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梅詩雪臉色微微一白,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妹妹」,還是對她的相公虎視眈眈的女子,她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

「妹妹好像是在我們成親之前離開的,當時可是有什麼急事?」她試探地問。

燕曉來微微一笑,眼中帶著諷意,「因為當時師兄要娶親,我便有意迴避了。」

梅詩雪手中的香茗微顫。

燕曉來卻笑得愈加燦爛,「那女子真是好福氣呢!不過一面之緣,便相中了一世的良人,自有官高勢足的老父兄弟幫忙撮和。」

梅詩雪臉色蒼白,「我、我並不知道……」

燕曉來站起來背對著她,深呼一口氣,「桂花香味真濃啊!如果我沒記錯,師兄成親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

「啪——」

細瓷薄玉的杯子摔落在地,灑了一地茶漬。

梅詩雪咬了咬唇站起來,臉色蒼白,幽幽道:「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燕曉來輕輕轉過身,亭內已空無一人,她靜靜地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飲了,終究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酸澀。

一陣風吹過,花香依然濃冽。

她覺得有些冷。

她一直都知道,她有心魔,那是不甘,是難堪,是撕心般的疼痛。

她一手拿起一根筷子,輕輕敲擊著桌上的瓷器,淺唱低吟:「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然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她眼帶迷惑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那雙筷子,「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不由得輕聲笑了出來,「居然被那傢伙說中了,哈哈。」

「小二,再來一壺酒。」

「哎,來嘞。」店小二麻利地上了酒,嘴中嘖嘖稱奇,「燕姑娘好酒量啊!我小二很久沒見著這麼能喝的人了。」

燕曉來只是看著他笑,白嫩的臉上泛著朵朵紅雲,平添了多少風情無限。

店小二收了桌上的空酒瓶,隱約聽到他說了句:「古公子,您來了?」

燕曉來用力地看了看來人,看不清,只能笑,隱約看見一團白影坐在她身旁。

她呵呵一笑,「白衣勝雪,鍾靈毓秀,美人吶美人,哈哈哈。」

古南溪眉頭緊皺。

她執起杯中酒,「美人,來,我敬你一杯,擬把疏狂圖一醉,哈哈哈。」

古南溪接過她手中的酒放在桌上,「你醉了。」

燕曉來搖搖頭,「怎麼會?」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仔細感覺什麼,然後耷拉著臉道:「如果醉了的話,這裡為什麼還是會難受?這麼這麼的難受,堵得慌。」

古南溪拉住她又要去拿酒杯的手,「那是因為你喝多了,你知道,喝多了身體總是會不舒服的。」

燕曉來用力地眨眨眼,眼中滿是疑惑,「是嗎?」

古南溪點頭,「當然,我經常喝很多,所以經常堵得慌,所以現在都不大喝了。」

「是嗎?」她又重複地問了一句。

古南溪攙起她,「胸口堵得慌,最好的辦法你知道是什麼嗎?」

她的腳步有些不穩,渾身都有些乏力,乾脆抓住他的衣裳,呢喃著:「師兄,抱抱。」

身後的胸膛微微僵硬著,然後一陣天昏地暗,她在他懷裡呵呵地笑著,「飛起來咯,哈哈哈,師兄力氣大。」

二樓上下來一個男子,金絲鑲邊蟒緞襦衫,「古將軍,剩下的,交給在下吧!」

古南溪眼望去,這人不是方玉航是誰?

他眼中不免染上薄怒,「你在這裡看著她醉成這樣?」

方玉航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她要做的事,我、我從來不攔。」

古南溪看了看懷裡微闔雙眸的女子,「即使明知道她會難受?」

方玉航也看了他懷裡的燕曉來一眼,神色複雜,「你又怎知對她而言不是解脫?」

古南溪冷冷笑道:「那你覺得她現在這樣像是解脫了嗎?」

方玉航別過臉,「這與你無關。」說罷準備接過他臂彎中的女子。

古南溪微微躲過。

方玉航神色一凜,語帶嚴厲:「古將軍——」

懷裡的女子輕輕動了動唇角,睡得一派天真無邪,她的聰慧,她的寂寞,她的心傷,她的風情,她的一顰一笑……

可是再怎樣的不舍,都抵不住她最終的奢望。

方玉航沒看見,可是他看見了,她剛剛微啟的唇型是,師兄……

她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她的師兄而已,既然是這樣,又為什麼要讓他看到她的美麗?

