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跳入海里的冥旭一方面奮力與滾滾浪濤搏鬥著，另一方面則發了瘋似的尋找風雲皓蝶被海水淹沒的身影。

「風兒，風兒……」

他發狂似的吶喊著，不斷的在滔天巨浪下來回尋找，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已累得筋疲力竭時，終於讓他看到遠處一抹綠色的身影。

他咬牙遊了過去，果然就見風雲皓蝶已昏迷不醒並漸漸沉入海中，而她蒼白的臉色再次讓他的心無法抑制的害怕起來。

「風兒，風兒！」

冥旭不斷的呼喊她的名，拍打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頰，好害怕她就這麼死去。

「你醒醒、醒醒啊！」

彷佛聽到了他的呼喚般，原本昏迷不醒的風雲皓蝶突地動了動眼皮，接著便在冥旭的企盼下緩緩睜開雙眼。

「噢，老天，你終於醒了。」

冥旭緊緊地抱著她，全身因害怕而顫抖著。

「我……」

話未說完，風雲皓蝶突然痛苦的嘔出一口血，並有大量的鮮血不斷自她的胸口湧出，差點讓冥旭心痛欲絕。

「天！我居然忘了你受傷了。」

突地一陣巨浪襲來，將兩人狠狠的打離了好幾尺遠，冥旭趕緊拉住受了重傷的風雲皓蝶，吃力的睜開雙眼尋找船隻。

許是海上的風浪太大了，將他們與船隻打得越離越遠，他努力想游回頭，卻硬是讓無情的風浪給沖得飄得更遠。

終於，兩人還是敵不過巨大的風浪，就像在無意間落入湖面的樹葉般，只能任由滔天巨浪無情的將他們給吞噬淹沒……

彷佛過了一輩子那麼久，緊緊相擁的兩人終於被海浪衝到一座小島上，疲累的冥旭很快的恢復過來。

「風兒，風兒！」

他不顧全身被海浪拍打后的疼痛，一心只記掛著風雲皓蝶的傷勢，看她面容蒼白得好像死去了一般，再次狠狠的揪痛了他的心。

「風兒……」

他害怕的抱著她狂吼，那撕心裂肺的吶喊終於喚回了風雲皓蝶微弱的氣息，也讓冥旭重燃一絲希望。

「你忍著點，我幫你把箭拔出來。」

見他伸手欲解開自己的衣服，重傷的風雲皓蝶立刻激動的推拒著，只是這樣一來卻扯痛了她左胸上的傷口。

「風兒……」

看風雲皓蝶又吐了口血，他的心痛得彷佛要碎了。

「你別亂動，我只是要替你把箭拔出來而已，你傷得很重，不趕快醫治不行，我怕箭上要是煨了毒就不好了。」

風雲皓蝶抓緊胸前的衣襟，虛弱卻固執的搖了搖頭。

「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焦急的吼了出來。「在這種危急的時候你還耍什麼性子？是你的命重要還是矜持重要？」

淚水模糊了風雲皓蝶的視線。

「你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他憤怒的打斷他的話。「我現在只在乎你的命，我不希望你死，聽到沒有？我不希望你死！」

他的真情感動了風雲皓蝶。

「我知道，可是、可是……」

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看得冥旭一顆心直往下沉。

「不要再可是了，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嗎？那枝該死的箭還插在你的胸口上，你到底知不知道？」

風雲皓蝶淚眼朦朧的望著他。雖然明白他說的是事實，可是如果讓他替自己包紮的話，那她女扮男裝的事不就再也瞞不住了？

「我沒事的……」她咬緊唇瓣，忍住那股越來越揪心的疼痛。「這只是小傷，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冥旭簡直不敢相信她會如此該死的固執。

「你要怎麼自己來？」憤怒染紅了他的雙眼。「以你現在的體力，你有辦法可以自己拔出那枝該死的箭嗎？」

「我……嘔——」

她的話還沒說完，又吐了滿口的血，整個人像個毫無生命的破碎娃娃般，渾身是血的躺在冥旭的懷裡。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遲疑下去了？」冥旭再也忍不住了。「再不趕快醫治你的傷，你曉得後果會如何嗎？」

