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再說一遍，如果你不爽，可以立刻離開！」

「問題是我並不想離開呀！」路薇凰的語氣和神情都無辜到極點了，她又不是想仗著不做的人最大，才對愛麗絲說出心裡話的。

路薇凰是在挑釁嗎？聽起來不像、看起來也不像，但卻反而更火上加油！愛麗絲氣得七竅生煙，她可不容許一個小小的新人，輕易挑戰她拚命鞏固的首席設計師的威信！

「你沒聽過『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在人踩人、人吃人的職場環境中，沒有具備鋼鐵般的意志，很快就會被淘汰！我就是看重你，才特別給你眾多考驗，期許你在現實殘酷的社會中，能擁有刀槍不入的精神，沒想到你不領情就算了，居然還跑來問我為什麼？我真是太高估你的領悟力了！」

出社會多年，愛麗絲早已練就排除異己還能不落人話柄的好本領，即使是睜眼說瞎話，還是能振振有詞、煞有其事。

面對愛麗絲的一臉痛心，路薇凰頓時啞口無言，當眾人一致期待她下一波不平的質問時，她一開口，卻害得一干人眼珠子暴凸，差點滾出眼眶！

「愛麗絲，你說的很有道理！對不起，是我太搞不清楚狀況了！」路薇凰語氣真誠地道歉，該是自己的權益就一定要努力爭取，可一旦發現自己有錯，也要及時認錯修正才對！

不會吧！她相信這番鬼話？眾人目瞪口呆，包括愛麗絲在內。

「算了，你這個沒大沒小的傢伙，你沒膽承認抗壓性低、自己想離開公司，要我當壞人是嗎？我現在就成全你，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不管路薇凰是真單純還是假天真，眼中釘就是眼中釘！

「你憑什麼決定人家的去留？」

路薇凰還來不及表示意見，就有人替她仗義執言，眾人往聲音來源一望，無不驚愕地瞪大了眼。

身為演藝圈當紅炸子雞，又是總公司的藝人，大伙兒一眼就認出了衛皇鍇，只是……他怎麼會突然跑來？

路薇凰的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繼傳說中的「童顏巨乳」之後，敢情又緊接來一招傳說中的「英雄救美」？

路薇凰此刻深深覺得，剛才愛麗絲說的話，好像真有幾分道理，她的抗壓性似乎真的有待磨練！隨著衛皇鍇朝她走近的每一步，她都感覺心臟像快承受不住似的。

「請問，你到底憑什麼，決定公司設計師的去留？」衛皇鍇來到路薇凰身邊站定，神情認真地對愛麗絲再次提出質疑。

愛麗絲從錯愕中恢復的第一件事，就是擺出首席設計師的架子，「不干你的事！」

「大家在同一個公司體系下工作，我也算你們的同事，為什麼不干我的事？」衛皇鍇的語氣不疾不徐、態度不慍不火，卻不失理直氣壯。

又來一個死命問「為什麼」的白目！愛麗絲差點想尖叫趕人，「衛皇鍇，就算是同事，也有倫理之分，你可別以為現在公司正捧你，你就能來多管閑事！」

「我沒有要多管閑事，只是路薇凰有不能離開『浮鑰』的重大理由，如果你堅持要她走，我會很困擾的。」天生白目和故意白目是有差別的，有時候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故意白目一下又有何妨？

說著，衛皇鍇皺起了眉頭，像個天使般精緻漂亮的臉蛋，立刻引起辦公室里此起彼落、表示心軟沒轍的喉音讚歎。

即將邁入師奶階級的熟女愛麗絲，也差點淪陷，她緩了臉色，「什麼重大的理由？」

「嗯……我想指定路薇凰，成為我們A…frame專屬的設計師，今天來就是來表示我的誠意。」衛皇鍇說起謊來依舊面不改色。

其實他今天來「浮鑰」，是想找舅舅討論年底家族旅行的事，忽然想起荊棘裡頭，一朵小花打死不退的模樣，他便繞過來看看路薇凰，想不到正好看到這一幕。

聽見愛麗絲的鬼話，他本來還很期待路薇凰的頭頭是道，兀自欣賞面臨腰斬的小花發出的不平之鳴時，想不到劇情急轉直下，害他差點沒噴飯！路薇凰這個不折不扣的傻大姐，可能被賣了還會幫別人數鈔票。