看著床上的她的睡顏,平日里她都是笑著的,笑得甜蜜,笑得單純,笑得放肆,笑得張揚,笑得妖嬈……

可是現在她眉宇間卻有著濃濃的倦,深深的愁。

桌上的燭火發出「噼啪」的聲響,方玉航微微受驚,回過神來,只見床上的人兒不適地翻了個身,拉著他的手輕聲低喃:「師兄,你不要娶別的女人。」

「……」只覺胸口被重重一擊,直有驚濤駭浪,不由得濕了眼眶。

「師兄,你說等我長大就要娶我的,我已經十三歲了。」

他聲帶沙啞:「是,我們曉來長大了,可以做新娘子了。」

「師兄,你穿紅的不好看。」

「那師兄以後就不穿了。」

「娶我的時候才能穿。」

「……好。」

「師兄,我好難過,嗚嗚,我好難過,我要和爹說,你欺負我。」

「是,師兄欺負你,師兄該死。」

「師兄——」

「嗯,我在。」

「師兄——」

「嗯,我在這兒,你要什麼?」

「師兄,呵呵,師兄——」

「嗯。」

「師兄——」

「嗯。」

窗外陣陣鳥鳴,吵得人頭痛欲裂,燕曉來秀眉緊蹙,房門被打開發出「吱呀」的響聲,她用力睜開眼,屋外明媚的陽光刺傷了她的眼,她忙將頭偏向里側,「織春,我要喝水。」聲音干啞得像破鑼在響。

然後她被扶起來,靠在一張肩膀上,有人將茶杯遞到她嘴邊,她一口口地喝完了。

「還要嗎?」來人的聲音極盡溫柔。

燕曉來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師兄?」

方玉航將茶杯放在床邊的小案上,「再睡一會兒吧!」

燕曉來坐起來,看著他訕訕地笑著,「我喝醉了?」

方玉航笑著點點她的鼻子,「你說呢?」

燕曉來唏噓不已,「原來這就是醉酒的感覺啊!」

「那你說醉酒是個什麼感覺?

「就是死過一次的感覺。」

方玉航表情微滯,繼而又笑道:「難受得想要死掉是吧?問你以後還淘氣不淘氣?」

燕曉來跳下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不過醒來的感覺很好,外面天是藍的樹是綠的陽光是溫暖的,就覺得很舒服。對了,師兄你沒公務嗎?」

「再忙也要抽空來陪陪我的小師妹啊!」

燕曉來回眸一笑,眼中帶著興奮,「真的?」

方玉航點頭,「師兄什麼時候騙過你?」

燕曉來就說:「那好,我們找人來打馬吊!」

【第十章人約黃昏后】

「打馬吊?可是我不會啊!」梅詩雪一副不在狀態的神色,可是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一旁的方玉航苦笑,「別說你不會,我也不會。」

燕曉來極度扼腕,「我來教你們。」

說罷將陪在一旁的織春也拉過來,剛好湊齊四個人,於是燕曉來一人看四方牌,跑得滿頭大汗。

方玉航心疼道:「要不你歇會兒?」

燕曉來十分的幽怨,「看起來都頂聰明的幾個人,怎麼這麼簡單的東西都不會呀?」

另外三人都十分慚愧,過了一會兒,梅詩雪用力看著手中的二五八萬,猶疑道:「我好像胡了。」

燕曉來興奮地跑過去,果然是胡了,樂呵道:「終於出師了一個,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美好了。」

眾人都被她逗笑了。

好不容易將這三人都教會了,結果一下午燕曉來都沒胡牌,運氣也實在是背,打什麼來什麼,別人胡的時候,無論什麼絕張她都能打出去,自己卻怎麼都不上手,都說打牌七分靠運氣三分靠技巧,明顯今天燕曉來一分的運氣也沒有。

「啊——」她無力地將桌上的牌推出去,嘟囔著,「都說新手初上場的時候運氣會非常的好,我今天怎麼就自不量力地找了三個新手?」

梅詩雪和織春都掩唇笑了,方玉航笑道:「你自個兒想想,可是你先居心不良?想著贏我們的銀子,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燕曉來倒在桌上裝死。

梅詩雪笑道:「天色都晚了,還沒用晚膳呢,不如先散了,要玩的話以後還有的是空呢!妹妹若喜歡,我讓府里的人都學會這玩藝兒,以後也好陪妹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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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染霜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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