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月季對琉芳使眼色,告訴香兒,「你去向何姑娘回話,就說主子今兒個身子不舒服,下次再使人到明月樓請她。」

「是。」香兒退出去。

阿觀頓時覺得沒有胃口,她起身說:「我出去走走。」

「好,奴婢陪主子。」月季、琉芳同時走到她身邊,異口同聲。

「不必,我只在園子里逛逛,不走遠的,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

「主子……」

月季還有話說,阿觀搖頭,截下她的話。

「放心,我不會出門,我身上一文錢都沒帶,能走到哪裡?」

月季與琉芳互相交換一眼,點頭囑咐。

「主子早點回來。」

「嗯。」

阿觀出門,順著小徑走去,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往明月樓方向。

遠遠地,看見齊文守在明月樓前,她突然感覺好諷刺,那個時候,齊穆韌擔心柳氏幾個對她下手,便派齊文守在清風苑門口,如今他又讓齊文守住明月樓,代表什麼?代表他也擔心自己對他的初戀情人下手。

真是多慮,她還不屑使手段來挽回愛情。

她啊,她比誰都明白,愛情沒了就是沒了,再多的手段只是徒增牽扯,讓兩人都熬得難受,她從來都不願意自己在別人的回憶里,面目可憎。

轉過方向,避開自己的不知不覺,她不想見到任何人,她需要安靜,需要一個不受打擾的空間。

她專挑沒人走的路前行,走出清風苑,阿觀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不過她並不擔心,反正怎麼走,她都走不出這座龐大牢籠。

走著走著,走到一處獨立院落,院子中間有井,井旁邊散落幾個盆子,這一處有五間屋子相連接,阿觀前進一看,才曉得這裡是前頭的大廚房。

剛忙完主子的早膳,幾個廚娘燒了鍋面聚在一起,或坐或站,在廚房各佔一塊地方吃著。

阿觀沒同人打招呼,繞到屋后,發現屋後有幾堆正在曝晒的柴薪,柴堆與柴堆之間留有縫隙,她想也不想就窩了進去。

這讓她想起小時候,媽媽用紙箱為她做的小屋子。

屋子裡頭放些鍋碗瓢盆,讓她玩女生最愛的扮家家,可惜,哥哥弟弟不陪她玩,一個人的遊戲索然無味,那個紙箱子成了她心情不好時貓進去的地方。

背貼著牆壁,雙手環住雙腿,她把頭埋進膝間,想像那年夏天……

她考上中文系,全家人都很開心,唯有她不高興,那不是她想要的,可是所有人都覺得能上一流大學,若是再修點教育學分,依她天賦異稟的考試能力一定可以通過教師徵選。因為爸媽說:當老師是女孩子最好的職業。

現在,她又不開心了。

人人都覺得當王妃很神氣,她沒有不戰而降的道理,可是就算贏了,就算她成為一流王爺的正妻,又如何?她不開心啊。

就像當老師是女孩子最好的職業又如何,她不想要啊。

為什麼大家總是用自己的標準來對她好,為什麼總是要在她手上塞進她不要的東西?

不想要……

苦苦一笑,她應該覺得自己很驕傲的,人人都想搶的王爺,在她眼底只是「不想要」的那一類。

她不想要他,因為他不能只要她。

她不想要他,因為他的心太大,能同時裝下太多份愛情。

她不想要他,因為在婚姻里,他們不在對等地位。

她不想要他,真的不想要,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丟掉一個不想要的男人,會讓她痛心疾首?