「指、指定路薇凰？」愛麗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就算你目前是公司的搖錢樹，也還沒確定後續發展，我想，你應該沒有權利指定設計師。」如果是服裝師、造型師就算了，服裝設計師可不是隨便想指定就能指定的。

「那你就有權力隨便開除公司的員工？」衛皇鍇不慌不忙地反問。

「你是來找碴的嗎？」愛麗絲眼角隱隱抽搐，粉底開始有龜裂的現象。

「我哪有？」多麼無邪的口吻和表情，那是衛皇鍇天生的優勢。

好好好！你想指定就指定，乖喔！路薇凰險些脫口而出，衛皇鍇就是有讓人不由得想順從他的魅力，但是路薇凰知道，這件事怎麼也輪不到她作主。

「衛皇鍇，我可以體諒你初嘗走紅的滋味，不知天高地厚地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不過，這裡是『浮鑰』，你別撈過界了！」愛麗絲氣得渾身發抖，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白目！

「要不要打賭，我到底知不知道天高地厚？」衛皇鍇鮮少顯露成熟穩重的娃娃臉上，此時隱約透露出一絲世故的氣息，讓人不由得想起，其實他很早就踏入模特兒圈，想必早就見過許多明爭暗鬥；事實上，他並非真是那種沒心眼的大男孩，只是不喜歡使心眼與人相處罷了！

他沒有自詡為屠龍勇士，但是一朵還沒自覺帶有傲骨的小花，如果被巫婆強行摘除，那他的期待不就要落空？雖然路薇凰可憐兮兮的樣子也很可愛、很有趣，不過他還是喜歡看她打死不退、綻放生命力的模樣，如果，小花空空有韌性、卻不懂得避開危險，那他不介意當個愛護植物大使，反正過程一定很有樂趣！

沒想到衛皇鍇頂嘴的功力這麼強，愛麗絲氣到說不說話來，而路薇凰的心臟則是產生更大幅度的躍動，她從沒想到，衛皇鍇這樣溫柔、淘氣的大男孩，竟然也有這麼Man的一面！

「反正，我就是要定路薇凰了，絕對不准她離開公司。」衛皇鍇一字一句說得清楚，他很少任性妄為，但是一任性起來，千軍萬馬都難阻止，「你就等著看我有沒有本事撈過界吧！」

率性丟下一句話后，衛皇鍇就拉著路薇凰往外走，絲毫不理會愛麗絲是不是氣到快要心臟病發，也不管其他看好戲的人有什麼想法。

路薇凰被動地任他拉著走，心湖連帶被掀起一波又一波不容小覷的漣漪，姐妹們常說，她腦袋裡裝了太多不切實際、風花雪月的幻想，她不否認，反正她浪漫的幻想或憧憬，沒有妨礙到任何人就好。

