒,淡淡的,帶著一股恬靜安然。
失措的木兒,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看著仍然貼在自已懷裡的淡嫣然,五味雜陳。
圍城的冬季並不是特別的冷,它像是一個性情溫順的小孩,偶爾的冷鋒過境,只不過是她的一時頑皮。
昨晚送走淡嫣然後,木兒思前想後,整整一晚。從小到大,在任何事情的處理上,木兒從來沒有猶豫過,這種性格和這種處世態度,是一種傳統。只要是從京都那處有著琉璃紅牆圍繞,內三層外三層包裹的大院里走出來的子弟,只要是他的後代,都應該繼承的優良傳統。但恰恰在怎麼向伊兒說明的問題上,木兒前所未有的瞻前顧後,患得患失起來。
「太在意伊兒了。」最後,木兒不得不對自已的失常,找了一個正確的「理由」和合適「借口」。
明天正好可以和伊兒一起去晨練,這也是好多年養成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