「我聽說王爺可寵著那個從邊關帶回來的女人呢。」一名廚娘八卦道。

「你又知道了?」

「我嫂子在清風苑的小廚房當管事,聽說那個女人的早膳都得準備一碗燕窩,是王爺親口下的令,連王妃都沒這等口福。」

「真的假的?」

「哪裡有假,那女人的婢女可驕著呢,指著清風苑的丫頭一個一個罵,罵她們眉高眼低,只曉得捧王妃的腿,還說再過一陣子,等她們家主子坐正了位置,大伙兒走著瞧。」

「氣焰這麼高張啊,那女的是什麼身分,值得王爺這般高看?」

「聽說是在戰場上救過王爺一命的,王爺待她特別不同。」說到這裡,廚娘嘆氣。

「可惜了王妃,聽說她是個性格平和,待人親切的主兒呢,清風苑裡上上下下都喜歡她,若是以後被王爺冷待……唉……」一聲嘆息揚起。

「說這做啥呢,哪個當官的不是妻妾滿堂,何況是咱們王爺,身為王妃就該有這個體認,若不寬容大度,往後日子還要不要過下去?」

「說得簡單,你家那口子若是在外頭搞七拈三,你能不拿刀把他的子孫根給剁了?」

「他拿什麼跟王爺比啊,別的本事沒有,就會喝酒,若不是老娘賺錢養著,家裡那幾口崽子喝水能長大?他要像王爺那麼厲害,別說三妻四妾,十妻九妾的,來一個、老娘收一個。」

「那是你沒碰上,說起話來才敢大聲,前陣子的事兒,還記得不?柳側妃看來挺有氣量的,讓王爺把一個一個女人往家裡納,沒想到背地裡竟使那樣的骯髒手段,讓王爺的幾個妻妾連顆蛋都下不了,唉,度量是裝在臉上的,不是揣在懷裡的。」

「可不,聽說休離柳側妃是皇太後作的主,那時王妃不是在宮裡嗎?誰曉得有沒有在背後搞鬼,所以啊,那些穿金戴銀的富貴女人,一個個都是賊精厲害的,我瞧,這位何姑娘也不是吃素的,日後兩個女人有得斗啦。」

「斗啥呢,能得王爺歡心的就是贏家,聽說何姑娘是王爺的青梅竹馬,光這個交情,王妃就遠遠及不上,冷落是遲早的事,就看她能不能聰明點,學著討好王爺,善待何姑娘,否則這府里又不曉得要發生多少齷齪事。」

聽著廚娘們的八卦,阿觀忍不住發笑。

原來日後何宛心的安全還是要算到她頭上,原來女人在婚姻裡頭,「討好」是重大要件,原來柳氏的事,自己還插了那麼一腳,原來如果有人做莊下注,她是必定慘輸的那一個。

八卦雖不全然真實,但它卻是最現實、最刻薄、也最真心的評論,如果齊穆韌聽見這些,他還會認定自己能一路妥協?

搖頭,是她想多了。

齊穆韌若聽見這些閑話,他才不會捫心自問,他只會讓人把說閑話的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打發出去,關起眼耳鼻心,假裝多妻多妾多福氣,是事實也是定律。

阿觀抬眸,望向灰濛濛的天空,天空看起來很沉重,快下雨了是嗎?

她不知道,拉緊身上的披風,她靠進柴堆里,閉上眼睛,假裝這裡是媽媽的紙箱,那個總能讓她安撫心情的空間。

「主子,你怎麼會躲在這裡,我們都把王府上下給翻透了!」

一聲驚喊,阿觀睜開眼睛,看見曉陽和曉初,四周有不少人高舉火把,見著她,所有人都鬆口氣。

曉陽、曉初飛快上前扶起她。

「天!手這麼冷,主子若是凍病了,可怎麼辦才好?」

「我沒事,只是不小心睡著了。」阿觀擰著眉望向她們身後那群人,需要動用這麼大的陣仗?

看一眼天色,天已經黑了?她居然睡這麼久,也是,自從知道他回京后的數日里,這是她睡過最熟、最安心的一覺。

懂了,她需要她的紙箱,需要一個供應安心的窩巢。

齊止上前,向她躬身請安。

「王妃,王爺上葉府尋您了,這邊交給曉陽、曉初姑娘,屬下去將王爺找回來。」

她一點頭,齊止轉身離開。

「我怎麼可能回葉府?」她喃喃自語。

阿觀搞不懂他怎麼想的,那個葉府與他有仇啊,連皇奶奶都問了,若是有朝,日葉府和靖王府對立,她要站在哪邊?

「這不就是想不到法子了嗎?」曉陽抱怨道。

「王爺下朝發現主子不在清風苑,瘋了似的四處尋人,幾乎把王府每寸地都翻過來了,三爺到主子嫁妝的鋪子去尋人,也派人往莊園……」曉初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阿觀的心思已經飛得老遠。

尋她做什麼?有她的退讓,何宛心進府不是可以更加順理成章,別說平妻,正妃位置非妯莫屬啊。

她在笑,卻是滿心諷刺。

在曉陽、曉初的攙扶下,她們回到屋裡,舉火把的府衛將她們送回清風苑后,隨即守到屋外。

曉陽、曉初伺候她洗澡用膳,一路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看來自己是害她們擔足心了。

「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

「也別到外頭睡啊,天氣賊冷賊冷的,若是受風寒可怎麼辦才好?不行,我得去熬碗薑湯。」曉初說道。

「月季、琉芳呢?怎麼沒看見她們。」阿觀一問,兩個人頓時不說話,低下頭不敢看她,她察覺不對,立刻起身抓住曉陽的手問:「說啊,她們去哪裡?」

「她們挨了結結實實的二十大板,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從外頭回來的齊穆韌接下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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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你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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