或許衛皇鍇出手幫她，純粹是看不慣職場惡勢力，但被心儀對像保護的感覺，真的很好！哪怕衛皇鍇只是虛張聲勢，最少當下令她感覺可靠安心就好。

等等！她剛剛是說心儀的對象，還是崇拜的偶像？路薇凰的大腦有零點一秒的遲疑，手腕傳來衛皇鍇的溫度，更攪亂了她的思緒。

她……不會真成了走火入魔、分不清現實的瘋狂粉絲了吧？

離開「浮鑰」以後，路薇凰本想請衛皇鍇喝杯咖啡，感謝他的及時聲援，可是礙於衛皇鍇是公眾人物，擔心狗仔跟拍、胡亂解讀，他們哪裡也去不了，只能開著車在市區亂繞。

「你剛才是怕得罪愛麗絲，所以才假意認錯道歉嗎？」衛皇鍇忍不住好奇。

「我為什麼要怕得罪她？」路薇凰不解，她的薪水又不是愛麗絲髮的。

路薇凰不假思索地反問，讓衛皇鍇一愣，在她臉上看不出一絲逞強或賭氣，剛才她果然是真心相信愛麗絲的鬼話！

「你真是可愛。」他不禁莞爾，好歹路薇凰也虛長他一歲，卻嚴重缺乏社會經驗，她若想成為頂尖設計師的話，這條路可能還有得她跌跌撞撞呢！

衛皇鍇霎時有個念頭，在她成長的這條路上，他絕對不能缺席，除了看好戲之外，重點是在這株小花幼苗疏忽大意時，他能替她顧慮周全。

「哪有，你比較可愛啦！」路薇凰臉頰飄上兩朵紅霞，是害羞，也是因為自覺在衛皇鍇面前，「可愛」兩個字她愧不敢當！

路薇凰太認真的反應，令衛皇鍇又是一愣，嘴角隨後上揚，饒富興味；她就是有這種純粹的魔力，惹人感到有趣，忍不住想靠得更近一點、再近一點……

「對了，我剛剛是說真的，你要有心理準備喔！」

「什麼心理準備？」路薇凰正被他剛才那充滿興味的笑，迷得一陣暈眩。

「當A…frame專屬設計師的事呀！」

「這太突然了吧！你嚇愛麗絲就好，幹嘛連我一起嚇啊？」這份工作必須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路薇凰不是不心動，只是沒把握能擔此重任。

「哪有突然？那天在練舞室外面，聽到你是『浮鑰』設計師的時候，我就有此打算了，我相信你的實力！」

起先，他確實只是想替路薇凰出一口氣，才故意提出這樣的決定，現在卻越來越覺得，這個想法相當有可行信；姑且不論他私心想靠近、想見識小花朵偶爾嬌弱、偶爾堅韌，兩面同樣有趣的樣貌；最起碼，他是真心認可路薇凰的設計品味，想指定她為專屬設計師，又有何不可？

沖著衛皇鍇一句「相信」，路薇凰差點就二話不說就點頭同意，「可是……真的有可能嗎？」

「我保證，絕對沒問題！你只要作好準備，隨時應戰就可以。」

路薇凰很想知道，他拿什麼保證，但他五官精緻的臉上所散發的信誓旦旦，顯得不容置喙，象是男孩的任性大話，又隱約有那麼點男人的霸道狂妄。

記得小綠剛知道她是衛皇鍇的粉絲時，對衛皇鍇下過一番註解：像衛皇鍇這類型的男人，其實充滿危險性，舉手投足都能輕鬆勾魂攝魄，致人死地於無形還不打緊，最駭人的是，這種人就算身後串了一竿子的芳心，還能高舉雙手，眨眨無邪的眼睛，擺出很無辜的姿態，而且是發自內心的無辜！

剛聽到小綠的感想時，路薇凰還很不以為然，現在突然有點認同小綠的看法！對衛皇鍇而言，就算是興風作浪，也可以當作一場好玩的遊戲，他表面看來似乎牲畜無害，某些時候卻具有等同核爆的危險性！但不曉得為什麼，即使知道這一點，路薇凰還是不由自主想靠近他。

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也堅定了對他的信任，路薇凰給他一抹自信的笑，「如果你覺得我可以，我很樂意試試看！」

「太好了，那你等我的好消息吧！」衛皇鍇咧嘴一笑，期待、開心的程度，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異；比起那天在練舞室見面后，這朵小花散發的逗趣令他更感興趣了！

路薇凰的嘴角也被這道亮眼的弧度牽動，不覺揚得更燦爛；若按照好友澄澄的意見，肯定會說，衛皇鍇是枚威力強大的大禍害！可是，她就是被衛皇鍇吸引住了，能怎麼辦呢？

路薇凰連沒轍的苦笑也感覺很甜蜜，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