見他不顧自己的反對想硬來，風雲皓蝶連忙推開他。

「我不要……」

「由不得你。」

這次冥旭不再給風雲皓蝶任何拒絕的機會，硬是制住她掙扎的雙手，惱火的扯開她胸前的衣襟，卻被眼前的一幕給深深震撼住了。

「你……」

呈現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副再真實不過的女性同體！

一個時辰后，雙眼獃滯的冥旭坐在好不容易清理乾淨的一處空地上，思緒仍尚未自剛才的震驚中回復過來。

他……不，應該說是她。

他怎麼也沒想到和自己相處了好一陣子的人居然會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兒身！

他的視線又不由自主的飄向一旁已熟睡的風雲皓蝶，無法想像她居然會帶給自己如此大的衝擊與驚喜。

想起剛才自己強行為她包紮的那一幕，他的手仍剋制不住的顫抖者。

無數個夜晚，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心中為自己對她所產生的不該有的渴望而懺悔，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自責與愧疚根本是多餘的。

他起身走向沉睡的風雲皓蝶，有些不敢置信的碰觸她仍舊蒼白的臉頰。

這樣一張花容月貌，這樣一張天仙絕色，他怎麼就是沒想到其實她根本是女扮男裝的？

他在心裡笑自己的愚蠢。

他早該從她過於柔美的臉孔，以及不時散發出來的小女兒姿態看出端倪的，只是自己卻讓世俗的禮教給蒙蔽了雙眼。

「風兒啊風兒，你居然騙得我如此苦。」

他又氣又不舍的撥開她頰上的髮絲，胸口那股越漸攀升的狂喜卻早在不知不覺間填滿了他整個思緒。

「你知道我有多麼高興你是女兒身嗎？」

他拉起她細嫩的小手，憐惜的貼在自己頰上。

「你可知道早在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你的固執與堅強迷惑了心智？原以為我和你今生是不可能了，結果上天卻開了我一個好大的玩笑。」

想起當時的情景，他不禁笑了。

「那個時候的你固執得像頭牛一樣，怎麼勸也勸不動；你的冷漠更是惹惱了我，讓我好想搖醒你那顆頑固的小腦袋。」

他舉起她細嫩的柔荑，置於唇間輕輕一吻。

「現在既然知道你是女扮男裝，那我再也不需要苦苦壓抑了。」

見她在睡夢中仍舊痛苦的皺緊眉，他頓時心疼不已。

「至於你為何會女扮男裝一事，就等你康復后再說吧！雖然那枝該死的箭上沒有煨毒，不過你還是傷得不輕。」

他輕柔的抱起她，讓她安穩的躺在自己懷裡。

「睡吧！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無論要花多久的時間，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絕對不會放下你一個人。」

想起她身上所背負的仇恨與痛苦，他更是恨不得代她受過。

「等你醒來，我會告訴你我願意傾盡所有去幫助你。畢竟和你一起經歷了這樣震撼人心魂的生離死別後，我是再也無法放下你了。」

她似乎聽到他的話，因為她的唇邊竟浮起了抹淺淺的笑。

「你也同意我說的話嗎？風兒。」

他激動的撫著她柔美的小臉，眷戀的指尖滑過她細緻的黛眉與小巧的鼻樑，最後來到她略顯蒼白的粉唇上。

「我等著你醒來。」

冥旭一番感性的話，自此決定了兩人日後的發展。

整整昏睡了三日，風雲皓蝶終於緩緩轉醒，而她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自然就是那個為等她醒來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冥旭。

一見她睜開雙眼，他立刻狂喜的緊緊將她納入懷裡。

「上天保佑，你終於醒了。」

風雲皓蝶眨了眨眼，身體仍舊有些虛弱。

「終於？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他拿起一旁早已準備好的濕布輕輕擦拭她的臉。「你已經睡了三日了，要是你再不醒來，我就要殺進閻羅殿要人了。」

他逗趣的話惹得風雲皓蝶忍不住噗哧一笑，卻扯痛了身上的傷口，那痛苦的模樣看得冥旭心疼極了。

「都怪我這張嘴不好，居然弄痛你了，該罰。」

他用力在嘴上打了一下，風雲皓蝶連忙阻止他。

「你……你在幹嘛呀！」

他拉下她的手，萬分疼惜的道：「罰我自己啊！誰教我要害你扯痛了傷口。如果我不逗你，你就不會笑；你如果不笑，就不會扯痛傷口了。」

他的話，深深震撼了風雲皓蝶的心。

「你……」

「還想逃避嗎？」他早看穿了她心裡的想法。「別再躲了，我已經知道你女扮男裝的事，你應該還記得那一天。」

「那一天……」

她緩緩將手覆在傷口上，有些抖顫。

她當然記得那一天。

那一天，她因為害怕他識破自己的偽裝而堅持不讓他醫治；而他卻在理智盡失的情形下，硬是扯開她胸前的衣襟，看到她一直極力想隱瞞的一切。

「怎麼，終於想起來了？」

她一羞，臉蛋像天邊迷人的晚霞般染上了抹炫人的粉彩。

她美麗的模樣看得冥旭的心神都痴了。

「你還是當女人比較好。」

風雲皓蝶臉兒一紅，一時間根本無法承受他過於火熱的注視。

「我……我是逼不得已才這麼做的，我記得曾……曾告訴過你我有仇要報，為了方便我不得不這麼做。」

「我知道。」他連忙安撫她，「我絕沒有怪你的意思，相反的，在得知這件事實后，我簡直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她聽得耳根子都紅了。

「是的，欣喜若狂。」他壞壞的捏捏她微紅的鼻尖。「畢竟喜歡上一個女人，總比喜歡上一個男人要好得多吧！」

風雲皓蝶微微一驚，有些詫異的抬起頭。

「你的意思是……」

「你說呢？」

他眼底跳動的火花撥動了風雲皓蝶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

「是……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嗎？」她試探性的問。「還是……還是你又在開我玩笑了？」

她逃避的模樣讓冥旭有些不悅。

「你應該很早就看出我對你的不同，更何況在經歷這一切后，你還想否認我們兩個之間的感覺嗎？」

風雲皓蝶咬了咬唇，傷口還是有些痛。

「我沒有否認，只是……只是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不是嗎？你還是你，而我……還是原來那個我。」

聽出她聲音里的苦澀與壓抑，冥旭忍不住皺起眉。

「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得如此緊？」

風雲皓蝶茫然的抬起頭。「我有嗎？」

「你當然有。」他再次恨不得能搖醒她那顆固執的小腦袋。「你是個人，是有生命的，就算你真背負了多大的仇恨與責任，你仍舊是個有血有淚的人，為什麼不讓自己輕鬆一點？更何況你現在有我啊！」

風雲皓蝶心一緊。「你？」

他點點頭，眼底布滿愛憐。「是的，你還有我，你不是只有一個人，我說過我會幫助你，永遠陪在你身邊。」

他真誠的話讓風雲皓蝶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根本不需要對我這麼好——」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他飛快的打斷她的話。「我已經無法放開你了，你知道嗎？永遠也無法放開你了。」

「可是我——」

他伸手捂住她的唇。「不要說出任何拒絕我的話，我不喜歡聽。不論你願不願意，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風雲皓蝶搖搖頭，淚如雨下。

「可是……可是你根本一點也不清楚我真正的身分啊！」

他不在乎的聳了聳肩。「那又如何？反正我現在心裡想的是你，要的也是你，這樣就夠了，其他的就等以後再說吧！」

「這樣真的可以嗎？」

她有些苦澀的捂住臉，成串的淚還是沿著指縫間滑了下來。

「你對我根本一無所知，你不知道我是誰、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你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一個不明不白的女子你怎麼……你怎麼敢要呢？」

他替她拭去眼淚，心疼的將她擁入懷裡。

「別人不敢要，我敢要。」

「可是……可是你不知道我——」

他笑著打斷她的話。「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現在的你，至於你藏在內心的秘密，我等著你來告訴我。」

「你……」

風雲皓蝶閉上眼，終於感動的回抱住他。

他說的沒錯，或許會有那麼一天吧！

或許等她真正的敞開心胸后，她對他，將不再有任何芥蒂……